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下行至樓上,並不算長,但白依卻移動的極其緩慢,靠的越近心就越是沉重,她該如何面對司徒明珠,如何以白直的身份,安慰她。
曾今幾何,她是多麼羨慕司徒明珠,有那樣的家世,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四年前,當她得知司徒明珠將下嫁沈默成爲他心愛郎君的正室,與她分享沈默的愛護時,她不僅恨,更多的是嫉妒。
當她還是白依的時候,她與司徒明珠有過一面之緣。那真是一個聰慧的女子,美麗、端莊、大氣,眼中總是閃爍着自信、智慧的光芒。這樣的女子,吸引人吶。
當她見到司徒明珠第一眼時,她不得不承認,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站在沈默身邊,司徒明珠可以幫助沈默,她能夠給沈默她白依不能夠給的很多東西。
於是,她終究還是妥協了。只要能夠守在沈默身邊,她不介意他娶司徒明珠,她不介意當妾。可惜,一切都造化弄人。
天字二號房門前,門虛掩着,依稀可聞裡頭壓抑着的哭泣聲。白依微不可聞地一嘆,這才輕叩房門,柔聲說道:“下在白直,不知少夫人……可安好。”
屋裡很靜,除了時隱時現的哭泣聲,並無其他。白依“站”在門口,神情有些複雜,那隻優雅的手一直維持着剛纔敲門的動作。她在耐心的等待,她知道司徒明珠聽得見她的話。
“妾身……如今落魄……不……咳咳……該見白公子。”就聽裡頭開口答道,聲音十分悲涼、哽咽伴着微弱的喘息咳嗽。
一陣咳嗽之後,又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少夫人。”白依皺眉,這司徒明珠從小患有哮喘,雖說治癒,但怕是又復發了。她實在有些擔心裡頭的情況,終究還是推門進去。
裡頭和外面差不了多少,同樣是滿目瘡痍。她早就料想過裡頭的情形,可看到司徒明珠的那一眼,她的心還是竟會有些酸楚。
司徒明珠躺在牀上,衣衫不整,目光空洞,雪白色的牀單上,那抹殷紅那麼妖豔,那麼讓人刺目。
於是,白依的心隨着那個畫面,那抹殷紅,變得很疼很疼。她以爲,他和司徒明珠四年前就已經行了夫妻之禮了。
沈默,原來四年了你都不曾碰過司徒明珠。原來,你對我的情精
如此之深。可是,爲何今日你卻又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法,去傷害另外一個女人。你讓我,情何以堪。她是女人,她知道女人的名節是多麼的重要。沈默,無論是什麼樣的理由,你都不能用這樣的方式去羞辱一個女人。
她伸手拖過一旁的被子,輕輕爲她蓋上。司徒明珠至始至終都像個木做的娃娃一動不動,目光呆滯地看着牀頂。白依伸手,努力剋制着顫抖的雙手,輕輕地蓋在司徒明珠眼上。只聽她,深吸地閉上雙眸,帶着嘆息、暗啞地語調對司徒明珠說道:“對不起。”
對不起,是她當初的妥協害了她,明明知道沈默愛她至深,還要把司徒明珠牽扯他們兩人之間。
聞言,司徒明珠地手微微一顫。半晌,顫顫巍巍地蓋在白依的手上,白依能感受到手下面地溼潤。
司徒明珠她哭了……
“不要怪他。”就聽司徒明珠蠕動雙脣說道。
白依聞言,心中悲涼一笑,如今她還能以什麼身份去苛責。她只是白直而已,她能做的只是儘量安慰眼前人。
“少夫人……”白依正待開口,卻聽見門外腳步聲,來人輕功極高,倚着門,涼涼開口道:
“回去告訴那幫老傢伙,若是非要我留個香火,才肯讓我出家,我不介意天天上演如此戲碼。”
那個人的聲音清冷,帶着三分孤僻三分傲氣四分霸道。
那個人的聲音,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那個人的聲音,在夢裡聽過無數次,夜夜癡綿,夜夜讓她淚落枕巾,如夢如幻,仿若來自天邊,來自夢裡。明明就在身後,卻不敢相信,不願回頭,怕那是夢,又怕那——不是夢。
就見司徒明珠連忙起身掩好被子,蜷縮到一旁,抓着白依的袖子,目光閃爍,竟是很怕來人。直到感覺到司徒明珠在顫抖,白依這纔回過神來。
“你不該如此對待發妻。”
“哦?”對方原本正想走,見一直背對着自己的白衣少年開口,便冷淡了應了一聲,口氣中未見絲毫感情的說道:“我從未承認她是我的妻子。”
“就算我要把她帶走?”
“兄臺若是喜歡,儘管帶走,在下告辭。”說完頭也不回的下去。
白依聞言
,微微一嘆,柔聲對司徒明珠說道:“呆在倚紅院確實不適合,少夫人若不嫌棄,我讓丫鬟給你換件衣裳,到後頭的凌煙樓暫住可好。”
“我……”司徒明珠看向白依,眼中滿是感激。
“爲了避嫌我會搬去万俟公子住的翠竹居。”
“嘖~白兄要來,小弟本該夾道歡迎,可惜這翠竹居廟小,怕是白兄該嫌小了。”就聽一個俏皮的聲音從窗戶旁冒了出來。
白依轉身,便見万俟尋從窗口跳了進來,翹起腿坐在屋內唯一一張完好無損的椅子上,手中還姿勢十分優美地託着一個破損的茶杯,寬大的水榭袖子,愣是被割了幾個口氣,看起來十分古怪。
“万俟兄,真是好興致啊。”白依行至万俟尋跟前,挑眉侃道。
“託白兄的福,小弟可是幸不辱命。”万俟尋滿臉笑意地隨手將那破茶杯丟給白依,自個從衣袖裡掏出一樣東西,那是個手帕,一個繡着蝴蝶的有些發黃的白手帕。
“這個手帕是……”白依一怔,這手帕是當年她……
就聽疾步的腳步聲紛紛而至,一個憤怒冰冷的聲音隨即而來。
“把手帕還給我!”
万俟尋好似料到那般,大叫一聲“糟糕!”,突然抓住白依的輪椅,一個漂亮轉身,將白依推至身前擋住,於是,一股透心涼的劍氣,就這麼指在白依的眼前。
這天終於還是來了麼……
白依擡眸,看着眼前持劍的黑衣少年。
少年長得十分的竣冷,輪廓分明,臉上有些鬍渣,眼瞳因震驚,而微張。印象中,他的眉太濃,他的眼神太過溫柔,他的鼻子太挺,可如今的如今……看向來人,心竟有些酸楚。
四年了,沈默,你瘦了。
她的手微微一顫,眼眸有種情感差點破繭而出,但最終還是被殘忍的冰封在那潭深邃的黑池底。
只聽見,“哐啷”一聲,劍落地。
她還未意識到,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被抱起,被人發狠地揉進懷裡。只聞見那種思念而又熟悉的味道,聽見有人在喊她,一種喜極而泣,一種仿若丟失的珍寶失而復得欣喜的聲音,顫抖地在她耳畔重複道:“依兒……依兒……依兒我的依兒……我好想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