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繁詩當然不會束手就擒。可是, 房門被上了鎖,只有一個窗臺,不過兮籬離開的時候關上了窗臺, 唯一的一束輕風是從細小的門縫裡吹進來的。
至少她現在知道了, 容庭與被關在蘭花門的地牢裡。
蘇繁詩望了望周圍, 尋找一絲可能讓她出逃的縫隙。可是, 兮籬身爲蘭花門的人, 似乎很仔細,沒有留給蘇繁詩任何漏洞。
她在屋裡轉了轉,突然腦海裡靈光一閃, 眼前一亮。
門被鎖,窗關着, 周圍似乎都沒有出路, 可是兮籬忘了一個地方:房樑。
房裡有一個牀和一個椅子, 她完全可以踩着這些到房樑上,從房樑上出去。不過, 現在,還不行,一定要等到深夜,她才能行動。
穴道雖然已經解了,可是她還是渾身軟綿綿的沒力氣。若有人攔她, 她根本沒有回手之力。
蘇繁詩乾脆在牀上躺了下來。
她確實是累了, 在黑色森林裡的一天半, 她幾乎沒睡覺, 就害怕被野獸襲擊, 時時刻刻提高着警惕。如今雖然在地方的手裡,不過和人對峙, 還是和動物對峙來得輕鬆。再說,兮籬需要她活着到蘭花門主面前,斷斷不敢碰她。
然而,睡意不可抑制地濃濃襲來,蘇繁詩還來不及反抗,片刻後就已經睡着了。
蘇繁詩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三更了。
她立刻跳了起來,全身已經沒有軟綿綿的感覺。腳踏窗臺,在牀上借力,補了眠內力充足,她很快就略上房樑,來到外面冰冷的月光中。
一切似乎太順利。
兮籬似乎已經在另一個廂房睡了,深夜安靜如許。偌大的院子裡沒有一個人。蘇繁詩到處看了看,確定沒有人能看見她後,便運起輕功,疾步如風。
蘇繁詩的輕功在院子裡不留一絲痕跡,沒有一點聲響。只有風開,雲動,風貼着蘇繁詩的臉吹過,吹動了她身後烏黑的長髮。宅子並不大,很快就到了盡頭,外面一片漆黑。
她還不知道自己應該躲在哪裡不被找到,也還沒想好蘭花門裡囚禁容庭與的地牢到底在何處,不過現在第一步,就是眼前這一步:離開這個宅子。
阿城曾經簡略地告訴過她蘭花門總壇內部的地形,蘇繁詩只恨自己記性怎麼那麼差,如今被阿城形容過的地形在她腦海裡早已經模糊不清。
也不知道……阿城怎麼樣了。
以他的武功和詭計多端的心思,應該沒有生命危險。對付那些蘭花門的人,即使不能說是綽綽有餘,也應該能保命吧。
蘇繁詩一邊想着,一邊腳下卻仍然不停下,警惕沒有一刻放鬆。她一邊奔跑,一邊掃視周圍,並確認沒有人注意到了她,不禁小小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忘了,能揭發她的並不只是人,也能是畜生。
而畜生顯然比人容易藏身得多。
眼見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突然一聲刺耳的狗叫聲,刺破了寂靜的夜。
聽風小築,莫風倚着牆睡得很輕。聽到那狗叫聲,他猛然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兮籬宅子裡養的那條守門狗他是認識的,也認得出聲音。那條狗只會對宅子裡的陌生人叫,而兮籬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帶進陌生人。
莫風想起她之前轉身離去時那樣決絕的眼神和動作。
除非……
莫風不笨,自小和兮籬長大,就如他一個眼神能讓她推測這麼多,她的一個動作也能告訴他很多東西。只是一個瞬間,他就猜到了。
雖然,的確還有那麼一點希望,那個人並不是蘇繁詩。
黑衣少年一拳捶在牆上,咬牙道:“兮籬誰讓你多管閒事!”
聽風小築裡昏昏暗暗的當然沒人回答他,莫風頭一次覺得不夠解憤,又捶了一拳,狠聲:“小姐你怎麼這麼笨!”
我知道你不想容庭與死,我把他帶回來,他對那老頭子沒有任何用處,老頭子自然不會閒着去殺他,他其實不曾有生命危險。而他沒有心機,被關在蘭花門的地牢,反而更安全。
你喜歡他我知道,你恨我我也知道……所以,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然而,再好的安排哪能抵得過人心的莫測?
莫風沒有料到蘇繁詩真的會不顧一切來到蘭花門總壇救容庭與,可是他以爲,就算如此,她一定來不及,無法及時到達總壇。但是,他也沒料到兮籬會如此自作主張,瞞着他擅自出去把蘇繁詩帶回來。
莫風有點蹌踉地在陰暗的閣樓裡後退了一步,靠在牆上,“阿城……我不是讓你照顧她的麼!”
他正想着,突然卻看到一隻雪白的信鴿從窗口飛了進來。
莫風眼前一亮,這隻正是阿城的信鴿。熟手訓練,才能偷偷飛進蘭花門總壇而不被任何人看到或攔住。
他連忙上前捲開那被綁在信鴿腳上的小紙條。
紙條上的字跡不是一般的潦草,可是莫風已經習慣了阿城的字。
只有簡單明瞭的九個字。
“她堅持要來,我沒辦法。”
原來……小姐,你這麼在乎他。
外面,狗叫聲之後,已經漸有很多人奔跑的吵雜聲,都朝着兮籬的院子。
兮籬養的這條狗,幾乎人人都知道,它平時很靜,可是當兮籬吩咐它守着的人想離開的話,它就會沒命地叫,幾乎能驚動整個罈子裡的人。而兮籬能讓這條狗守着的人,定是重要的人。
聽聲音,那人似乎被包圍了。
“喏,你的詩詩好像還是來了。”
地牢裡兮籬的宅子比較遠,又在地下,容庭與睡得正熟,沒聽到聲響,倒是守門大叔耳尖,叫醒了他。
“什麼事……”容庭與對被人叫醒很不滿,揉了揉眼睛,口齒模糊。
“你的詩詩。蘇繁詩。”大叔重複了一遍。
“嗯?詩詩?”果然一聽到蘇繁詩的名字,容庭與立刻就清醒了很多。他揉着眼睛一骨碌坐了起來,“你說詩詩怎麼了?”
“她好像來了。”大叔努了努嘴。
“什麼?”容庭與睜大了眼睛,“怎麼會?你怎麼知道?”
大叔無奈地看了看這迷糊的小子,“兮籬的狗叫了,外面人都喊着往一個地方跑,不是蘇繁詩會是誰?”
容庭與愣了一下,皺眉,“你們蘭花門除了抓詩詩就其他什麼都不做了麼?你們太壓迫人了,是一個小殺手受不了逃出去了也有可能啊。”
“要不是重要的人,兮籬不會讓狗守着,要知道這狗比人還厲害,它不讓走你還真的走不了。”大叔耐心地解釋,“所以一定是很重要的人。而最近蘭花門裡除了蘇繁詩的事,還真沒啥重要人物。”
容庭與聽着聽着臉色就變了。這大叔說話雖然不正經,可也從來不說空口之言。
“我……”容庭與有點急了,站起來抓着杆子,“你放我出去!”
看守大叔看了他一秒,隨即搖搖頭,無奈地攤攤手,“其他要求其實都可以,就這要求,唉,不行。”
容庭與只好又坐下,心裡卻有一絲不明所以的雀躍感。
黑衣女子緩緩走來,那條咬着蘇繁詩的狗就放開了紫衣少女,歡樂地跑到兮籬的懷裡。黑衣的兮籬彎下腰來抱起它,拍了拍它的頭,“小黑,乖。”
蘇繁詩已經狼狽不堪,剛纔這條狗扯着她不放,根本不給她機會抽劍脫身。這條狗實在兇悍,她身上的紫衣也被撕裂出了幾個洞,已經不復世家小姐的瀟灑矜持形象。
有好多蘭花門弟子聽到狗叫聲都圍了上來,她已經無處可逃。
“是你說的,你不會逃,所以讓我給你鬆綁。”兮籬抱着小黑狗,緩緩走近,“難道,這,就是你那所謂正派武林的作風?”
“兵不厭詐。”蘇繁詩冷哼一聲,“再說,和你們邪派,根本不需要講究任何武林規矩。”
“你竟然沒驚醒我就能走到這麼遠。”兮籬微微笑着,挑了挑眉,“輕功不錯啊。”
語氣中譏諷之意如此明顯,人羣中傳出了幾聲譏笑。
蘇繁詩何曾受過這種羞辱,一揚頭,“士可殺不可辱,既然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隨便你!”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和你講究武林規矩了。”黑衣女子臉上的笑容消失,她回過頭來冷冷吩咐對圍在旁邊的黑衣人:“隨便你們對她做什麼,明天留着命帶到門主面前就好。”
“是!”他們齊齊應道,又有人壞笑了起來
兮籬剛要走,腳步就頓了頓,來到蘇繁詩面前,用手掐着她的下巴,輕蔑地道:“骨氣值幾兩銀子?得要有本事才行。”
蘇繁詩只是冷哼了一聲。
她走遠,那些黑衣人就像野獸一般圍在蘇繁詩身邊。兮籬猶豫了一下,就把懷裡的那條狗小黑輕輕放到地上,對它說:“你去看着,莫要真的傷了她。”
那小黑狗似有靈性,“嗷嗷”叫了兩聲,往蘇繁詩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