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揚塵而去,是有着避開虎良派出來的狗仔隊的心思的。大白的速度,不說整個格林帝國,至少在臨冬城幾乎是無人無馬可及。
此次進山,可能所費的時日較多。鄭潛放心不下公主和虎妞。臨行之前,決定要去先探視一番。但未近醫療所,遠遠的看到醫療所的沙土地上,翻起了一陣極小的波紋。也只有鄭潛的視力非同一般,才發現了這個一閃即逝的異狀。
鄭潛心下了然。這一定是虎良的安排。
虎良早在鄭潛將去的幾個點上,設立了暗樁。在虎良的計算中,無論鄭潛怎麼走,以現在他的身體狀況,是逃不出他的掌握的。
鄭潛一笑。
想來,虎良是怎麼也算不到他這次的目的地是要進山的。
爲了不驚擾到病患和照顧病患的人,鄭潛讓大白停在了醫療所的遠處。他踩着兩片從披風下面露出來的腳趾骨,帶着鬆軟的沙土,悄悄的接近了虎妞住的那間房子。
鄭潛賊頭賊腦的探視了一番之後,確定外圍無人,才躡手躡腳的到了那間房子的門外。他伸手將門推開一條縫,朝裡看去時,見公主正呆呆的坐在牀前看着虎妞的白髮。
牀上的虎妞還是保持着在地下迷宮臨昏迷時的那個表情,微笑裡帶着滿足。兩個淺淺的酒窩,在他的雙頰輕輕的旋着,也在鄭潛的心裡深深的旋着。
看着虎妞的白頭,鄭潛不自禁的一陣痛楚涌了上來。
他咬了咬牙,捏了捏拳頭。無論怎樣,虎妞都必須要救醒的。
他沒有在房子外做更多的逗留,便轉身去了。
到了大白麪前的時,他稍稍的站了會,平息了一下蜂涌着的思潮。一隻指骨在大白的頸上輕輕的掏着。
“走吧。鄭潛,別這麼多愁善感了。”霸神錘說了一聲。
“嗯。走吧。”
臨去之時,鄭潛才覺得虎賁團裡竟然有着許多他割捨不下的東西。這些東西是什麼時候在他的心裡形成了牽絆,他都已經完全記不得了。
“老霸,想不到我鄭潛也有這樣的一天。”鄭潛如斯說着,有很深的自嘲的味道。
“這是好事。每個人都有牽絆,不單只是你。你想想,這個世界上,生命雖說都是孤獨的,但爲了抵禦這份孤獨,哪個生命裡不擁有着許多的牽絆?因爲這些牽絆,生命纔會顯得精彩呢。”霸神錘不虧是經驗老到,對於生命或者人性的體悟比鄭潛就深了許多。
鄭潛點了點頭。換在以前,他是體味不到霸神錘這番話裡的深意的,但是現在,忽然他就覺得明白了。有些很簡單的道理,必須要等到一定的場境的時候,纔可以醒悟的。
佛家講求的頓悟,大約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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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幾位哥哥們說一聲。虎良那混蛋,就不用理會了。”
鄭潛跨骨上馬,奔着中軍帳疾奔而去。
到了中軍帳前,鄭潛沒有下馬,而是在喊了一聲,“幾位哥哥,小弟要出門一趟。虎妞和公主,還望幾位哥哥照顧了。”
虎氏三兄弟聽到鄭潛的聲音,急急從帳中出來,看到鄭潛坐在馬上,沒有下來的意思。看情形是去意已定。
“四弟,你這是要去哪?”虎威迎到鄭潛的馬前。
“大哥,我要進山一趟。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什麼事情都要麻煩大哥了。”
“那沒說的。只要是我能辦得到的,自家兄弟沒什麼二話。但是你這身子骨?”
“沒事的。我正是爲了我這身骨架去山裡的。還有李鑫的事,如果他來團裡了,你們儘可能的將他拖住,能拖到我回來是最好了。”
“嗯。這事,我們辦不了,得虎良來。他似乎已經跟那個李鑫說好了什麼事情,只是沒有告訴我們而已。”
鄭潛牙齒相互的磨了一下。
算了。現在不是生這個閒氣的時候。
“大哥,二哥,三哥。我就這裡別過了。等我身體修好了,立即就回來。大哥,現在臨冬城的情況比較複雜,你自己多小心。”
“哈哈。四弟,你放心好了。虎賁團可不是軟柿子,誰想捏就能捏的。行,男兒志在四方,你有你的去處,我也不擋你。自家兄弟,一切從簡,我等你回來,給你接封!”
鄭潛朝着他的這三位異姓兄弟拱了拱拳。三人同時拱拳回禮。
“四弟,早去早回。”虎嘯說道。
“四弟,外面兇險,注意自己的安全。”虎門說道。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鄭潛告別完畢,“大白,我們走了。”
大白一揚蹄,又習慣性的做了一個人立,一雙前蹄凌空踩了幾下,便飛奔而去。
“大白,還是變身吧。我老感覺沒擺脫虎良的盯梢。”鄭潛將嘴附到大白耳邊說道。大白的耳朵扇了扇,像摑了鄭潛兩巴掌似的。
鄭潛無奈。大白想幹的事情誰也擋不住,不想幹的事情誰也勉強不了。做神獸比做人強多了。鄭潛如此慨嘆着。
大白繼續向前疾奔着。身後拖起了一陣浮沙。在浮沙之下,一陣陣輕漾着的波紋向石片在水面打着的水漂一樣,緊跟着大白的身後。
大白似乎知道有人緊跟着自己,但也不以爲意,繼續保持着急速,出了統領營,拐向了臨冬城的北門。
統領大營的駐地離北門尚有一段距離,但在大白如此的神速之下,也稍傾即到。
守城的雪狼營軍士的眼裡就見到了條白影從眼前一晃而過,接着臉上被打了一陣沙土,待睜開眼時,卻不見任何異狀了。
大白飛奔,也留心着身後的追蹤。出了城門之後,波紋泛起的頻率要低很多,但每次相隔距離卻非常大,在不緊不慢的跟在大白的屁股後面。
大白攀上了一座山,向着一個露在樹林之上的山崖跑去。
大白跑動時的健影非常優美,一般的小溝小壑,大白一蹬雙腿,從上凌空而過。它的身體浮空的那一剎那,四蹄張開,頸部微傾,身體幾乎拉成了一條直線。全身上下,透着一種無與倫比的健美。
煞風景的只是鄭潛的身子骨。大白如此健美的身姿之上,坐着的卻是一幅骨架。因爲披風被風高高吹起的原因,鄭潛的身體的骨架幾乎全部暴露在外。尺骨上的指骨牢牢的抱着大白的頸,看上去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滑稽感覺。
縱是大白疾行如風,但還是沒有能擺脫掉地上的波紋的泛動。
這些隔了很長時間才泛一下的波紋,像是水底的魚兒露水吐氣時產生的鏈漪,在暗夜森林被厚厚枯葉斷枝覆蓋着的地面上泛動着。
跨過樹林,山崖在望,大白跑的更歡了一些。鄭潛緊抱着大白頸,耳邊風聲呼呼的刮過。兩旁的景緻急速的向後倒退着。
“老霸,沒想到,虎良手下的這些人,追蹤功夫如此了得。大白不變身,似乎是脫不了他們的追蹤的。”
“這是當然。你以爲虎門是那麼簡單的?不單虎門,段氏的底子實際上並沒有翻出來。如果段氏的底子都翻出來了,你會更大吃一驚的。所以,現在你必須趁這個機會,趕緊的提升你的實力。”
“嗯。我也想過,堂堂臨冬城王室,不會脆弱至此。王宮一戰裡,實際上並沒有見到段家的人,全部都只是蛇族的人。段家將自己隱藏的那麼好,是不是因爲蛇族的關係?”
“臨冬城發生的變化太大了。蛇族的侵入也太深。世事變遷啊。”
鄭潛和霸神錘小聲的說着話。這爺倆的對話受外界的干擾不大。霸神錘的聲音是直送鄭潛的腦海,而鄭潛的聲音,無論多小,霸神錘都能聽見。
他二人談興正濃的時候,大白已經跑到了山崖之上。
山崖上是一處小小的平面,平面的邊緣,有一片伸了出去,下臨無地。
大白跑的方向,正是那一片突出於外的山崖之上。
一個飛縱之下,大馬的身體凌空,從山崖上直接的跳了出去。
山崖下面很深,只能看得見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木的頂冠相連着。疾衝之後的大白,身體在空中滑行着,當衝勢漸緩之後,便朝着山崖之下的樹林裡落去。
下落之際,大白再回看了一下山崖。只見從山崖的半腰處,急速的滾出來一個全身被包裹在黑布裡,只露出來一雙眼睛的人,發出了一聲慘叫,也朝山崖下面的樹林跌落。
大白空中打了聲響鼻,似乎萬分得意。他馱着鄭潛,身體的重量原比矇頭人重,落勢也更快了些。在落到與矇頭人平齊的位置時,大白的身體忽的長出了一雙翅膀,輕扇了幾下,“忽”“忽”,它的身形劃過一條弧線,向上拔高着。
它將身形懸停於空中,與矇頭人的眼睛對視着。矇頭人朝下墜落的速度更加的快了,眼神裡已經透着滿滿的絕望。
大白向着矇頭人露了露它的牙齒,眼神表情裡,無一不充滿着嘲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