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再之後,就是那樣的場面,那樣的收場,以及那樣的別離,最後,是他的三個字,結束了且喜長達七年的一個人的愛情慢跑。但,即使是對不起,且喜也是甘之如飴,畢竟,他承認了他們之間,的確有糾葛存在,她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

“你讓我說什麼呢?從前,你不是也知道,沒有對錯,我也是心甘情願的。過去的兩年,畢業,留校,結婚,一句話就能說完。現在,你回來了,真好,真的,我都沒想過,你出去了,還會再回來。將來,將來的事情,我還不知道,覺得或者就和平時的每一天沒有不同,也就慢慢過去了。”且喜緩緩說完,很覺得有些悵然,原來,自己的一生,這麼容易就可以說完。

“他呢?”秦閔予低低的問。

“誰?”

“顧且喜,別裝傻!”

秦閔予忽然轉身盯住且喜,沒有任何表情,屏住呼吸似的等她的回答。且喜也轉過來,“秦閔予,你的他指誰,我丈夫?他叫趙葦杭,家世不錯的小公務員。我們相處的不錯,過得還好。”

“就這麼多?”

“嗯。”不是且喜不想說,對於趙葦杭,她也說不出什麼,現在的生活,真是善乏可陳。她不會幼稚到表現得多幸福來氣秦閔予,未必能氣到他,反而會把自己弄得很可笑。

“結婚好麼?”

且喜點點頭,婚姻給了她一個家,雖然也遺憾他不是他,但是,也不能違心的說沒覺得一點好。趙葦杭在那個時候接納了她,這個新的人,很強勢的主宰了她的生活,讓她少了很多的胡思亂想和心慌意亂。

在且喜的心裡,她和秦閔予的關係是遊離於婚姻之外的,或者說,因爲彼此的關係早於這個婚姻,秦閔予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在這個婚姻之上,在自己心的尖端,最重要的部分。她覺得她不在意的事情,秦閔予也不該在意,且喜並沒覺得婚姻會帶給他們之間什麼障礙。這並不是她太過天真,而是在她心裡,不論發生過什麼事情,不論秦閔予在哪裡,他們的關係都是一樣牽連不斷的長久,因爲她內心的惦念。

“別說我了,我現在就是個主婦,都是些瑣事。你這兩年怎麼樣?在哈佛好麼?對了,怎麼認識吳老師的呢?”

秦閔予轉過身去,目視前方,慢慢把車子開走,儘量簡短的回答了且喜,因爲這段路本就不長。

“哈佛挺好。吳荻在那裡進修一年,我們差不多同時結束課程回國。”秦閔予苦笑了一下,似乎自己也跟且喜一樣,都覺得自己的事情沒有什麼可說的呢。

對於秦閔予身邊出現關係密切的女性朋友,這還是第一次,所以且喜也在斟酌,怎麼表達她的試探以及她的提醒。“你們很熟麼?吳老師好厲害啊!”

“你覺得哪個聰明的人不厲害?!”秦閔予有點失笑。他覺察出且喜對吳荻有些隱約的敵意,所以她後面這句彆扭的讚歎,很有點畫蛇添足的意味。可就是她的這點敵意,讓秦閔予終於笑了。

且喜只是坐在那裡,看着。她用了很大力氣,才剋制住要伸向他嘴角的自己的手。早在結婚的時候,她就知道,她已經放棄了繼續等待的權利和在一起的一切可能。即使還是愛着,也只能這麼看着,望着。

晚上,趙葦杭下班時間就回來了,算是比較早。

且喜悶悶的擺桌子,端菜,她一直考慮要不要告訴他,吳荻要走的事情。女人就是這樣,對於有過同樣經歷的人,難免有點惺惺相惜。雖然不確切的知道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吳荻被拒絕是親耳聽到的。或許,正是趙葦杭的拒絕,她纔要離開吧。

且喜忽然想到,透露這個消息,難道自己是沒有一點私心麼?難道不是自己是希望他們在一起,藉此恢復自己的單身麼,秦閔予回來了,自己又要開始漫長的等待和追逐了麼?且喜搖搖頭,她要把這荒謬的想法甩走。

突然,且喜的頭被扳住,趙葦杭站在她面前,正在低頭研究她的樣子。“別再晃了,我要被催眠了。”

且喜想拉下他的手,可他卻擁且喜過來,親了一下才放開。

且喜走回廚房,才飛快的用手擦了一下臉。其實,趙葦杭的脣溫暖而乾燥,明明沒有什麼留在上面,可且喜就是下意識的擦了一下。擦過之後,她自己也呆住了,是討厭趙葦杭的親近了麼?

“怎麼了?還不來吃飯?”趙葦杭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且喜嚇了一跳,她的手還停留在剛剛擦拭的位置。

“沒事,我再拿個湯勺。”且喜飛快的拿了個湯勺,繞過趙葦杭回到餐桌上,規矩的坐好。

趙葦杭卻站在那停了半晌纔過來坐下吃飯。如果,且喜的手撫在那裡,勉強可以解釋成留連,可是,她眼裡的抗拒很難錯認。爲了什麼?吳荻的事情已經過去,即使正發生的時候,他也沒覺得對他們之間造成多大的影響。那麼,到底是什麼呢?

顧且喜是個藏不了什麼心事的人,所以趙葦杭也並不急着要問出點什麼。他只是安靜的吃飯,然後就進書房處理手上的一些公務。最近要看很多專業圖紙,雖然忙,但他覺得有點讀書的感覺,還算有意思。

且喜把電視打開,一個人躺在沙發上,似乎在想事情,卻其實什麼都想不到。看看時間,十點多了,她關了電視,準備休息了。

趙葦杭也從書房出來了,他看着她,挑挑眉毛,“一起睡?”

且喜當然明白他的另含深意,心裡掠過一絲不情願,卻還是點點頭。

到了牀上,趙葦杭伸手過來,卻只是摟住她,另外一隻手,似挑逗又似安撫似的,輕輕的摸撫。且喜按住他的手,接受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要搞這麼多花樣,還是算了,她實在沒有精神去應對。

“趙葦杭,我累了。”她想翻身,脫離他的懷抱,卻不想被他抱得更緊。

趙葦杭用脣輕輕的摩挲着且喜的耳側,“你今天忙什麼了,就累了。”

且喜身子不自覺的一僵,有種被看破的狼狽,“沒忙什麼,還不是學校那點事情。”

“沒忙什麼怎麼累了?”趙葦杭不肯罷休。

且喜突然在他懷裡轉身,面對着他,貼住他的身體,伸直胳膊,然後就那麼就鑽了出去,找到自己的枕頭,擺好姿勢,睡覺。“就累了。”這是顧且喜耍賴的標誌態度。渾然不覺剛剛這種貼身扭動的動作會對趙葦杭造成多大的影響。

其實,趙葦杭沒想真的怎麼樣,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上。他很好奇,且喜簡單的小腦瓜現在都裝了什麼,讓她變得有點閃爍,有點神秘了。可是,且喜不知死活的非要撩撥他,那就不是他的問題了。

“累了還能擺出這麼高難的姿勢睡覺?”趙葦杭不緊不慢的逗弄且喜。

“你別煩我!”當趙葦杭的手再一次撥弄且喜的頭髮時,她終於忍不住冒出來一句。

“哦?我哪裡煩,你倒是說說。”趙葦杭乾脆坐了起來,他的語氣平常,但且喜知道,他很生氣。

且喜自己也坐起來,低着頭,“趙葦杭,你別生氣,不是你煩,其實,是我自己心裡煩。”不知道爲什麼,對着秦閔予,面對重逢,且喜都沒有哭的衝動,可此時,卻因爲他並不大聲的一句話就想哭了。

“煩什麼?”

且喜捧着自己的頭,“我也說不清楚,趙葦杭,你別問我好麼?”

趙葦杭沒再說什麼,只是起身走出去,很平靜的把房門關好。他不知道,自己的婚姻是怎麼了,如果,連最基本的交流都沒有,那麼,是否還有存在的必要。對於顧且喜,他談不到傷心,但的確十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