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琚椿掃了一眼,見自己當場封官也沒有人出口反駁,頓時心中滿意。這五千東寧軍對於手下這些心思各異的文武官員也算是一種震懾。
這個東寧遊擊之位雖然是他臨時封的,但以他的身份和權力,只需要上表朝廷,很快正式的封賞就能下來。如今的大明朝廷對於能打的武將向來是不吝於封賞的。何況東寧軍的成立朝廷本身就要給與名分,這種規模的軍隊是必須要收爲己用的,即使只是名義上的聽調不聽宣。
其實長沙兵備道李義倒是有心出言,東寧軍看起來就來勢洶洶,再給他們一個正式的名位,此時平叛大營的武將力量豈不是又強了幾分,這對於本來就孱弱的文官陣營來說不是什麼好消息。
可現在岳陽巡撫和長沙知府等文官都不在,他算是在場的有數的可以在軍務上跟朱琚椿說上話的幾個人之一。
另外的也只有武將之中作爲一鎮總兵的川軍總兵官鄧朝,和京營副將徐承信兩位有資格和資歷跟主帥商討軍務。
前者是此次參與平叛大軍唯一一位總兵官,後者雖然只是從二品副將,但出身地位卻是不同,即使是楚王也不得不以禮相待。
徐承信便是如今大明少有的與國同休的世襲公爵之一定國公徐家的子弟。
隨着末代魏國公徐胤爵在弘光元年降後金被除爵後,徐達後人就剩下定國公府這一系了,因第九代定國公徐允禎於崇禎十七年在鳳陽死於國事,全家罹難,隆武帝便選其旁支優秀者繼承爵位,現在已經是第三代定國公了,徐承信是當代定國公庶子,因從小好武事,便被送到京營中操練,因爲有強大的後臺,這小子本身也下了功夫,所以短短數年就升到了京營副將的位置上,成爲從二品武將。
所以徐承信這個副將跟一般副將是不一樣的。
李義也不指望這兩位會跟他持一個態度出言反對,只看這些武將對楚王低眉順眼如同伺候祖宗一樣的態度就知道不可能。
但李義自己也不敢冒然開口。
別看他是一府的兵備道,地位只在知府與藩司衙門之下,一般同級武將都要先給自己施禮,可面對平叛大軍的主帥卻一點也牛不起來。
不說人家當今皇帝親叔叔的親王身份,那是皇家親王,跟他文官尿不到一壺去,但是皇帝明旨親封的平叛大將軍和西南總督這兩個臨時差遣卻讓楚王在這西南數省之地成爲權力地位最高的一位。
平叛大將軍這武職最高差遣且不去說,雖然也有五軍都督府左都督這個正一品頂級的虛職恩賞,賜尚方劍,五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但這些都是武職,一般是不會冒然處置文官的。
可後面那個西南總督的臨時差遣就嚇人了,此位即是說西南滇、貴、湖廣、川、桂五省都在其管轄範圍之內,隨這總督名號一起的也有一把尚方劍,兩把天子劍雖然都是同一級別的,但是無疑在天下官員眼中後一把賜予西南總督的威勢更大一點。
如果今天是一位大將軍持天子劍斬一七品縣官,那麼不久之後朝堂之上肯定奏章如雨,天下文官都要彈劾此人諸多罪過。
但如果是一位總督、巡撫亦或是御史這樣低品級的文官欽差,以尚方劍斬一兩個七品文官只要罪證確鑿,或者有足夠的藉口,頂多會有被斬者的親近之人反駁喊冤,一般朝廷都不會追究什麼。
這就是數百年來文官都在削弱武權壓制武人的結果,官官相護這一詞更多的都是體現在文官羣體之中。
如果換在大漢、大唐時候,一個小小的七品縣令或者御史敢在將軍面前大放厥詞,早就砍他丫的,就是明初的時候,武人都是建國立功的勳貴,地位還算平等,甚至出於太祖皇帝對讀書人的不信任,武人地位還要在文人之上,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長沙兵備道自認爲自己身爲正五品湖廣按察使司僉事,出任長沙分巡道,後又被任命長沙兵備道這個實權職位,即使出了過錯也不會被當場斬誅,頂多暫時撤職留待朝廷處置罷了。
但是他也不敢怠慢那位楚王殿下,不然就是自己背後的派系也保不住他。
這也是隆武帝重振武風之後,文官地位有所下降,或者說原本被壓制太狠的武人開始反撲的緣故。
要是在崇禎朝以前,大明一個七品縣令都能當面呵斥的四品遊擊面紅耳赤不敢反駁,而兵備道作爲分理轄區軍務,監督地方軍隊,管理地方兵馬、錢糧和屯田,維持地方治安的實權職位,在邊鎮之地算是僅次於總督巡撫的領兵文官了,一鎮的總兵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其下的軍將見了兵備道都要跪拜。
大名鼎鼎的袁崇煥不就是從寧遠兵備道起家的嘛!
可惜現在兵備道的職權已經被大大消減,首先就是隆武朝開始規定,文官除非在沒有武將的情況下,是不能指揮軍隊作戰的,即使是一方總督,也只能決定什麼時候打,因何而打,怎麼打具體還是由領兵軍將決定。
至於總督巡撫以下的文官,對此就更沒有置喙的權力。
所以原本主管一地軍權的兵備道現在就只能成了後勤大管家,一旦物資不及時,儲備不全,還會被彈劾失職。
其實原本的兵備道就是皇帝派遣的臨時差遣官,用來在戰時監督各地軍隊和督辦糧草物資的,直到正德、嘉靖年間因爲各地民變戰事逐漸多了起來,所以兵備道已經就跟巡撫一樣成爲常設官職。
如今這樣也算是恢復兵備道原本的職權了,但是文官們嚐了甜頭之後職權被打回原形,自然會產生失落的情緒。
正式的拜見結束,楚王就帶着一衆將領官員來到中軍大帳議事,除了楚王坐在上首主位,其它軍將官員都只有站着的份。
高朗按照官職站到了武將的中間位置,後面是一些守備千戶之類的武官,前面則是遊擊、參將、副將和唯一的總兵。
剛剛戰穩,就見到一張黑臉湊了過來,卻是那位唯一的總兵川軍總兵鄧朝過來跟他語氣親近的套近乎。
不過這位的口音對於習慣了普通話的現代人來說有點古怪。
不知道怎麼,聽着這位總兵鄧朝的話語,高朗腦中不由自主的突然浮現“雨女無瓜”、“小朋友要有小朋友的亞子”、“要泥寡”等魔性的配音。
搖了搖頭把這搞笑的念頭掐掉,高朗微笑着跟這位總兵互動起來,以親近但不失矜持,高傲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態度很快就在一衆武將之中獲得了好印象。
然後又把手下幾位將領和吳家姐弟與馬老師他們介紹給大帳裡的諸位。
朱琚椿看到跟武將們打成一片的高朗,不由得心中十分高興,顯然自己那位女婿心中還是有他的,給他派來五千精銳大軍和自家師兄弟這些人才。
方以智這位大宗師閉關和方家求助的事情他也是第一時間知道的消息,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他那女婿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很大的尊重了。
實際上對皇帝和皇家來說,西南圍剿三藩等叛逆的事情根本比不上龍眠真人這大明支柱的安危,即使平叛大軍敗了,也無關大局,只要方真人無事,也不算虧。
所以包括朱琚椿自己也都是傾向於太陰派去援助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