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一死,屍首被劍氣砍爲兩半,血腥味飄散在這有細雨的夜裡,久久不消散。
城牆上撐傘的年輕藩王鬆了一大口氣,不管城內文人儒生如何明日叫冤,哪怕哭聲驚天動地,能泣鬼神,成敗已定,陵城這次啊,輸的可是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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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自己過些時候,還要選個良辰吉日,大張旗鼓給這屍首都不完整的老太監送行,年輕藩王的嘴角忍不住上揚。
老太監一死,府中朝廷心腹一死,身後又有薛澤扶持自己,陵城上下上萬儒客,哪家敢像先前一般輕視自己?
年輕藩王感慨一嘆,世界上真肯慷慨赴死的是人之又少,他佩服這樣的人,大多人還是如牆上狗尾巴草一般,誰家勢頭緊,就偏向誰。
陵城內外翻天變化,只要年輕白衣一過陵城,薛澤青衣往城中央這麼一站,誰進內城,誰出外城,還不是他一人說的算?
年輕藩王看向城下年輕白衣,原先恐懼煙消雲散,臉上笑嘻嘻的,看他比看自己親爹都要親切許多,若不是城中還有朝廷細作,當真要大張旗鼓,放上煙花,好好慶祝一番。
高閣樓頂上,年輕道士伸出一口,乾乾巴巴,原本綿綿細雨,在老太監身死異處時,便停了下來,俊朗臉蛋上閃過一絲無奈笑容。
水龍送曲,雨停是客走。
送的是年輕白衣,喚的是自己。
該回去了啊,年輕道士心中空嘮嘮的,說不出有什麼感覺,就是失落,有一點點澀澀疼疼的。
“真是一切都逃不過老師的佈局啊。”年輕道士喃喃一句,看向白裙姑娘,戀戀不捨,三步一回頭,最後狠下心來,跳下高閣,遁入半空,翻身出城。
城下年輕白衣很是殷勤的朝鶴周天看去,討好道:“前輩剛剛那一劍,可是威武霸氣,不知叫什麼名字?”
鶴周天哪能不知這無事不登三寶殿,有求於人時喊一句前輩的吳家少爺心中在打什麼算盤,白了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吳小子,要劍招就要劍招,何必彎彎繞繞,不能爽快些?”
“這不是怕太直接,破壞前輩雅興,一不高興,就不給我了,那可就得不償失。”吳憂臉上堆笑回答,伸手就要拉着鶴周天衣袖,單單看這一幕,不知所以的旁人還以爲這兩人關係有多親密。
鶴周天很是嫌棄的甩甩衣袖,往後退幾步,取笑道:“吳小子,你現在言語,我就高興了?就能給你了?”
吳憂收回手,一手搭在劍鞘上,滿臉自信道:“會的,前輩一定會的。”
鶴周天哈哈一笑道:“何來自信?”
吳憂敲敲自己腰間長劍,又指了指撐傘的年輕藩王,笑而不語。
鶴周天故作皺眉,老臉愁容,嘆一口氣,很是惋惜說:“年紀輕輕,心思就這麼深,將來那個姑娘能受得了你這番猜疑?”
馬車上衆女臉上都微微一愣。
年輕白衣微笑道:“無妨,實在沒人要,大不了學前輩這樣,一個人自由自在過日子。”
馬車上傳來冷意,鶴周天身子一驚,擺擺手,哼哼道:“別了別了,你要是跟我一樣當個帶發和尚,不問情愛,給吳家整個人丁稀缺,莫說吳晨會不會提劍上門找我麻煩,單說這一馬車上的丫頭,都夠我老人家喝上一壺。”
馬車外的洛瑾一笑了事,倒是馬車內的一青一黃兩女羞紅了臉,互相看上一眼,又噗嗤一笑。
年輕白衣深知剛剛那一劍不是這麼容易學去,練武講究一個收心,十年磨一劍,不可計較一時半會,急於突破,反而容易走火入魔。
吳憂多看一眼馬車上的良子房。
鶴周天冷哼一聲,也不理吳憂接下來是何動作意思,翻身上馬車,將手中長劍入鞘,又趴在馬車末尾,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洛瑾跳下馬車,落在年輕白衣身旁,輕聲問:“接下來如何?”
吳憂淡淡一笑,轉過身,看向城牆上的年輕藩王,朗聲道:“王爺既然盡地主之誼,我們能不給面子嗎?”
年輕藩王聽完臉上一愣,腳後跟一軟,險些跌落。
年輕白衣收回眸子,:“你跟我一起?”
“不了,我怕被毒死。”洛瑾搖搖頭,對城牆上的事情不是很感興趣。
吳憂臉上也沒多少意外,白衣飄蕩在數百屍體周圍,腳踏血水,白衣不染塵。
處在原地的洛瑾見到這一幕,不覺鼻尖一酸,這僅僅是剛剛開始,出涼州的第一關,已是數百鐵甲身死,往後日子呢,屍山血海,便是家常便飯。
如果有一日,自己跟老太監一樣,身死在異處,他是否會傷心落淚?給自己送行?
腳底沾血的年輕白衣一步一臺階,轉眼到了城牆之上。
年輕藩王輕聲道:“吳少爺,這下可不餓了?”
吳憂淡淡一笑,朝一旁的青衣亞聖上下各看一眼,隨後行禮調侃說:“前輩好,這麼晚還出來釣魚?”
薛澤不爲所動。
年輕白衣一笑而過,這才正眼打量起這個守城王爺,錦衣在身,卻無半點皇宮龍氣,相比於在朝廷中春風得意的二皇子,萬千錦衣可能抵過一身紫袍?
年輕藩王被吳憂看的心裡有些發毛,吞下一口口水,試探問:“吳少爺,這邊請?”
“這邊風景不好?”吳憂不回反問,指向城下數百血肉分離屍體。
文遠王心中一涼,向薛澤投向求助眼光,心中唸叨,師父啊師父,你自己徒兒正被人威脅着呢。
薛澤淡淡一笑,拍拍文遠王肩膀,終是開口:“命人將這好好佈置一下,既然吳家少爺有此興致,做主人的,怎麼不依着?”
年輕藩王應喝一聲,轉身朝裡頭走去,喊人端來桌椅和酒肉。
吳憂看着越走越遠的年輕藩王,打趣問:“這就是前輩看上的人?會不會時間稍晚點,根基可不好打。”
“讀書嘛,不在乎時間長短,更在意是否有顆能專研的心。”薛澤雙手插袖,淡淡道。
吳憂微眯雙眼,看向頭頂月光,意味深長道:“只怕前輩不單單是讓他來讀書,大智若愚,不怕這藩王真是慫柿子,就恐他是裝孫子。”
薛澤臉上有笑意浮現,白鬢微擺,他同樣看向月亮,喃喃道:“慫點兒好,慫點兒,活得長久,你看八十古來稀的老傢伙們,牙齒掉光了,舌頭還在,倍靈活。”
年輕白衣聽完一怔,吐吐舌頭,又縮回,隨後狡黠一笑,若是在牙齒掉光前,將舌頭給砍了,他還裝不裝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