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西北六州境內和諸多關注着西北局勢的人來說,大漢帝國同安一年四月到五月之間的西北局勢可謂是朴樹迷離,變幻無常,充滿了奇幻的色彩,完全讓人難以捉摸。
四月底的時候,數州刺史齊聚蘭州城,隱隱有與平西王分庭抗禮之勢,這期間,各州的州軍調動頻繁,齊聚各州邊界,一個個又是演習又是剿匪,那鬧哄哄的兵荒馬亂的氣氛,幾乎要讓人以爲西北六州之間會爆發內戰,特別是這個時候,平西王府的異常沉默都會被外界看作是某種不祥的氣息,在這種氣氛下,西北六州的糧食價格在四月底到五月初的時候,都有了一波不小的上漲,上到豪門大族,小到平頭百姓,一個個人心惶惶,出於各種原因,都在那個時候猛囤糧食。
而到了五月初,一則從蘭州城傳來的消息震動了整個西北乃至大漢帝國,讓無數人目瞪口呆,猶豫坐過山車一樣——西北四州刺史在蘭州城同時發聲,宣佈西北四州效忠晉州朝廷,四州軍政正式歸平西王府節制,同時四個刺史還敦請平西王嚴禮強組建西北將軍府,統一籌謀掌控西北六州軍事,設立西北大營,西北六州州軍統一編爲西北軍,受西北將軍府節制,整個西北擰成一股繩,在平西王的帶領下,安靖地方,抵禦外辱,平定大漢帝國內亂……
當這個消息從蘭州城傳出之後,整個西北都震動了,對那些豪門大族和普通人來說,聽到這個消息時內心的震驚程度,簡直不亞於前些日子聽到嚴禮強率軍平定沙突七部時的那種驚訝。
原本平西王府和西北四州的氣氛可謂是劍拔弩張,怎麼突然之間,四州就全部轉向了呢?
這是無數人心中的疑問,只是這個疑問恐怕除了當事人之外,無人能夠回答。
就在蘭州城中四個刺史發聲後的第二天,甘州刺史雷司同也緊隨其後,在甘州城內對甘州的一干文武官吏和地方豪門大族的代表說了同樣的話,做了同樣的表示,而在沉默了三天之後,之前一直置身事外的環州刺史林紫桐終於在環洲城中發聲,內容和在蘭州城四個刺史一樣。
也就在西北五州刺史在蘭州說出這番話兩日後,最新一期的《大漢帝國時報》在頭版,全篇刊發了一篇直接由平西王嚴禮強署名的文章,那文章的題目就叫做《衆志成城,西北一體》,在那篇文章之中,嚴禮強給與西北六州刺史極高的評價和讚譽,什麼大公無私,高風亮節,深明大義之類的字樣簡直不要太多,而在那文章之中,嚴禮強也直接提出了自己作爲平西王對西北未來的規劃,總結起來就是八個字,“西北一體共享共建”,西北一體指的是西北的軍政將一體化,政出一門,統一西北各州的軍政指揮體系,而共享共建,則是西北六州將一起享受古浪行省和黑羯行省大開發中的紅利,同時各州將逐步取消各州內部的諸多關卡關釐,鼓勵各州工商實業,放開人員的流通,讓西北六州所有民衆安居樂業……
也就是在這文章的最後,嚴禮強直接邀請西北六州刺史在這個月的十八日,到祁雲郡共商西北未來大計。
這一期的《大漢帝國時報》的報紙在發出之後,整個西北都沸騰了,短短一日,報紙就全部賣得脫銷,報社又不得不緊急開足馬力加印,就算如此,這一期的報紙,依然是供不應求。
五月十八日,平溪城中一片歡騰,官道兩邊聚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嚴禮強在這一日,帶着郡中文武官吏,出城十里,迎接一起來到祁雲郡的西北六州刺史。
兩邊的隊伍還未相遇,遠遠的,嚴禮強已經看到對面的路上旗幟招展,六州刺史,已經來到了前面的官道上,這西北六州的郡守,除了環州刺史林紫桐之外,其他人嚴禮強已經“很熟悉”了,那環州刺史林紫桐模樣五十多歲,穿着一身紫紅色的刺史袍服,氣質儒雅俊朗,騎着一匹白色的犀龍馬,就在雷司同的身邊,整個人從氣場上和雷司同形成鮮明的對比。
六州的刺史騎着犀龍馬走在最前面,陪着這六個刺史的,是平西王府的新任典客陸佩恩,六個刺史的車隊護衛,都在身後列隊跟着,打着旗幟,有條不紊。
這六州的刺史當然不是此刻同時到的,像雷司同昨天就到了,只是沒有進城,爲的就是可以在今天和其他幾州的刺史一起接受嚴禮強的迎接,然後一起進城,這樣的儀式,雖然有點形式化,但在這個時候,卻是必不可少的。
雙發還相聚50多米,嚴禮強就跳下了彩雲追月,直接大步朝着六個刺史走去,六個刺史也同時下了馬,朝着嚴禮強走來,雙方就在官道之中,在無數人的注視下相遇。
“見過平西王殿下!”六個刺史看到嚴禮強走來,同時停下,然後一起對着嚴禮強行了覲見之禮。
“諸位大人忠公體國,能放下私見與個人利益,以西北數州億萬百姓福祉前途爲重,以大漢帝國江山社稷爲重,不辭辛勞來到祁雲郡與我共商大事,請受嚴禮強一拜!”嚴禮強一臉莊嚴,就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同時對着六人重重一禮。
那六人之中的顧同安等人雖然來的時候心情各異,未必高興,但此刻見到嚴禮強如此鄭重,一下子把幾人的行爲又拔高了一大截,心中五味雜陳,一個個連忙還禮,連稱不敢當。
雙方寒暄客套一陣,纔算是正是賓主相見。
“這位想必就是環州刺史林紫桐林大人吧!”嚴禮強的目光落在了林紫桐的臉上,“聽說林大人治理環洲別政績卓著,今日看到林大人,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不敢,相比起殿下以一郡之力平定沙突七部和黑羯部落的赫赫功勳,我在環洲已經算得上是庸碌了!”林紫桐謹慎的說道,臉上沒有半絲得意的神色。
在六個刺史之中,林紫桐表面雖然還算平靜,但是他其實是衆人中最忐忑不安的那一個,因爲他完全不知道嚴禮強和其他幾州刺史究竟有什麼默契和妥協才能讓那幾個刺史一下子完全倒向嚴禮強,正是因爲不知道,不明白其中的利益關節,感覺自己一下子成了局外人,林紫桐才緊張忐忑,在外人眼中,此刻場景是一個平西王和他們六州刺史相見,但是在林紫桐的感受之中,這裡的場景卻是一個平西王和西北五州的刺史見他一個人,除了他之外,這裡的其他人,都是一夥的,這樣的力量結合起來,再給他五個環州他也抗衡不了,所以這次只能乖乖來了,而且在來之前,已經給家人留下遺囑,安排好了後事。
林紫桐心中所思所想,在念蛇的作用下,嚴禮強瞬間就知道了,他只是啞然失笑,然後環視一週,對衆人說道,“聽說諸位大人從各州來祁雲郡一路上頗爲熱鬧,沿途百姓歡欣鼓舞,爭相護送?”
“沒想到大人連這個都知道了!”顧同安長長嘆了一口氣,用有幾分真切的感情說道,“我做刺史這麼多年,平時出門儀仗隨從也不少,但是這一次出門,在這千里路途之上,才真正感覺到什麼是萬民夾道歡迎護衛是什麼感覺,我一路行來沿途百姓主動把酒水肉食送上,地方豪門大族官府百姓前迎後送,儀仗不絕,如此禮遇,可謂聞所未聞,其他幾個大人這一路上遭遇,也都如此,實在令人感慨……”
“顧大人說得不錯,讓西北繁榮安定,避免內耗,既是我輩之責,也是西北億萬民心所向,幾位大人今日此舉,上合天意,下順民心,避免一場浩劫,可謂功德無量,將來必爲世人所銘記!”
“殿下客氣了,如果沒有殿下,這西北六州也是一團散沙,難有今日盛況,真要說起來,這還是殿下的功勞……”王玉書也在一旁笑着,拍着嚴禮強的馬匹。
“就是如此!”旁邊的兩個刺史也在客氣的說着。
一行人在官道上相見寒暄之後,嚴禮強就直接帶着六個刺史,騎着犀龍馬,邊走邊聊,返回平溪城。
相比起城外,平溪城中更加熱鬧,七個人一進城,沿途都是淨水灑道,鮮花鋪地,萬民歡呼,更加的熱鬧。
衆人直接來到了王府的會客大廳之內,在賓主落座之後,嚴禮強拍了拍手,六個府中的侍衛就各自端着一個用銀罩罩着的托盤來到了六個刺史的面前的桌子上,然後退下。
幾個刺史面面相覷,連雷司同也不知道嚴禮強有什麼安排。
“大人,這是……”顧同安小心的問道。
“諸位大人打開就知道了……”
六個刺史互相看了一眼,打開那銀罩罩着的托盤,然後發現托盤下似乎是一份文書契約。
林紫桐小心的把自己面前的那份文書契約打開,在看清上面的內容之後,一下子愣住了。
那文書契約是一份地契,上面在古浪草原劃了二十萬畝的功田草場,落在了幾位刺史的名下,那契約上,這二十萬畝功田草場爲死契,不可交易讓渡,只能由幾位刺史的家族和子孫繼承。
二十萬畝功田草場?哪怕以顧同安這樣的人,看到那地契上的字跡和圖式,都忍不住感覺腦袋有一陣暈眩的感覺,忍不住嚥了一口吐沫,這實在是天大的一筆財富,以現在羊毛的行情,這二十萬畝草場功田一年的收益,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數字,一個人家中若有這樣的遺產,那子孫延綿富貴就有了切實的保證……
那契約上平西王府的血紅大印和嚴禮強的簽名分外醒目。
“我之前就說過,幾位大人今日此舉,上合天意,下順民心,避免西北一場浩劫,可謂功德無量,這二十萬畝功田草場,就是我代這西北億萬百姓送給諸位大人的禮物,只要有我嚴禮強以及嚴家子孫一日的富貴,就有幾位大人和幾位大人子孫一日的富貴……”嚴禮強看着幾位刺史,正色說道。
顧同安和他的幾個難兄難弟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個眼神複雜,他們此刻早已經是嚴禮強案板上的魚肉,根本動彈不得,嚴禮強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們只有點頭的份兒,哪裡想到,嚴禮強居然還給他們準備了這麼一份可以惠及子孫家族的重禮,這樣的重禮,如果是在朝廷中爲官,哪怕當十輩子的刺史也不可能得到這麼多的賞賜俸祿,而若要論手段,嚴禮強則比朝廷還要狠辣十倍百倍。
對這種各種手段都強過朝廷十倍百倍的人,誰還敢有異心,臣服朝廷自己也是刺史,頭上要頂着皇帝,臣服平西王自己也是刺史,頭上頂着平西王,這有什麼不同麼,如此亂世,或許在這樣的人手下,自己的結果還可能更好!
到了這個時候,幾個刺史心中的那點異心,一下子全部熄了,顧同安第一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老淚縱橫,對着嚴禮強重重的拜下,完全心悅誠服,“顧同安以後唯殿下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