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二、心無靈犀

蘭花門總壇, 是一座並不起眼的樓。

這樓從外面看上去破破爛爛,像一座棄樓,很少會有閒人走近。就算真有人心血來潮想看看樓裡是什麼, 他們會繞着繞着發現自己又回到原地。

這些人其實還算幸運的。因爲如果外人能夠破解陣法走到總壇的外圍, 全都殺無赦。

被留着守住總壇的, 都是蘭花門殺手中絕頂的高手。

如野狼一般, 一看到獵物, 毫不留情。

正堂裡,一人坐在堂上最高的位置,一身灰袍, 看上去竟有老態龍鍾的感覺。

“門主,莫風回來了。”一人小跑了進來, 在那人面前半跪下來, 恭聲稟報。

年老的門主擡起頭, 單單只是一個眼神,已經讓那堂下的弟子雙腿直髮抖。灰袍人眼裡只有冷酷, 動了動嘴脣,只說了一個字——

“傳。”

“……你放開我!他媽的我自己會走路!不用你扶!”人還未到,就能聽見嚷嚷的聲響。

不一會兒,便看到莫風隻手拉着一個被繩子捆住的白衣少年出現在正堂,白衣人在他手裡依然不安分。

“門主。”莫風終於放開了容庭與, 在灰袍人前頷首抱拳, “弟子莫風見過門主。”

“很久了, 莫風。”灰袍人緩緩地站了起來, 走下臺階來到莫風面前, “你該帶回來的人呢?”

“你就是那個混蛋門主!”容庭與在一旁又嚷嚷了起來,不停掙扎, “你就是那個想殺害詩詩的真兇!我殺了你……快給我解開繩子……”

然而,莫風顯然捆得很緊,任容庭與怎麼掙扎也掙不開。

蘭花門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有人上前,用一樣東西塞住了容庭與的嘴,讓他頓時發不出聲音。

“他是容庭與,容家的少爺。”莫風輕輕頷首,答非所問。

“本座只問你,你該帶回來的人在哪裡?”門主的聲音,突然變得很輕。

他們周圍每一個人放到江湖裡都是能夠稱霸一方的梟雄,然而此刻聽到老人這樣的問話,心裡都不約而同地一顫。

蘭花門出身的殺手,無論多優秀,都對萬人之上的門主有一種生長在血裡的恐懼。

“門主,他是蘇繁詩的愛人。”只有莫風不動聲色,彷彿不爲所動,“有了他,就一定能知曉蘇繁詩的下落。”

“呸!你們休想!”容庭與憤怒之下,竟然用內力吐出了口中塞住他的那塊黑布,“你們休想從我這裡知道一丁點關於詩詩的消息!我容庭與寧死也不會讓你們找到詩詩!”

“門主。”莫風卻彷彿沒聽到他說話一樣,繼續平靜地說了下去:“若對這人多加嚴刑拷打,蘇繁詩就會手到擒來。不止如此,他更能當做誘餌,蘇繁詩若愛他,便會引自投羅網。”

容庭與立刻跳了起來,“你們斷了這份心吧!詩詩才不會這麼笨的!她纔不會來呢……”

他還沒說完,灰袍老人已經淡淡對身邊人吩咐:“帶走。”

“你還有沒有什麼要說的?”這句話是問莫風的。

蘭花門主知道莫風驕傲,纔會在把容庭與遣走後才發話。旁邊的弟子看得分明,想必蘭花門裡,能受到這種待遇的也只有深得門主之心的莫風了。

“莫風未能帶回蘇繁詩。”莫風終於在門主面前跪了下來,聲音沒有波瀾,“請門主責罰。”

“該罰。”灰袍人點了點頭,隨口點名:“兮籬。”

“在。”被點名的黑衣女子站了出來。

“雙手綁起來,帶到聽風小築。”灰袍人揮了揮手。

黑衣女子似是猶豫了一下,才應道:“……是。”

她走到莫風跟前,不知道已經從哪裡拿出了繩子,把他的雙手一起捆綁在背後。

莫風沒有掙扎,跟着她走出了大堂。

門主轉過身緩緩地走回堂上的座位,一拂衣坐了下來。

“阿風啊……”他搖頭,輕輕地自言自語地道:“你可太令本座失望了。”

聲音在空蕩蕩的正堂裡迴響,兩個站在一邊的蘭花門弟子都屏住呼吸,大氣也不敢喘,只是低着頭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在蘭花門,他們早就知道什麼是不該聽到的、不該看到的。

“不過,阿風,有一件事倒被你說對了。”灰袍人輕輕地笑了笑,手指有節奏地在椅子上敲着,“有了那小子,蘇繁詩怎麼也會自己送上門來。”

那笑聲異常刺耳。

聽風小築名字雖然好聽,但蘭花門弟子都知道,那是一個地牢一樣的地方,厚厚的窗子,光線透不進來,幾乎算是暗無天日。在聽風小築的閣樓裡,看不見陽光只有偶爾“嘶嘶”的風聲,聽風之名便是由此而來。

犯了戒的弟子,都會被關在聽風小築。進去的人,時間長了,出來時就不正常了。

在聽風小築裡被逼瘋的,已經不止一個人了。

“你怎麼……沒帶回她?”一路走到朝西面的聽風小築,兮籬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莫風輕描淡寫,“她逃了。”

“……”轉眼間已經走到了聽風小築的正門,兮籬也決定不多問,只輕輕地說:“我過幾天來看你。”

“不用。”

“聽風小築是什麼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兮籬瞥了莫風一眼,不給他任何機會拒絕,就推了推他,“保重。”

莫風走進那陰暗的小閣樓,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阿城,你帶我去蘭花門總壇。”兩天後,蘇繁詩對那布衣乞丐這麼說。

其實她早就看出阿城的身份並沒有乞丐那麼簡單,阿城雖然穿得破爛了些,可是住的吃的都不差,根本不像一名乞丐。可是他既然堅持,又有有信物,她也不想多問。

此時阿城正閒閒地坐在火爐旁,聽她如此說,回頭,“你想去蘭花門總壇?”

“是。”蘇繁詩抿着脣點了點頭,“莫風抓走容小子,想必一定是把他帶回總壇交差去了。蘭花門的殘忍手段是衆人皆知的……我絕不能讓容小子落到他們手裡。”

阿城站了起來,閒閒地走到窗口,望向窗外,“蘇繁詩,你想過沒有,他們這麼做很可能就是想以容庭與爲誘餌,引誘你上門自投羅網。你這樣風風火火地去救你的心上人,正中他們的圈套。”

“我知道。”蘇繁詩左手的拳頭握緊,又下意識地移到劍柄上,“可就算是圈套,我也不能丟下他不管。”

“你這麼做,可能他就白犧牲了。”阿城卻突然轉過頭,爲蹙起眉頭看着她。

阿城的語氣含糊,並沒有說明句子裡的“他”指的是誰。

“不,如果那蘭花門主真的是想以容小子爲誘餌,引我上鉤,那他又怎麼會親手傷了這誘餌?容小子已經爲我犧牲夠多了,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落入邪派手裡。”蘇繁詩顯然已經想過了,堅定地說:“或許,當我出現在那蘭花門主面前的時候,他會覺得其實不需要容庭與這個人了,就放他走了。”

“你想一命換一命?”阿城看透她毫不費力氣,說起話來一針見血。

“我沒辦法。”蘇繁詩有點倔強地擡起頭,一字一句地重複道:“容小子已經爲我犧牲夠多了,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他落入邪派手裡。”

阿城不說話了,似乎是在考慮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蘭花門的總壇在哪裡?”蘇繁詩對他的沉默毫不意外,只是笑笑:“你之前不是還說這裡沒有你阿城辦不到的事麼?”

蘭花門是如此隱秘的教派,沒有人知道它的總壇在哪裡。就算是蘭花門其他分壇的弟子也未必知道,所以阿城如果說不知道,也是在她意料之中。

她也做好了打算,阿城若無法幫她,她便離開,自己打聽到到這蘭花門的總壇到底在何方。

阿城這次想了很久纔開口:“我知道總壇在哪裡。”

蘇繁詩頓時一喜。

“可是我只能送你到外圍。”阿城繼續說了下去:“進不進得去,就得看你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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