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而督護府後院的一間書房內,仍然亮着燈光。
結束了今天白天一天的場面和應酬之後,嚴禮強坐在書房裡,聚精會神的看着王建北留給他的那些丁口,田畝,庫銀,庫糧,稅賦,軍械,官吏典簿賬冊。
那是祁雲郡的家底,作爲祁雲督護,嚴禮強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了解一下自己的家底。
不知看了多久,嚴禮強坐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感覺有些口渴,拿過桌旁的茶杯,剛喝了一口,才發現茶杯之中的茶已經完全涼了,之前胡海河已經給他換了好幾次的熱茶,嚴禮強都忘了喝,真要喝的時候,茶水之中,已經有了夜色之中的涼氣。
“啊,大人,我給你沏壺熱茶……”嚴禮強喝茶的聲音一下子把還守在書房門口的胡海河驚醒了過來,胡海河過來,連忙要給嚴禮強換熱茶。
“不用了,我沒有那麼精貴,這涼茶也挺解渴的!”嚴禮強一口氣就把茶杯之中的水完全喝完,隨後放下茶杯,對着胡海河擺了擺手,“對了,現在幾點了?”
“已經過了子時!”
“今夜無事,你去睡吧,我還要看一會兒!”
“哪有大人不睡屬下先睡的道理,大人要宵夜麼,我讓後廚去做一點?”
“時間晚了,不用麻煩別人了,我肚子不餓!”
胡海河搖了搖頭,然後拿過嚴禮強的茶杯,就去給嚴禮強加熱茶。
看着胡海河的背影,嚴禮強也搖頭笑了笑,不再說什麼。
冷掉的茶水在口中有一種特別的稍微帶着一點澀的滋味在迴盪着,這滋味,倒一下子讓嚴禮強想起了前輩子在公司加班,連夜做標書的日子,記得前世帶着幾個手下做標書的時候,也是這般,一個個晚上在臺燈下埋首伏案,喝冷掉的茶水,肚子餓了,就直接泡一包方便麪,有時候沒水,幾個人就直接把乾的作料包灑在方便麪上,直接幹吃!
不知道上輩子認識的那些朋友知道我現在的樣子,他們會是什麼表情,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是能回去,去當個運動員掙錢倒是容易了,各種記錄想破就破,估計拿獎牌都要拿到手軟,先做田徑運動員,還可以跳高,舉重,射箭,游泳,然後再去當拳擊手,哈哈哈……想着上輩子的事,嚴禮強微微出了一陣神,然後纔回過神來,繼續認真的翻看着手上的那些典簿賬冊。
那些典簿賬冊看得越多,整個祁雲郡的各種數據,也就慢慢在嚴禮強的腦海之中沉澱下來,讓嚴禮強慢慢掌握住了整個郡的整體情況。
祁雲郡,大概面積3.5萬平方公里,大致人口247萬,除了平溪城之外,還下轄14個縣,158個鄉(包括各類大小村,鎮),除了郡中的各級軍士之外,吃公家飯的各級官員,吏役,承差,書辦等人1184人,現在郡中有官兵7個營,總數21877人……
不得不說王建北還是給嚴禮強面子的,一般情況下,像這種官員交接劃轉,郡裡的銀庫糧庫幾乎不會留下什麼錢糧的,但是,在那些賬冊上,嚴禮強還看到王建北給自己留了17萬多兩銀子,郡中官倉中的各種糧食,也有25萬石。
最讓嚴禮強有些意外的是督軍府下屬的兵庫之中,箭矢刀槍器械什麼也非常充足,可以武裝七萬人的大軍,這倒有些出乎嚴禮強的預料之外,細細看了一下典簿賬冊,嚴禮強才發現,祁雲郡的兵庫之中之所以各種軍械充足無比,卻是倒得益於之前被拿下的衛無忌,大漢帝國西征古浪草原的計劃雖然被終止流產了,不過在大軍出征之前,朝廷和轉運衙門就從西北各地調撥了大量的軍械軍資補充到了平溪郡的兵庫之中,作爲大軍的補充和後備,現在大軍撤走,那些補充來的軍械軍資卻留了下來,最後便宜了自己。
前面的那些資料數據還好,什麼東西都一目瞭然,等看到祁雲郡的那些稅賦的典簿賬冊時,嚴禮強才一下子感覺頭昏腦漲,這大漢帝國的稅賦,花樣繁多,種類龐雜,讓嚴禮強簡直大開眼界,如果以爲所謂的稅賦就是交稅,那就把這個世界想象得太簡單了。
事實上,在官府的賬冊中,稅和賦完全是分開的,根本不是一回事,這個世界所指的稅,其實只有一種,就是丁口稅,也就是人頭稅;祁雲郡是邊郡,在邊郡之中,賦既是指爲了軍事活動和軍事目的而可以徵用的郡中百姓的物資;以家庭爲單位繳納的財產稅叫做調;以土地田畝爲依據徵收的糧食叫做租;以兵役和勞動力征收的叫做役;其他因爲修橋鋪路等臨時性的財政支出弄出來的叫做捐,其他特種經營行業,比如鹽鐵漁澤之類的叫做課;在重要關卡設置了徵收的叫做釐……
上輩子交稅就只是交錢,而這個世界交稅,那可是從什麼都收,錢,糧,勞動力,物資,各種五花八門,讓人目瞪口呆……
因爲鐵匠鋪的事情一直是由嚴德昌和周鐵柱兩個人在主持,嚴禮強平時對鐵匠鋪的經營過問得都不多,一直到看了這郡中的賬冊典簿,他才發現他和他老子嚴德昌要交多少稅——從嚴禮強七歲開始,就要交丁口稅,他家經營鐵匠作坊,還有鐵課,而徭役則是他老爹出錢消災,請人帶出了,還有他家中的那些田地,也要繳納田租……
這些都不說了,最操蛋的是,在大漢帝國,漢人要交人頭稅和各種稅,而沙突七部之類的異族,反而不用繳納任何稅賦,人頭稅不繳,田租不繳,徭役沒有,就連徵收關釐之類的,之前因爲《懷恩令》的存在,也是難以徵收……
嚴禮強隱隱感覺這大漢帝國的稅賦是大問題,種類太雜太多了,只是眼前千頭萬緒,面對着眼前的一團亂麻,他就是想改變,暫時也不知道該從何處下手,從那些賬冊典簿上來看,就算有着這五花八門的一大堆的稅賦,整個祁雲郡的財政收支,也就是剛剛勉強有點盈餘而已——大漢帝國元平十五年,整個祁雲郡的財政盈餘,還不到八萬兩銀子,這八萬兩銀子的大半,還要上繳……
祁雲郡如此,估計其他郡也好不到哪裡去,別看這攤子雖大,動輒就是一州一郡的,但要說到錢,還真沒幾個錢。
怪不得一提到錢雷司同就雙眼放光,實在是被窮怕了。
看完那些典簿賬冊,已經四更天了,在合上最後一本賬冊之後,嚴禮強才一下子感覺到他現在最缺的是什麼——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