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潛雖然有點懷疑被段峰這個老滑頭佔了便宜,但這一趟大公府之行,其實他佔了更大的便宜。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急於計較段峰的這些算計了。反正日子長的很,以後再在段峰的頭上找回來就是。
“段峰,現在事情既然已經商定。我們就得加緊去辦了。”鄭潛說道。
段峰正色道:“正是。還有不少的事情要準備。”
鄭潛見大公府之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也就不願在此久留。與段氏四人簡單的告了個別,就回虎賁團去了。
到達中軍帳的時候,虎賁團的各級將官都已經下到團隊裡,分兵訓練去了。不時的能聽到沙場上傳來的喝喝之聲。中軍帳裡只留着虎威在看着地圖。
“大哥,我走的急,這個忘記給你了。”鄭潛將懷裡的另一副地圖拿了出來,換下了現在中軍帳中正鋪着的那一幅。
虎威展開了地圖,當他仔細的看了地圖上的標註山水之後,不禁大喜過望。這麼詳略的一份地圖,對軍隊來說,不亞於購置了新的軍械裝備。
“四弟,你總是能弄出些讓我吃驚的事情來。”虎威道。
“哈,大哥,希望這些令你吃驚的事情是正面的。不要弄出負面的就好了啊。”
“哈哈哈,四弟,只要是你弄出來的事情,就一定是正面的。這點我早就知道了的。”虎威也已經習慣了鄭潛這個意外性非常大的四弟了。
“大哥,你的探子有沒有探到來臨冬城的大船?”
“大船?好像是聽說有了那麼一艘,但離臨冬城裡還有一段距離。大約還有兩天的路程吧。路上的探子看到船上有幾千人,這艘船是否就是四弟你說的大孤山的幾千人。”
“正是。我看還是我先去迎接一下吧。”
“嗯。也好。要不要我派些兄弟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個去就好了。弟兄們還是多進行一下訓練,這個時候是分秒必爭的時候,耽誤不起。”
虎威沒有再爭,由着鄭潛去了。
那艘大船上有着公主虎妞白靈,已經有些時日未見,鄭潛的掛念日深,算算時間,船應該到了臨冬城,恐怕是路上有什麼情況耽擱了吧。鄭潛如此想着的時候,人已經竄出中軍帳,直向着臨冬城城外奔去了。
鄭潛現在的速度非比速,船行兩日的路程,他用了小半日的時間便到。
沿着寬闊的通天河,遠遠的鄭潛就看到了從河中飄來的那艘他熟悉的大船。船的甲板上站着一些人,因爲距離過遠,看不真切。
鄭潛將速度又提了一些上來,迎着大船跑去。
大船的船頭站着的正是五霸。趙超凡領着他的四位兄弟,正觀察着沿岸的風景,在他們的身後,站着一些人,看上去應該就是五霸的族人了。
“老趙!”鄭潛在岸邊停了下來,向着河心裡的趙超凡喊。
“我聽到老大的聲音了,你們聽到沒有?”趙超凡左顧右盼,連天空都看了一遍。好像鄭潛會從天上飛來一樣。
“我們也聽到了,似乎是大哥的聲音。”趙非凡答道。
五霸的說話順序十分有趣,趙超凡說話的時候,其餘四霸絕不插口,當趙超凡問話的時候,是按着年齡輪流發言的。不知道這算不算大孤山的規矩。
“大哥,是你嗎?”趙超凡向着沿岸的密林喊道。
通天河流經臨冬城,但因爲臨冬城過於毗鄰暗夜森林,所以在通天河的沿岸都生長着密集樹木。這些樹木長年自生自滅,倒也日漸繁盛,連沿岸的通道都被他們遮掩了起來。如果在河中,想要在密林之間找尋沿岸的密林間的一個人,是有很大難度的。
“老趙,我在這裡。”鄭潛將自己的身體擠出樹木,就差踏水而行了。趙超凡這纔看到了鄭潛,趕緊吩咐將船靠過去。
鄭潛上了船之後,五霸紛紛見禮。大孤山的一衆人等,早先也和鄭潛見過面,這次算是第二次見面,也都過來見禮。一時氣氛搞的相當熱烈。
鄭潛和這些人見完畢之後,便直奔船艙裡的那個房間。
鄭潛推門而入,連門都沒帶得及敲,卻看到房間裡裡只有一個白靈在雪白的牀單上熟睡着,沒有見到公主和虎妞。
跟在鄭潛後面的趙超凡也詫異道,“剛剛還在的,哦,大哥,告訴你一件喜事。”
“什麼事?”正準備出門去找二女鄭潛停下了腳步。
“那位虎王,已經醒了。”趙超凡笑着告訴了鄭潛這樣一個天大的喜訊。
“醒了?真的,老趙,這事你可不能騙我!”鄭潛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怎麼敢騙大哥呢?絕對是醒了,不然我們的船早就到了臨冬城,爲了照顧虎王的身體,我們這一路都是緩行的。”
“太好了!”鄭潛兩手一拍,“嗖”的一聲,人影皆無。把趙超凡駭的疑是見着的鬼,老半天之後才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他大哥的本領高強的原因。
只瞬息之間,鄭潛已經將大船由下到上搜了個遍,最後終於在船艙的頂上,見到了公主正扶着虛弱的虎妞坐在上面,在看着遠處的碧波連天。
虎妞的白髮已經長的更長,平時躺着時候也沒有注意到,現在她坐了起來之後,白髮從頭上拖下來,在船底處還盤了幾圈。披散着的白髮在微風裡也只是稍稍的鼓起,並沒有隨風飄舞。
鄭潛站於虎妞背後的不遠處,悄無聲息的佇立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虎妞被白髮遮掩的後背,彷彿一尊遺忘了時間的雕塑。
公主依着虎妞,兩人像感情有好的兩姐妹一樣。
“公主,我剛剛好像聽到了鄭潛的聲音,你聽到了沒有?”虎妞側着臉看了一下公主,卻沒有看到身後的鄭潛。
“我沒有。那隻流氓現在八成是在臨冬城裡忙的焦頭爛額吧。現在臨冬城很亂,他的事情很多。”公主道。
“公主,這麼長時間了,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你的照顧。”虎妞聲音有點沙啞,想是這麼長時間的沉睡,又被當作了極地三才陣的陣眼所致。
“虎王,你說,鄭潛到是個怎樣的人?”公主問虎妞。
“他呀。怎麼對別人的我不知道,但是你從他怎麼對我的就可以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了啊。”虎妞道,“公主,我想問一下,他現在還是不是喜歡這樣?”
虎妞的手指彎成爪形,在公主的大胸前虛抓了幾下。
公主的臉一紅,“他有一段時間沒有抓了。”
“我一直都奇怪,他爲什麼要這麼用力的抓呢?是不是和熟人表達喜悅的心情的時候,都要用這種方式?”虎妞問道。
公主的嘴巴張大了,半天沒合起來,“是,那隻流氓這麼跟你說的?”
虎妞想了想,點了點頭。
“那隻流氓!”公主一聲暴喝。
鄭潛站於二女的身後,聽到公主這一聲暴喝,身形不自禁的一縮,就想着先避一避風頭。
公主暴喝完了之後,因爲沒有鄭潛在,她也進入不了暴走狀態,怒氣便漸漸的平復了下去。
鄭潛彎腰正準備要逃,見公主又平復了下去,便又站定。像一個小偷似的偷聽着二女的談話。這些話,如果有鄭潛在場,二女是不會說的。
“怎麼,難道不是?”虎妞訝然的問道。
“當然不是了。你別信那隻流氓的。他的嘴裡就沒有一句正形的話。”
“真的嗎?”
“當然,他那人,再多的好姑娘都會被他污染。”公主道。
“沒有吧,我哪有那麼誇張!”鄭潛實在憋不住了,這分明就是誹謗嘛。
“鄭潛?”公主回頭。
“鄭潛?!”虎妞也回頭。
虎妞瘦了,真的瘦了很多。平時躺着的時候,鄭潛也沒有感覺到虎妞瘦多少,這時坐起來之後,鄭潛才真正的看清了虎妞的臉上的顴骨瘦的已經高高的突起,眼窩也深陷了下去,兩邊臉頰再也見不到飽滿的樣子,也陷成兩個向內的弧形。
虎妞看到了鄭潛,一錯愕後,便笑了起來。這一笑,她的兩個酒窩還是顯得那麼的深,那麼的甜。
“虎妞……”鄭潛往前走了一步,卻停了下來,他甚至都忘記了虎王的名字不能隨意爲外人道,雖然現在公主不是外人,但虎王的名字只能讓一個人知曉的規矩還是沒有變的。
“鄭潛,你終於來了。”虎妞笑道。
她笑着笑着,兩眼裡有晶瑩的東西閃動着。
鄭潛又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眼裡也潮溼起來。鄭潛從來不願意於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就是全族人被殺,那份仇恨深埋於深底,他也不會流半顆眼淚。
可是今天,在虎妞的滿頭的白髮面前,在虎妞的帶着欣喜的眼神面前,鄭潛再也忍不住從心底升起來的悸動,鼻子一酸,大顆的淚滴從他的臉上滾落了下來,像一串晶瑩的珍珠。
鄭潛強忍着,讓自己不要這麼讓人看輕。虎妞在,公主也在,他一個男人,怎麼能淌眼淚呢?但是他越是強忍,心底升起那股力道便越強烈,眼眶裡的眼淚便像閘不住的洪水,蜂擁而出。
鄭潛只能轉過身去,但是他的肩頭卻在不停的抖動着。
公主不認識的看着鄭潛。
從她認識鄭潛以來,就沒有見到過鄭潛爲誰流過淚,似乎鄭潛永遠都是一副流氓的樣子、無賴氣十足的樣子。所以今天的鄭潛在公主的眼裡,就顯的格外的感人。
男人並不是無時無刻的堅強才顯的珍貴,有時候情到深處的自然流露,更具有讓人震撼的力量。此時的公主就被鄭潛的這份力量感染,她的眼裡也滿是晶瑩的淚花。
虎妞一手撐着船艙的艙頂,一手在自己的眼睛裡上抹着,虎王不是一個會流淚的種族,甚至於在虎妞的記憶裡,根本就沒有流淚這個傳承。今天她眼裡的淚花滾落到地上時,竟然凝而不散,變成了一顆顆小珠子,在艙頂上滾來滾去。
“虎妞,你受苦了。”鄭潛轉過身來,狠狠的吸了一下鼻子。
“鄭潛,你沒事就好。這麼久沒有到見到你,見到你還是老樣子,真好。”虎妞笑道,額上的三橫一豎的四條皺紋顯的更深了。
鄭潛忽然猛的跑了過去,一把將虎妞和公主抱住。
三個人擁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通天河的河水輕輕的淌着,想是,它也見證過不少硬漢的淚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