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發現毛衣後,知道是原子的“作品”。不知道是出於什麼目的,他趁和姐姐單獨在一起的機會,把毛衣展示給姐姐看。
姐姐並沒有太在意,只是略帶調佩地說:“好啊,有人關心你了,免得我們爲你操心了。”
這本來是句玩笑話,沒有想到的是,李浩反而認爲是姐姐在吃醋。有一天,藉着酒勁,把毛衣退還給了原子,這讓原本等着李浩感動而可能向自己表白的原子非常難過,她當着李浩的面把毛衣拆散。那一刻,隨着毛衣上大波浪花型的消逝,她的內心掀起了一陣巨浪,她覺得這股巨浪正在吞噬自己。
原子好長時間沒有理睬李浩。
有一天早上,甄小軍到我們家找姐姐。原來,他需要到鎮上買飼料,要姐姐開拖拉機帶他去。出發前,母親準備了些乾糧,還交代姐姐注意安全,早點兒回來。
姐姐的終身大事應該與這次出行有關。
晚上,兩個人拖着大袋小袋的飼料回來了,甄小軍特別高興,把姐姐送到家裡,姐姐的臉紅彤彤的。我意外地發現姐姐繡的蝴蝶手絹在他口袋裡。甄小軍還送給我一本小筆記本。那天晚上,月亮特別圓,我的第一篇日記就是描寫那晚月亮的。
奶牛場建立起來了,但這段時間,來自北京的和江浙的知青常爲一些瑣事發生口角。父親把甄小軍和李浩叫來,讓他們兩個人去做調解和安撫工作。
沒想到,甄小軍和李浩之間的隔閡和矛盾,竟然醞釀並激發了一場大規模衝突。事情是從姐姐和甄小軍一起去買飼料開始的。李浩知道這件事後耿耿於懷,只要看見甄小軍和姐姐在一起,就到我們家裡來找姐姐聊天,而這又讓甄小軍不高興。
很多次,甄小軍也故意找碴,李浩心裡也明白怎麼回事情,但沒有挑破。
但是李浩把一本夾帶一封情書性質信的書送給姐姐一事,徹底激怒了甄小軍。
文藝青年李浩之前沒有把甄小軍放在眼裡,感覺對方沒什麼競爭力。但甄小軍和姐姐一起買飼料後,李浩心裡打翻了醋瓶子,這讓他有了危機感。北京知青趁勢添油加醋,攛掇他先下手爲強,於是李浩用了詩人般的語言給姐姐寫了表白信。
接到信後,姐姐並沒有聲張,而是悄悄地退給了李浩。
但是,天下沒有不漏風的牆。李浩給姐姐寫求愛信的事還是傳到了甄小軍的耳朵裡。
甄小軍從小在杭州長大。江南人的含蓄出了名的,甄小軍也不例外。他反覆思量後,決定找李浩談談。
但是,註定這是一次不愉快的談話。
兩個男人,一瓶燒酒,說着說着就動起手來了。兩個人從牛棚裡打到牛棚外,無論是個頭還是體力,甄小軍都不佔優勢,他被李浩按倒在地上,臉上有明顯的擦傷。他的一隻腳對着李浩的小肚子,一通亂踢。李浩下意識地鬆開手,隨後又撲上來,把甄小軍掀個嘴啃泥。
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附近知青看到後,先是拉架,後來拉偏架的也幹了起來,並最終形成了兩大陣營:一邊是以李浩爲代表的北京知青,一邊是以甄小軍爲代表的杭州和上海知青。而且形勢越來越嚴重,吃虧的一方經常去喊人,想通過人海戰術扭轉戰局,但人數總是有限的,後來想靠“武器”的優劣來決定打架的勝負,開始時他們就地取材,有石頭的拿石頭,有磚頭的拿磚頭,接着拆牛欄,抽出大棒子當武器。還有的拿來了鋼叉。哈爾濱知青兩邊都不幫,樂得看熱鬧,但後眼看着朝夕相處的夥伴打紅了眼,嚇得趕緊往隊部去報告。
張大元和我父親來了,王程也來了。連裡能來的都來了。
但是雙方混打在一起,張大元的嗓門本來就不大,此時更派不上用場了。
王程明白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的道理,於是從混亂人羣中揪出雙方“主帥”,讓他們趕快停止,不然要出人命了。李浩和甄小軍此時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開始把各自的人往回拉,但人聲鼎沸,雙方呈膠着狀,誰先停手誰吃虧,局面根本沒法控制。
還是我父親有辦法,他讓哈爾濱知青向小廣場上的人羣潑水,地面受潮後,他們行動變緩,體力消耗增大,但還是治標不治本,雙方打得泥牛似的,還是不停手。
就在這時,廣場上的喇叭突然響了,傳來的是原子聲嘶力竭的喊叫:“你們算什麼男人,這樣打下去能解決問題嗎?”
原子平時溫文爾雅,此時她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像頭憤怒的母獅,她這一通喊叫後,人羣竟然逐漸安靜下來。
張大元、王程和我父親趁機把江浙和北京的知青各拉邊,姐姐孤零零地站在“楚河漢界”中間,我這可憐又無辜的姐姐至此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引起如此一場大規模的羣毆。
原子很快從廣播室揹着藥箱趕過來。她拉着姐姐和幾個女知青一起爲受傷的男生包紮傷口。
這場打鬥,讓張大元怒不可遏。他把這羣知青一起拉到連部,把帶頭的幾個人先關了禁閉。甄小軍低着頭,李浩滔滔不絕地說起打架的經過。
張大元厲聲說道:“不要和我泡蘑菇,把實話都說出來!”
李浩低下了頭,似乎有難言之隱。張大元一看這情景,知道他們當着大家的面不好說,就叫我父親把大家都帶出去,各自回宿舍。
甄小軍告訴指導員張大元,自己和我姐馬君已戀愛兩年多了。話還沒說完,李浩就搶白說:“他在說謊,是他自己一廂情願、單相思!”
對於一個從戰爭中過來的張大元來說,這兩個大孩子他還是可以輕鬆駕馭的。
“現在婚姻自由,正常的戀愛我是不會干涉的。但是,兩個大男人爲女人打架,引發了羣體鬥毆,就不應該了。今天太晚,你們先冷靜一下,到禁閉室好好反省反省。”好在都是體外傷,沒造成嚴重後果,張大元決定快刀斬亂麻,進行冷處理。
那天晚上,三連很多屋子都亮着燈。
父親很晚纔回到家裡,母親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也不吭聲,徑直走進了姐姐的屋子。我親耳聽到,姐姐說她喜歡的人是甄小軍。
雖然是八月,虎林郊外的夜晚還是比較冷的,一件短袖顯然抵禦不了冷風。父親穿着汗衫走了出去,他主動找張大元去了,兩人一直談到深夜。
這是一個漫長的夜,知青們都沒有睡着。原來和諧的宿舍裡,大家都不說話,好像度過了一個漫長的季節。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張大元就把甄小軍和李浩叫到連部。只見他們兩個人眼睛紅腫,臉色發灰,一看就沒有睡好。
張大元說話的語氣雖然緩和,但十分堅定。“情況我都瞭解清楚了。我說李浩啊,你怎麼不問青紅皁白成動手啊?人家馬君心裡只有甄小軍,根本沒有你的位值,你還自作多情!'
李浩一聽不樂意了,說:“指導員,只要馬君沒有結婚我都可以追求啊!’
"你的話聽起來有道理,但上廁所還有個先來後到吧?"張大元也許覺得自己的比喻不是很恰當,於是回過臉來對甄小軍說:“你也不對,不要覺得馬君喜歡你,你就有道理。你小子隱藏得夠深嘛!’
雙方各打50大板後,張大元對兩個人說:“今天要不是奶牛場需要人手,我是不會放你們出去的。
“雖然可以去上班,但處分還是要的。我一會兒和連長商量商量,看看怎麼處理。這麼大一件事情,沒有說法交代不過去的。”兩個人出門時,張大元故意提高嗓門說:“你們都給我老實些,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了!”
晚上,連隊黑板上就貼出了對甄小軍和李浩等人的處理意見。兩個人分別被給予記過處分,而參與打架的人,給予了警告處分;受了傷的給予口頭批評。
對於快刀斬亂麻的張大元來說,這件事情算是處理完了,但對於我們,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
姐姐馬君本來是三連人的驕傲,不僅是全團出了名的女拖拉機手,更是那個年代又紅又專的代表。這次打架事件雖然和她沒有直接關係,但也因她而起。
後來,原子姐來我們家給父親治療腰疼常到姐姐房間裡,寬慰姐姐。 ωwш •TTKдN •¢○
姐姐消沉了好長日子,才漸漸緩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