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虎粗中有細,擺出一副威猛架式後,還不忘記亮出慈航靜殿的名頭,讓人心有所忌,希望能藉此唬人脫身,無奈,此刻碰着的這些人,不是普通的江湖豪客,而是一個個家裡都有權有勢的公子哥,就算聽見慈航靜殿的名頭,也沒有給嚇着,甚至有一兩個見識廣、腦子靈光的,迅速反應過來。
“呸!什麼慈航靜殿,你們兩個人能代表慈航靜殿嗎?不過兩個無名小卒,在這裡招搖撞騙,爺爺們今天替慈航靜殿清理門戶!”
有人這麼一喊,剩下的人紛紛響應,拿出隨身兵器,預備所有人分散開來,將這兩人圍起來砍了,但纔剛要行動,有人忽然發出慘叫,竟被一支天外飛來的冷箭,一下射穿了腳板,有一就有二,連着幾個人遇襲,腳板被射穿,血花四濺,此起彼落的慘叫聲,終於嚇到了這羣權貴子弟,令他們停下動作,舉目張望,搜尋冷箭的源頭。
“什麼人?是誰暗算你家爺爺?”
“有種出來,放冷箭算什麼英雄?我……”
話說未完,那個叫嚷着要射箭者出來的權貴子弟,頭頂忽然“颼”的一聲,帽子給掠過的冷箭射落,只差分毫,就是穿顱破腦之災,嚇得他大叫一聲,跌倒在地,竟然暈死過去了。
“……衆人驚愕莫名,急忙尋找敵人蹤跡,卻在此時,酒樓窗臺邊雄現俊逸身影,仙袂飄跡,絕影嶷然……”
一個聲音,自衆人上方傳來,所有人很自然地尋聲望去,發現剛纔胡虎躍下來的那個酒樓窗臺,有個人正斜倚着身體,探出半身,手中持弓搭箭,只是因爲揹着陽光,一時看不清面孔。
“……一股前所未有的懾世俊逸,驚壓在場俗人,騰動天涯風雲,睥睨的雙眼,如冷霜傲雪,盡覷人間,正是多情門主,亦狂亦俠亦超塵之超俊美男……呃,我名字是叫什麼來着?對了,東方戀雪!”
誇張的言詞,不少人聽了都有一種想要吐的感覺,那羣重視顏面的權貴子弟更是怒火中燒,只是被人用弓箭指着,又有腳板被射穿的倒楣傢伙當榜樣,縱然氣得七竅生煙,一時也不敢妄動。
胡虎、陸雲耕驚愕回望,看見東方戀雪斜倚樓邊,手裡張弓搭箭,射程籠罩全場,威風八面不說,嘴裡居然還叼着一根長長的吸管,喝着橙汁一類的東西,囂張到沒邊。
“喂!東方小子,你怎麼跑到哪裡去了?什麼時候來的?”
驟見強援,胡虎興奮地揮刀大叫,兩名權貴子弟想趁他分神的時候偷襲,但兩支冷箭卻搶先射來,貼着他們耳朵擦過,連一點油皮都沒刮傷,卻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再不敢妄動。
“哎呀,我怎麼會跑到這裡的?這問題我可得好好想想,記得我剛剛好心,招待朋友喝茶,結果朋友態度好高,說看不起我,還不屑與我爲伍,有夠沒良心的,結果現在朋友出事,我還得冒着生命危險來這支援,真是有夠賤了……”
剛剛東方戀雪現身時,說的一堆荒唐言詞,陸雲耕還忍得住,沒說什麼,但現在他說的這些,陸雲耕卻不能不反駁了,“你……你顛倒黑白,事情不是你說的這樣……”
話沒說完,給胡虎碰了一下,陸雲耕閉口不言,想起眼下身臨險地,人家不管有什麼不好,終究是仗義出手,銳身赴難,光這份人情就難能可貴,給他佔兩句口頭便宜也沒什
麼。
東方戀雪弓弦上兩支箭射出,底下本有人要趁機躲避與反攻,但東方戀雪口中說話,手裡也不見怎麼動作,五指如撥琴絃似的一揮,五支箭已搭在弦上,手法玄奇奧妙,一來一去,竟不足一秒,沒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冷箭罩頭,任誰都感受到那股威脅,如果僅有如此,那還罷了,這些權貴子弟的身上,都有護身魔法器,一經發動,堅固程度不遜於一寸厚的鋼板,足以擋住尋常弓箭,然而,東方戀雪弦上的五支箭,全都發着不同顏色的彩光,更還發出魔力波動,擺明是魔法箭矢,雖不知是爆破、穿透,或者是其他殺傷力更大的功效,可誰也不願意主動去捱上一箭。
話雖如此,這羣權貴子弟倒也不怕,他們之中早有人看出來,此地不是荒郊野外,而是帝都的繁華路口,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大批官差幾分鐘內就會趕到,屆時,不管那個躲在酒樓上放冷箭的小子,箭囊裡有多少魔法箭矢,都只有慘死的收場……最多,等幾分鐘就夠了……
“喂!喂!底下的各位少爺,不要只想着拖時間,幾分鐘的時間,我發起癲來,亂射穿甲、爆破箭,夠讓你們死上好幾次,我趁亂逃跑,酒囊飯桶的官兵未必抓得到我,再說,背景靠山不是隻有你們有,現在這年頭,官二代仗勢欺人,很容易踢到鐵板,被用力打臉的,無限迴圈的恐怖,你們不明白呀!”
所有人之中,大概只有陸雲耕,才聽得懂東方戀雪的完整意思,覺得他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說這些渾話,真是丟臉丟到家了,然而,只聽得懂前半段話的這些權貴子弟,卻信以爲真,開始驚惶起來。
“李經方李公子!”
威嚇之後,就是點名,東方戀雪高聲一叫,權貴子弟羣中就有個人排衆而出,是早先那個說“偶爾要展露實力,捍衛貴族尊嚴,不能假手於人”的男子,年近三十,相貌堂堂,似是這一羣權貴子弟的頭,一出來就喊道:“我是李經方,你是何人?”
“李經方公子,你是當朝一品大臣李鵬學的兒子,我不過是一介無名小卒,你不會認識我,倒是我背後那位,你說不定還熟些。李大少威名赫赫,自不會將我們這些賤民放眼裡,但我勸你還是別輕舉妄動,李家新爲你添置的天龍軟金甲,抗擊力雖然厲害,瞬間能發動十重結界,水火不傷,我是威脅不到你,但你的朋友呢?這幾箭下去,他們有幾個人活得下來的?你想要當一個沒義氣、沒活朋友的人嗎?”
一番話說得李經方面色大變,爲了此次大比,李家砸下重金,蒐羅頂級裝備,他穿在衣內的天龍軟金甲,就是他有恃無恐的根源,此事絕密,在李家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忽然被陌生人一語叫破,李經方心頭大震,再看身旁同伴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怪怪,方寸登亂。
“你待如何?”
“李大少,你們都是有身分、有地位的尊貴人,就算把我們這些賤民活活踩死,也顯不出你世家的體面,不過是倚多爲勝的本事而已,我們也是本屆考生,如果你願意給個機會,大家何妨在考場相見,以真本事比一比,看看是各位貴公子高人一等,還是我們這些賤民不弱於人?”
“你今天就得死,我憑什麼要答應你?”
“我如果今天要死,你今天以後就要沒有朋友了,至於憑什麼,你看看這個如何?”
一道金屬光芒,自東方戀雪處飛擲向下,沒等李經方去接,自有他的貼身隨護伸手接過,避免主子被暗器、爆裂物所傷,手一張,直接將墜來之物吸至掌心,顯露一手不俗的內家修爲,不過,當看清楚這件東西是什麼,這名高手近衛臉色登變,將東西立刻交給主子。
李經方接過一看,臉色也同樣不好看,再擡頭看了東方戀雪一眼,寒聲道:“你叫東方戀雪?我會記着你的,今天你運氣不錯,後頭在考場裡遇到……哼!但願你們有那個本事讓我遇到,別一開始就被淘汰出去吧……我們走!”
論起文武官員,李鵬學是當朝首席重臣,神聖帝國雖然沒有宰相之職,但以他權傾朝野的程度,所有人都對他以相視之,李經方是他長子,在這羣權貴子弟中被奉爲首領,說話有絕對的分量,此時一聲令下,雖然所有人都弄不清楚爲什麼,不過,被人用殺傷力強大的魔法箭指着,還是早走早好,當下也不囉嗦,依例叫囂幾句,拋下威嚇話語,然後十分樣衰地夾着尾巴溜了。
在梵薩丹倫,權貴子弟欺壓老百姓的事,說是天天都有,絕不誇張,其中的九成九,都是以權貴子弟得逞爲結局,像今天這樣,最後弄到官二代喪氣走人的,很多人一輩子也未曾看過,驚愕之餘,竟是感同身受的狂喜,剎時間,兩旁街上、樓上的所有民衆,紛紛叫好,激烈鼓掌,高聲歡呼,好像發生了什麼大喜事一樣。
陸雲耕、胡虎處在這陣民情亢奮的中心,相顧愕然,他們從小到大,從沒有碰過這等場面,眼見四面八方全都是歡呼羣衆,怕沒有個兩三千人,把他們當成英雄似的賀喜着,心裡驚訝之餘,腳下不禁也有些飄飄然。
“喂!鄉下土包子,敵人都走光了,你們還不走?愣在這裡,沒錢收的,再慢個幾步,今晚就要在監獄裡過夜了。”
東方戀雪的叫聲,驚醒了陸雲耕與胡虎,這時他們也察覺到,有些官兵模樣的人出現在街角,只是被激昂羣情所懾,一時間不敢靠過來,此時不走,後頭的確有麻煩,兩人對看一眼,一起轉頭衝入人羣中,沒命地狂奔,全速離開現場,而他們前腳才跑,後腳大批官差就現身出來,嚇退街上羣衆,不知所謂地維持秩序。
而在兩條街外,正快步離開的李經方一行人,聽見那股歡呼聲,猶如被狠狠打了一記耳光,人人恨得牙癢癢的,而他們更發現,大批官差早已趕到現場,卻直至雙方人馬都離開以後才現身,爲的不是怕在場民衆,是被窗臺邊那小子擲出的東西嚇到,哪怕那些官差不可能看得清是什麼,卻也能看得出是兩幫人馬在比後臺,爲了避免站錯邊惹禍上身,就通通躲着裝死,直到兩幫人馬走掉,纔出來裝模作樣。
“老大,這次咱們丟臉丟大了,那傢伙到底扔了什麼給你?”
一名權貴子弟忍不住問了出來,而這也是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一時間每個人都停下步來,望着爲首的李經方,想要知道答案。
“哼……他扔來的令牌,是九門提督府的緊急……”
李經方的話沒有說完,因爲兩名身穿官服的高等武官,踏着整齊的步伐,在此時來到他們一行人的面前,一拱手,周身氣流暗動,是已經踏入第六級的高階武者。
“各位大少,我家主人有請,請各位賞面,隨我二人一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