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傳聞,似模似樣,僅僅半夜功夫,就在各地傳得沸沸揚揚,傳到最後,不但平民百姓津津樂道,甚至也開始令帝國的貴族豪門感到不安,皇室秘學代表的意義非同小可,而天皇心劍更非普通皇室成員能練,素來就是天子不傳之技,更有傳說,不具天子命格,便是得了傳授也練不成,陸雲耕當衆使用天皇心劍,茲事體大,帝國貴族之間的非議,可不是仁光皇帝一道聖旨就能壓住,羣情激涌,拿皇帝沒有辦法,於是壓力就全涌上了慈寧宮。
“………這個孩子,真是從不讓人省心,雖然他是由我所出,但近幾年,我真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珠簾之後,葉狐太后喟然而嘆,語氣中既有疲倦,更有無奈,雖說自己朝中大權在握,甚至可以說是實權在握,但每次出了什麼事,百官與貴族對皇帝有所怨懟,不去向皇帝爲難,卻全都涌來自己這邊抱怨訴苦,實在也很頭疼。
這些高官貴人,雖然說是來抱怨、要求主持公道,給個說法,可是他們羣涌而至,又是此去彼來,累積得多了,也成了一種施壓,堂堂帝國的最高權力者,居然要被人施壓,還是爲了非己所挑起的事端,葉狐太后怒氣暗生,更有一種被人輕視的不悅。
“……他們不去爲難皇上,卻跑來哀家這邊鬧個不停,莫非……是覺得比起哀家,那孩子還比較可怕?”
珠簾之後,傳來嘆息聲,“韋卿家,你以爲如何呢?”
偌大的慈寧宮中,沒有其他的侍從、宮女,所有人都早被遣了出去,遠遠等在宮外,即使還留在宮內,那道珠簾之後,也素來是禁地,除了這邊的太監頭子安老公公與極少數人,葉狐太后素來不許旁人近身。
此刻待在宮中的三個人,除了葉狐蘭蔻本人,還有太監頭子安德山,就是宮廷御用大魔法師韋清開,大魔法師在世俗王權之前,素來地位超然,韋清開更是特殊,面見皇族一向免跪,單純坐在木椅上,以幾乎平等的姿態,與太后說話。
“我是一介平民出身,政治的事情我不懂,但管人的道理無非恩與威,只施恩而沒了威勢,久之就會被當作是爛好人,軟弱可欺的大肥肉,太后熟悉馭人之術,此中得失,無須我多言,該怎麼做,相信你也早已心裡有數。”
韋清開臉色蒼白,更好像不喜歡珠簾之後冒出的濃烈薰香,不但座位隔得老遠,還一面說話,一面舉起袖袍,不時掩住鼻端,眉頭緊蹙。換作是別人,如此大不敬的舉動,肯定會招來殺身之禍,但韋清開……這當然是什麼問題也沒有。
“唉,還是韋卿家最理解哀家的心思,可惜帝國雖大,百官盡多庸碌之輩,無人可替哀家分憂,除了韋卿家,哀家其實已無可用之人了……”
聲聲嘆息,動人心魄,又是以太后之尊說出此語,依照常理,韋清開應該慌忙跪下磕頭,表現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哪怕大魔法師身分特殊,也該起身說幾句謝賞識之恩的場面話,但韋清開面無表情,分毫不爲所動,還好像嫌煩一樣,皺眉道:“帝國百姓超過億萬,豈有無人之理?恐怕還是有人才賦閒在野,爲官者卻無識人之明吧?太后如果當真覺得無人可用,何妨從本次大比的試子中選些人來?或是您自己也辦一次大比,選些人來栽培,便能不用總嘆息無人可用了。”
語氣似帶嘲諷,更是明顯的頂撞,讓其他帝國官員聽見,肯定臉色大變,斥爲大逆,但安德山就像聽不見一樣,彎腰站在珠簾外側,葉狐太后也沒動怒,顯然對此早習以爲常了。
“韋愛卿心頭不快,長年鬱郁,哀家是知道的……”珠簾後的女聲溫婉傳來,“日前異邦小國供奉的葡萄美酒
,哀家早遣人送至愛卿的研究室,未知愛卿有否嘗過?韋卿家臉色蒼白,自是氣血虛弱,這進貢的美酒據說頗有神效,能夠溫體暖血,對魔法師的體虛問題大有好處,愛卿何不一試?”
乍聞此語,回想起實驗室中那幾瓶豔紅如血的秘釀,韋清開臉上一陣抽搐,抓着扶手的雙掌都爲之一緊,深吸兩口氣,這才慢慢回覆平靜,道:“謝太后關心,臣不近酒類久矣,恐怕有負太后的好意了……太后今日召我前來,應該也不是爲了和我討論異國美酒吧?”
繞了半天圈子,終於還是開門見山,韋卿開對自己的沉不住氣,有少許不滿,但眼下確實只想早點離開慈寧宮,不想繼續待在這裡,嗅這令人生厭的氣味。
“大法師研究事忙,若非遇着要事,哀家也輕易不願打擾,只是此事殊爲不易,關係到我國與北地的和平,爲求穩妥,不得不勞煩大法師親自……再出手了。”
一個“再”字,刻意拖得長長,韋清開入耳,如坐鍼氈,不用問也知道太后要委託的事情是什麼,更曉得這是太后藉機在表達對自己的不滿,堂堂大魔法師,親自出手擒捉東方戀雪,卻鎩羽而歸,怎麼想都是面上無光。
“太后開口,韋清開此次定然不負所托。”
硬生生應了一句,韋清開站起身來,也不告別,逕自朝外走去,這動作自是無禮之至,而珠簾後的聲音卻持續傳來。
“哀家有一事相當爲難……那個人,最近似乎經常與我那孩兒在一起……”
“太后是要我動手的時候,別誤傷了皇上?此事放心,我自會……”
“韋卿家誤會了,我那孩兒武功高絕,若有他在旁,唯恐韋卿家不易成事,甚至反而……唔,不如由哀家設法,先將我那孩兒絆住,韋卿家趁機行事,如此可策萬全。”
看似擔心,其實卻是赤裸裸的激將與嘲諷,韋清開蒼白的臉龐,一下子怒然漲紅,當下的第一反應,就是說一些什麼“事若不成,提頭來見”之類的狠話,然後拂袖離開,但僅存的一絲理智,卻仍提醒他不要再衝動犯錯,最後他只重重哼了一聲,大袖一揮,整個人化爲一片薄霧,就這麼消失不見。
堂堂帝國第一魔法師負氣而走,人前腳才消失,慈寧宮中就立刻陷入一種凝重的氣氛,好半晌,太后才發出一聲嘆息,“他這個人,你覺得如何?”
慈寧宮中已無旁人,唯一能回答的人,只有彎腰侍奉在珠簾外的老太監。
“……戰力雖高,心性修爲卻太差,吉爾菲哈特急就章搞出來的怪物,不成大器。”
哪怕仍佝僂着身體,安德山回話的口氣,卻是宗師氣派,回覆到他宮內第一高手的身分。
“韋清開若全力以赴,勝負猶在未定之天,但如今的他,恐怕未必能成,屆時說不得要你相助一臂之力,若對上那孩子,你有多少勝算?”
不同於對韋清開的諷刺,葉狐蘭蔻對安德山表現十足尊重,可惜安德山仍舊未能給出肯定答案。
“……萬歲爺神功天賦,一身修爲,已到了常人一生沒法想像的地步,又參悟御字歸龍圖,突破十三層,得龍體聖甲加身,莫說是奴才,我帝國數百年曆史上,除了聖祖爺年間的那位大人,只怕無人能相提並論。”
“所以,再加上一個你,也是不成了?”
幽幽一嘆,珠簾驀地掀開,一隻手撥簾伸了出來,安德山立刻低下頭,不敢褻瀆直觀,而在明亮的燈光下,赫然可見那隻手掌白皙柔嫩,指塗丹紅,不但形態姣好柔媚,更重要的一點是……整隻手掌的肌膚吹彈可破,充滿青春光澤,怎麼看都是一隻二十多歲的女子之手
。
“江山代有才人出,或許,哀家該找個機會,先去看看那幾個年輕人……”-----------------------------------------------------------------------
一戰勝過李經方,初入帝都時候的賭局,提早有了一個了結,對於能夠親手打敗這個貴族第一官二代,陸雲耕喜上眉梢,一直有種彷彿做夢的感覺,唯一的遺憾,就是全力出手,傷人太重,有憾於心,畢竟……李經方感覺起來不像是壞人。
陸雲耕得勝歸來後,所住的客店,被大批民衆送來的賀禮堆得連門口都快出不去,這種事情其實過往每次得勝都有,但這一次的情況卻不同,陸雲耕使出了天皇心劍,又蒙聖旨特赦,身分已經受官方肯定,行情大大見漲,想來攀關係、混臉熟的人自然百倍增多。
這樣的變化,陸雲耕自己也說不上是好是壞,不過他並非傻子,近來身邊發生那麼多異事,中二齋的老闆文滄瀾,搖身一變,成了九門提督顏龍濤瀾,而負責教授自己武藝的龍傲天,深不可測,卻又身分成謎,此次自己能使出天皇心劍,完全與他有關,這些線索綜合起來,導出的結論,讓他忍不住去找東方戀雪問話。
“東方,有個問題我想問你,那位龍兄……”
“什麼龍兄?你該改口叫師父啦,快謝謝我幫你找了個這麼好的師父,不用殿試就直接成天子門生了。”
“什麼?他真是……那他爲什麼……”陸雲耕如夢初醒,驚道:“那你之前爲什麼好像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還說得那麼篤定,說他絕不可能是大人物?”
“喔,你有沒有聽過一個故事?以前有個傻瓜,每次人家讓他選五毛和一塊,他都選擇五毛,村子裡的人看他傻,常常帶人去耍他,看他傻呼呼選五毛,然後恥笑他,笑着笑着幾年過去,傻瓜拿的五毛積少成多,最後成了他發家致富的資本。”
東方戀雪在陸雲耕肩上一拍,笑道:“你說,如果當初那傻瓜一開始就選一塊,後頭還有那麼多人會給他五毛嗎?誰傻誰精明不是重點,我們在乎的……只是最後誰發財了。”作者後話:
連載至今,陸續接到一些讀者回應,有些支持的,非常感激;有些不滿意的,後頭試着去改善,不過也有些建議,是看了讓人傻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
讀者建議,現在的社會節奏快,沒時間看太久的鋪陳,最好能一集之內解決,男女主角認識別花太久時間,最好是見個兩三面,女角色就深深愛上男主角。
我問說,這樣子的話,女角色看來像花瓶,沒有靈魂,而這樣子寫出來的女角色,人數寫得再多,也是千人一面,沒有特色,這樣也沒關係嗎?而讀者給的答覆是,沒有關係,生活壓力那麼大,看書只爲了消遣,不想動腦,太有靈魂的角色與劇情看起來很累。
這個答覆,對作者而言,真是最重的一下打臉,雖然我也曉得,不管有什麼理由,市場永遠是對的,但當初之所以會想要出來自己寫東西,就是因爲不滿意看到的言情小說,女角色都是千人一面,看起來完全不像真人,想要寫出比較切合實際的作品,所以纔出來寫的,要是連這一點都自我否定了,那寫作的基本精神又在哪裡呢?
還是那一句話,市場永遠是對的,存在即合理,換作是我,累了一天,也不想看太累的東西,顧客的要求無可厚非。不過,就沒有想看一些比較發人省思的作品的顧客嗎?如果說,得不到好結果,是因爲商品沒放對市場,那適合我的市場又在哪裡呢?這真是一個讓人困擾的問題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