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說道:“你可真霸道!”
孔克揚笑着說道:“嘿嘿,見笑了,見笑了,下不爲例!”
說完臉色一肅,對吳直方說道:“以後先生這裡沒有急事我和鍾離就不來了,免得被人注意到從而有意探聽和我們的關係。先生也不用過於着急剛纔說的事情,還是一切仍以穩妥爲主。這段時間我應該在大都,如果先生有急事尋我,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式,我自會前來和先生相見。”
又轉頭問鍾離:“你以後一直住在悅賓樓可好,這樣我有事也好尋你。若有人問起或者再次遇到那些熟人,問你當初來大都採辦的事宜如何了,你就說一切辦好,現在在幫揚程船幫做事,這樣就順理成章了。”
說完轉頭對吳直方說道:“如果有人來先生府上追尋鍾離,哦,也就是打聽何四的消息。你就說探望了您以後就離開了,具體動向並不知情。”
二人點頭應允。
孔克揚起身說道:“今晚我還有事情,現在就得離開,你們多保重。”說完不再停留,走出屋門幾個跳躍消失在夜色之中。
吳直方和鍾離二人回到屋內,突然間無事可做,空氣顯得有些沉悶。
吳直方心中一動,問鍾離:“你可知道克揚的身份嗎?”
鍾離說道:“並不知道,她也沒跟我說過,當初相識還是在揚州鳳來樓,見我帶着何先生的戒指才追問我根由,然後就來大都了。”
吳直方說道;“這樣啊,也對,按照克揚的性子,現在沒告訴你她的身份也是正常的,那你看克揚這個人怎麼樣?”
鍾離認真想了想說道:“沒什麼感覺,就是覺得她這人做事風風火火的,人有些霸道。”
吳直方說道:“她的性格也是在環境中慢慢養成的,當你忙碌的連休息時間都沒有的時候,也就是這樣見怪不怪了。這三兩年我沒見過克揚,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和前幾年見她的時候想比改變了很多,變得成熟了很多 ,當然也像你說的變得風風火火了很多。當初她不願意做一個將養在閨房中的大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等着到了出嫁的年歲找一個如意郎君嫁了,然後相夫教子度過一生。呵呵,只是沒想到啊,她說道做到了。這事兒如果是換作是其他和克揚一樣的家族中,她想過現在這樣也不容易。這也多虧是她父親老年得女,在家裡寵愛的不得了,加上克揚日常所見所聞都是一方名流,就養成了這不甘平庸性格。這要是男孩子自然無礙,反而會有所成就,可惜就是生了個女兒身;今年二十了吧,估計還是孤身一人;這些年在外跑來跑去的,眼界見識肯定增加了不少,只不過普通人恐怕再難入她的法眼,以後的婚嫁恐怕會成爲大難題。”
吳直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說這個的目的是想問你,假如你現在給你先生報了仇,你今後有何打算。”
鍾離說道:“我想在埋葬先生的地方去陪先生。”
吳直方問道:“果然和我猜測的差不多,能告訴我爲什麼要這樣做嗎?”
鍾離就從當初在縣城被官兵追殺逃離鍾離一直遇到何東來,再到何東來爲了救他而去世的經過講了一遍。
吳直方點了點頭,說道:“說你是至情至性的好孩子是沒錯的,只是你想過沒有,爲什麼何東來最後寧可自己去死也要救下你。就像你說的克揚告訴過你,何東來武功可是很高的,能和丹巴上師直接交手的絕不是一般人物。”
鍾離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具體爲什麼,或許是那顆丹藥,何先生說過將來可能會有變數也未可知。”
吳直方說道:“我想也是這樣的,何東來臥底大禧宗湮院的船上,冒着暴露的危險也要得到這枚丹藥,足見它的重要性。你恰逢其會吃了這枚丹藥,再加上你剛纔說你先生的話,我猜想未來的變數就在你身上。”
鍾離驚訝的問道:“什麼變數會在我身上?”
吳直方說道:“這個得從你先生所作的事情上來看,你先生生前被革除師門到和一些人創建梅花堂,梅花堂建立的目的也就是你先生所作的事情。你先生知道事情難做,纔不得不藏身潛伏在大禧宗湮院,因爲這件事發生以後,他冥冥中覺得你無意中牽涉到其中也是命數,所以才說你是這個變數。”
鍾離問道:“那先生所作的事情具體是什麼呢,我能幫先生實現嗎?”
吳直方說道;“剛纔你問克揚梅花堂的目的是不是推翻朝廷,克揚說也是也不是,具體的她沒說,詳情我現在也不方便答你,不管是不是,你想幫你先生去實現嗎?”
鍾離說道:“當然,只要是先生的生前願望,我自然一定想辦法幫先生去實現。”
吳直方拍了一下大腿,說道;“大善!其實現在你做的也是間接在實現你先生的願望。”
鍾離點了點頭,懂的一些其中的關竅所在,對將來要做什麼也有了些方向。
吳直方繼續說道;“哎,話說回來,你的性子和我去世的兒子十分相像,也是嫉惡如仇,認定的事情要一做到底性子。他只是受到當時條件所限,志不能伸,最後鬱鬱而終。哦,你說的宋先生也是他生前知交好友。”
鍾離擔心吳直方沉入悲傷的情緒中不能自拔,連忙說道:“先生節哀!”
吳直方擺擺手說道:“我之所以說起你和我兒子很相像是想告訴你,君子當有所爲有所不爲。雖然這話是教導人如何處事的,但各人又有各人的想法。爲民請命是一種,著書立說是一種,隱居田園是一種,不一而足。就拿你來說,你爲何東來報仇之後,想隱居到他的墓地所在之處安安靜靜的過完一生,也是一種活法;你努力去實現你先生的願望,也是一種活法,沒有什麼對錯。我不想對你說什麼大義,也不想把我的想法強加於你。”
鍾離點點頭說道:“我懂的先生的良苦用心。”
吳直方擺了擺手說道:“沒有那麼嚴重,只是說這麼一個道理;你可讀過書嗎?”
鍾離答道:“只是讀過幾年私塾,後來家裡供不起了,就沒再讀書。”
吳直方說道:“那你想過沒有,人爲什麼要讀書呢?”
鍾離說道:“讀書可以做官,做官可以有錢,就可以衣食無憂,再不用擔心親人餓死。”
吳直方哈哈一笑說道:“我想這肯定不是你學堂之上先生教你的。”
鍾離說道:“學堂上先生說讀書可以啓智、醫愚、明理、修身。”
吳直方說道:“嗯嗯,你前面第一個說法也不是不對,只是讀書一個方面的用處,但也有讀書不爲官的。後面學堂先生說的是道理,讀了書才知道怎麼做人,做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大的命題。還是拿你來說,爲什麼剛纔問你說的爲什麼要讀書和你在學堂先生教的有前後兩種不同的結果,總得來說是你親身體驗到的和學到的差異造成的。反過來再拿這些起兵反叛的羣雄來說,他們中間肯定有讀過書的也有沒讀過的。沒讀過書的自然可以按照你第一個說的說法來理解;那麼讀過書的,還是很有學問的爲什麼不直接去努力做官呢?”
鍾離陷入沉思,良久不語。
過了半晌,吳直方繼續說道:“拿當下來說,世間有很多大儒,是有學問的人,紛紛避世不出。他們寧可不做這個官,寧可自守清貧,卻又是爲何?遠的不說,就說你認識的宋濂,人稱浙江四賢之一,朝廷多次邀請他出世爲官,都被他拒絕了。”
鍾離問道:“那又是爲什麼呢?”
吳直方答道:“這就是有個大義的前提。雖說朝廷現在注重儒學,也注重收攬人才,但還是把人分爲幾等,從內心看不起漢人。這些人即便是再努力也不可能到達朝廷這些貴族的高度,更不可能躍居其上,所以像宋濂這樣的人寧可在野,也不願意居於廟堂之上。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既然你內心都看不起我,還想讓我爲你做事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們寧折不彎也不會入朝爲官,寧可鐵骨錚錚的固守貧窮,也不想做一條被抽調脊樑的狗去獲取富貴,也就是我前面說到的君子當有所爲有所不爲。”
鍾離說道:“先生說的自然是至理。”
吳直方說道:“只是閒聊而已,又不是學堂教學。我也是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你不必太過費神去思索。我跟你說過,很多事情自己親身經歷了自己明白了領悟了,纔會有更好的效果體驗。”
鍾離說道;“謝謝先生的教誨,可能是我比較蠢笨,沒有徹底領會先生的話。”
吳直方說道:“先不要去理他,現在夜也深了,早點去休息。以後在生活中靈機一閃就能想明白那些原來不明白的或者改變原來一些事情或者問題固有的看法。”
鍾離晃了晃頭,不在去思考吳直方的話,告辭了吳直方去到自己的房間休息。說是休息,鍾離躺在牀上,腦子裡滿是吳直方說過的話的聲音,迷迷糊糊中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