“你個臭不要臉的浪貨,什麼時候輪到你對老孃指手畫腳的,當初要不是強子求着,老孃還能讓我兒子要你這浪貨!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瞧瞧你那天那浪樣,想起來我都沒臉在村裡頭待着了!”
掀翻的炕桌砸在秦紅梅身上,然後又砸中了她的腳,耳邊傳來羅老太太尖銳刻薄的聲音,將秦紅梅深埋在心底的疤痕重新血淋淋地翻了出來,徹底將她的邪火激了出來。
秦紅梅尖嚎一聲,猛地將炕桌往炕上砸去,嘴裡大吼:“你個老不死的東西,你怎麼不去死呢!”
好巧不巧的,炕桌桌角一下子就砸在了羅老太太胸口,然後向着白金鳳呼了過去,白金鳳花容失色,情急之下什麼也顧不上,轉身用後背對着飛來的炕桌,把懷裡的孩子護了個嚴實!
而羅老太太,連吭都沒吭一聲,仰頭向後一倒,不動彈了。
變故發生的太快,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就是羅愛國也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連忙爬上炕去看羅老太太。
羅愛國爬上炕,就看到羅老太太仰天躺着,眼睛瞪的老大,一摸鼻息,竟是已經沒氣了!
羅愛國頓時癱軟在炕上,怔怔地看着羅老太太,臉色發白,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下來,喉頭好像哽住了東西說不出話來,雖然親孃要拋棄他們,可是當時是一個感覺,現在她死了又是另一個感覺,更何況這死還是橫死!
“奶……”羅旭強也跟着上了炕,看到這情景,也嚇壞了,臉色煞白,也沒顧得上一旁滿臉痛苦的媳婦。
“我奶死了……”羅旭強喃喃自語。
站在地上的秦紅梅雙手哆嗦着,這時候不是氣的,而是嚇得,剛纔羅老太太說着句句扎心的話,她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誰想到這一失手,竟然將人給砸死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先說我的……是她……”秦紅梅倒退着,後背頂到櫃子,緩緩跌坐在地上。
因爲羅旭強的開口,羅愛國終於緩過這股勁來,猛地大吼一聲:“娘!”
這一聲,驚了左鄰右舍,也驚了已經走到門口,正打算和他們說明白不去北京了的羅安國兩口子。
聽見這一聲吼,再遲鈍也知道出事了,羅安國和秦氏急忙跑了進去,就看到秦紅梅坐倒在地,羅愛國坐在牀上大哭。
羅安國顧不上問,一擡腿上了炕,就看到羅老太太大睜着眼睛,已經斷氣了。
秦氏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番光景,他們到底都不懂醫,雖然心裡知道已經斷氣了,可是總想着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因此羅安國當即讓秦氏去找楊五郎。
楊五郎來到的時候,羅老太太身體都已經開始僵了,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趕緊給穿衣服吧,要不再過段時間就穿不上了!”
身體僵了穿不上,就只能將肢體掰彎,有可能會導致肢體的折斷,因爲要保持衣服的完整,也就是要保持走時候的體面,但這也是對逝去之人的不敬。
羅安國雙手微微顫抖,臉上一片哀慼,顧不上傷心,招呼大哥一聲,兩個兒子一起給羅老太太穿衣服。
這邊的媳婦,要最親近的人穿衣服,還有比兩個兒子更親近的嗎?
楊五郎走的時候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一臉呆滯的秦紅梅,暗自搖了搖頭,羅家要不是有這麼個兒媳婦,也不至於鬧成這樣,也這事羅老太太自己造的孽。
當初老大娶得媳婦多賢惠,愣是聯合着秦紅梅把人給活活氣死了,現在人家兒子有出息了不回來,連自己都被自己拉進門的媳婦給砸死了,這就是報應!
楊五郎知道羅家的這些事,村裡還有誰不知道的,當初羅二家糟了難,兩口子瞎的瞎癱的癱,他們立刻劃清界限,連親孃都一個德行。
現在人家兒子兒媳婦出息了,在北京落了下來,要接着二老去那邊享福,這一家子又不要臉的往上貼,要死要活地跟着,結果好,因爲這事居然窩裡訌鬧出人命了!
楊五郎一點也不憐憫羅老太太,更加不憐憫秦紅梅,對於她們,只有兩個字,活該!
貝思甜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晚上八點多鐘了,她和羅旭東正在家裡商量着貝佳樂和貝德旺的事情。
羅旭東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跟着這些蛛絲馬跡或許能夠找到什麼。
貝思甜接到電話的時候感到一陣錯愕,聽了秦氏的話,她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奶奶去世了,我們得回去。”貝思甜說道。
羅旭東聽了貝思甜說的大致經過,並沒有多少感想,對於羅老太太和秦紅梅,他基本上沒有什麼感情。
兩個人向各自的部隊和單位請了假,就開車往回走了,這一次回去,他們準備直接將羅安國兩口子以及羅旭平接過來。
路途遙遠,時間和精力都有限,所以他們才決定開車回去。
有些高速公路正在修建當中,沒有高速公路,需要繞很多的路才能到靠山村,全指望着羅旭東一個人開車,只能走走停停,到了第三天凌晨的時候纔到家。
趁着還有些時間,羅旭東去了西廂房睡了一會,貝思甜在東屋炕上坐着,聽秦氏說着這兩天的事情。
這邊的習俗是要穿孝衣的,貝思甜作爲孫媳婦也要穿上白色麻布的孝衣,不過扛幡是要羅愛國或者羅旭華扛的,長子長孫,長孫不在,就只能羅愛國來了。
羅愛國也通知了羅旭華,不過羅旭華推脫有事沒回來,如果沒有羅老太太的縱容,羅旭華當初也用不着逃出靠山村才能活命了,現在怎麼可能回來披麻戴孝送葬呢。
大街上還大着大棚,棺木就停在大棚當中,因爲白天還要叩拜,晚上羅愛國就在那裡守靈,這一次他說什麼也不讓羅安國守靈,就算羅安國在那,他也不肯走。
如果不是秦紅梅,羅老太太也不至於橫死在家裡!
羅愛國心中羞愧不已,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減輕一些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