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聽過西門朱玉的武學特徵,陸雲耕就常常回想起那幾幕,或者該說,就算想忘也忘不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到自己的腦袋被斬落下來,還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這種惡夢般的情境,沒有誰會忘記,普通人經歷過,可能已經留下心理創傷,每晚在尖叫中驚醒過來了,陸雲耕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算是心理素質很好,不過即使如此,那也足以令他永生銘記了,而他甚至沒有料到,自己會記得那麼深,以至於一看到那抹刀光,身體就記起了斷首的痛與恐懼,背後瞬間全是冷汗,動作也一下頓住。
(真沒想到……心理陰影居然深到這種程度……)
陸雲耕察覺了自己的破綻,反倒不急着衝出去,和宋體仁一起站在羣衆中,先看看情況。
刀光很熟悉,而那個身穿白袍的年輕人,更是與天妖所虛擬化出的那個人影幾乎一樣,但仔細深看一層,陸雲耕又不是那麼肯定,因爲雖說一樣,也只不過是服裝一樣,至於是否真是同一個……陸雲耕此時才驚覺,自己好像壓根就沒看清楚幻境中那個青年的長相。
幻境中的那場戰鬥,前半局,陸雲耕整個被壓着打,每次差不多都是看到刀光一閃,人頭就落了地;後半局,已經打的紅了眼,腦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保住性命與打倒敵人,哪還顧得上端詳相貌?此刻努力回想,那人鼻頭以下,整個都被圍巾遮着,臉實在看不清楚,就只有那雙眼睛,儘管從頭到尾一語不發,但那雙眼睛卻說着千言萬語,在冷漠中流露着譏嘲、鄙視,還有居高臨下的那股傲氣。
現在回看眼前這個年輕人,長相什麼的,有點不好判定,可那個眼神……確實有那幾分冷傲的味道,一樣有那種從高處看人的感覺……
而剛纔的事故,現在看非常明顯,六個虎族的獸人,包圍着那個白衣青年,其中有一個手腕上染血,已然半斷,傷在白衣青年的刀之下,那個白衣青年腰間配刀,白皙的手按放在刀柄上,卻是沒人看得清剛纔那一刀,到底是怎樣出鞘入鞘的。
那名幾乎斷腕的虎族獸人,瞪着自己的傷,狂叫了起來,“西門朱玉!你、你就是西門朱玉!”
聲嘶力竭的一下吼叫,震動了在場的所有羣衆,但其中大多數卻是暗叫了一聲“果然如此”、“果然是他”,陸雲耕也屬於這一邊,只不過本身的理性,卻在告訴他有些不妥。
(好像……有點過於刻意了吧?狹路相逢,拔刀示威,亮出字號,會那麼巧嗎?幻境中的交手,刀的威力也不該只有這樣,雖然說,出刀不快,就肯定不是本人,但西門朱玉的刀,除了快,更有爆發性的威力,以剛剛的刀速來說,要是真快到眼睛看不見,爆發出的力道肯定很大,這樣的一刀,怎麼會砍獸人的手卻沒砍斷了?)
陸雲耕覺得奇怪,卻不認爲這是不相干的人冒名頂替,因爲這個白衣青年出的那一刀,冷電刀虹的軌跡,與自己在幻境
中所見的相同,這並不是單純的快刀,而是同出一源的技藝,就算不是西門朱玉本人,也是與他有淵源,得到刀法傳授的人。
既然不是全然無關的人,陸雲耕瞬間已決定了立場,西門朱玉是大英雄,既然是與他有淵源的人,又是自己的同類,自己當然要暗助一把,不能讓這人吃了虧,或是被圍毆了。
存了暗助的念頭,陸雲耕環看周遭,注視着情況,特別是想看看羣衆之中,有沒有藏着什麼厲害人物?
這麼一看,果然有所發現,雖說這些非人者的戰力強弱,不太好判斷,但至少可以感覺出威脅性。真正的高手,不是那麼容易遇到的,這裡也不是什麼風雲際會的特殊地點,在場的非人者,戰力有不錯的,可真正能給自己威脅感的,就只有一個翼人。
那是一名女性,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在人類之中可算是高頭大馬,不過以翼人的標準,似乎只是普通身高:她的面容挺美,不是秀雅柔媚的那種,而是明豔不失英武,配着一身皮甲戎裝,格外顯出挺拔的英氣……光只是這份氣質,陸雲耕便肯定她是軍伍中人,因爲普通的武者,沒有這份挺拔之氣,可最奇怪的是,她竟然給自己一種熟悉感,好像曾在什麼地方看過或遇過一樣。
(是眼熟嗎?有一點,可是……好像還有些別的……她的氣息,讓我覺得很熟,我在什麼地方感受過類似的氣機嗎?)
那名翼人女子本來一直盯着白衣青年看,可陸雲耕的視線,讓她生出警覺,陡然轉頭望來,與陸雲耕猛地一接觸,瞬間,陸雲耕覺得對方的目光有如鷹隼,無比銳利,心頭爲之一驚,一個本能的直覺,這女子不但正看着自己,還認出了自己是誰。
(我被認出來了?真奇怪,雖然現在我也小有名氣了,可那是在雨林之內啊,爲什麼連翼人也會認得我?這太沒道理了……)
雙方對視了一陣,陸雲耕方自疑惑,場內已經又動起手來,西門朱玉之名,對獸族可是超級導火線,只要能把這個死而復生的人類幹掉,不但可以雪遮日那王之恥,更還可以立刻成名,包圍着那個白衣青年的六名獸人,咆哮着再次動手,朝着白衣青年亂攻而去,擺出了拼命的架勢,而那冷電似的刀光,也乍然再現,分割空氣。
刀光閃現的一瞬間,對面那名翼人女子,眼神一動,像是要趁機做點什麼,可陸雲耕卻往前踏了半步,不發一語,目光直直瞪視過去,滿是威脅意味,立場很明白,如果對方出手偷襲,他也會同時出手,絕不讓對方討了好。
陸雲耕的威嚇氣勢,已經到了一個不能輕易忽視的地步,翼人女郎爲其所懾,一時不好出手,兩邊陷入對峙,而一對峙起來,翼人女郎將原本放在白衣青年身上的注意力,全數轉移回陸雲耕身上,陸雲耕登時感到壓力排山而來,更明白對面那個明豔的翼人女郎,實力絕不會在自己之下。
雙方這一下對峙,都沒有插
手戰局,而那邊刀光連閃,戰得異常激烈,就聽到那邊吼聲連連,刀光連閃如電,每一下刀光閃動,就是一道血花飛濺,前後不過十幾秒,六名獸人身上已經有二三十道刀傷,血流如注,看來傷得實在不輕,白衣青年佔盡上風。
陸雲耕勉強分神,關注旁邊的戰況,一看之下,心中暗叫不妙,西門朱玉的刀法,若以自己在幻境中所見,是種聚全力爆發於一擊,一擊不中,便當遠颺的絕刀,哪怕是陷入羣鬥,都應該是一刀解決一個,最忌諱陷入纏鬥與拆招,現在這個白衣青年的快刀,雖然迅捷如電,還砍得那些獸人遍體鱗傷,卻也顯示出沒有能力把獸人一刀斃命,偏離了這刀法的初衷。
有速度卻欠缺力量,這就淪爲一般的快刀,而使快刀對體力的消耗、對肉體的負擔,可不是普通的大,這種打法勢難持久,只要戰鬥時間再長一點,速度沒法維持,一慢下來,破綻大露,就是敗亡之刻了。
既然已經決定要援手,陸雲耕自不會坐看這情形的出現,當下憑着還有宋體仁在旁,也不管對面翼人女郎的威脅,直接衝了出去,介入戰局。
“以多欺少,太無恥了!有種的衝着我來!”
重重喝了一聲,陸雲耕衝入戰局,看準了離自己最近的兩名獸人,雙拳重轟而出,預備一上來就先放倒兩個,在白衣青年露出敗象之前,先把情況穩下來,哪知道,他纔剛衝出去,場中的電光驟然大盛。
白衣青年的刀光本就快捷如電,看得人目不暇給,戰場上一直見到如電的刀光此起彼落,此刻電光忽然大盛,若站在觀戰者的立場,就是西門朱玉的攻勢驟然轉強,可能是用上了猛招,又或是發了狠要決勝負,都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擠身搶入戰場的陸雲耕,卻搶先發現了異常,他才跳入戰圍,雙拳轟出,離自己最近的兩個目標,居然就像炮彈一樣,朝他勁射而來,在他拳勁未吐之時,已先一步撞上了他的拳頭,看起來好像是他打中了這兩個獸人,實際卻全不是這麼一回事,而且,這兩個獸人的後背撞過來,力道不但大得驚人,全身還帶着極強的電勁,自己只是被波及,雙臂都一陣陣發麻,他們兩個親身承受電流,苦楚狀況可想而知。
(他們……是被人打出來的?)
這想法很快得到證實,因爲除了這兩個獸人,另外的四名獸人也都像炮彈一樣,飛射出去,或是撞塌了牆,軟癱在那裡,或是直接撞入圍觀的羣衆中,但怪異的是,撞入羣衆中的那幾個獸人,身上似乎不再含有電勁,至少被撞到的非人者,不像是被很強的電流打到。
(……不管如何,事實很清楚,這六個獸人是被某種雷電之招瞬間打倒,發招者不但強,還有很高的雷電駕馭力與控制力,已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所以雷電貫體,很快就消失不見,我是因爲距離近,還有機會沾碰到,那些靠得遠的,電勁早已消失,只剩下撞擊力,他們當然察覺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