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芳顯然沒有料到蘇顏會這樣說。
這跟她印象裡的姐姐不大一樣。
以往蘇顏要是心裡不高興也不會說出來,只會繃着一張撲克臉,娘總是罵她死性子,而她也從不吭聲。
蘇芳擡眼仔細看着蘇顏,見她面色平淡,只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裡帶着絲絲以往瞧不見的厲色,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姐......”
蘇芳眼眶登時就紅了,委委屈屈的說:“我就是想着雞蛋是營養品,你這兩天反覆高燒,娘一直說家裡窮,連個給你補身子的雞蛋都拿不出來。
我這不是過去新屋那邊看到有雞蛋了,就沒考慮那麼多,直接給包回來留給你吃麼?
姐,我沒有誠心拿小姑姑結婚的喜蛋來噁心你,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蘇顏擰着眉頭,黑嗔嗔的眼眸因着換了個靈魂的緣故,變得清黑透亮,波光瀲灩,看着就顯得精神,就連氣質氣場,也完全不一樣了。
印象裡妹妹是個懂事的,那剛剛就算是她小人之心了吧?!
“好了,你別哭了,都是姐不好,是姐誤會你了!”
蘇顏拉住蘇芳的手輕輕拍了拍,從炕上下來,緩和了一下因發燒外帶貧血引發的眩暈後,對蘇芳說:“雞蛋你吃了吧,你正長身體的,比姐更需要補充營養。
另外,你幫姐打盆水進來,我洗漱洗漱。”
蘇芳抿了抿脣,應了聲好,轉身出去了。
蘇顏尋思着換身衣裳再吃個飯填飽肚子,渣男賤女定好日子就要結婚了,她怎能不去恭賀恭賀呢?
打開炕櫃開始翻衣裳,入目就是黑藍灰三個色的衣服,面料還都漿洗得乾硬發白了。
這家得多窮啊?
蘇顏拍了拍前額。
七九年的春天,有位老人在南海邊畫了一個圈。
改革開放的春風正式吹起,當然,八十年代初很多人還是不敢做生意的,擱以前那是投機倒把,是要被抓的,很多人有那心沒那個膽,都在觀望。
但是機遇不等人,蘇顏深諳這個世界的能量守則,二八定律從古至今從未變過,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既是冒險也是機遇,更何況蘇顏還是開了掛帶着金手指的學霸。
發家致富這事兒必須幹,她就想去做這時代讓人翻白眼的個體戶,讓蘇家爹孃都過上好日子,住上洋房開上汽車,做個人人羨慕的暴發戶。
當然,勾勒好的藍圖得慢慢實現,目前最緊要的是養好這具病怏怏的身體,畢竟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不是?
蘇顏翻到了墊箱底的一件八成新的軍大衣,那鮮亮的橄欖綠立馬抓住了她的眼球,一把拉拔出來後在炕上平鋪開。
她記得這是三年前大哥蘇軍寄回來的,雖沒有指定給哪個妹妹,可蘇芳的身高明顯支撐不了這樣一件中長款的大衣,這大衣給蘇顏穿,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蘇顏身形高挑纖細,是天生的衣架子。
只不過這軍大衣原主捨不得穿,依稀只記得拿出來穿過兩三回,還是去縣城姑姑蘇長瑛家裡做客的時候才穿過。
這裡不得不說的是大姑蘇長瑛了,大姑長得像已經過世了的奶奶黃氏,個子也是高挑,容貌秀氣。
姑父周國棟當年據說就是來鄉里開會看到地裡插秧的蘇長瑛後就挪不開眼睛了。
周國棟家是工人階級出生,在七十年代工人地位是非常高的,當然這會兒也是不低的,很受青睞。
周國棟喜歡上大姑蘇長瑛,託人上門提親,蘇家那會兒是走哪都讓人高看一眼的,畢竟攀上了一門那麼好的親事。
當時李春花這個後孃還幹了一件讓人戳脊梁骨的蠢事。
她尋思着這女婿人選長得一表人才的,家裡又都是工人,日子得過得多美啊?
要是她家蘇有玲嫁過去,那女兒享福不說,她也跟着沾光啊。
定親的時候呢,她故意跟提親的那人說自家閨女蘇有玲,黃婆賣瓜自賣自誇蘇有玲多麼賢惠,踩着蘇長瑛捧自己閨女,試圖讓周國棟改變定親對象。
這事兒當時鬧得村裡人都知道了,都在背地裡嘲笑蘇家婆子是個四六不懂的玩意兒,後面是蘇牧生出來扇了李春花倆巴掌給大閨女一個交代,這事兒纔算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