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長風剛纔是在城外,在看到了沈騰射出的火箭之後,認出那是國術館學生射出的火箭,才急速趕了過來。
史長風的速度雖然快,但來到這裡,也用了十多分鐘,這裡的一切,早已經到了最後關頭。
“史老師,是這樣的……”嚴禮強組織了一下語言,就把他和沈騰與石達豐三個人吃飯,自己認出那個趕着馬車的沙突人,三人一路跟蹤到這裡,拿下沙突人,還有隨後這裡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完完整整的交代了一遍。
哪怕以史長風的見多識廣,聽着嚴禮強說完這些,也驚詫萬分,但他轉眼之間,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關節。
看到周圍沒有人注意這裡,他把嚴禮強三個人拉到旁邊,臉色凝重的小聲交代,“後面若有人問起你們,你們三個就照着剛纔的嚴禮強說的話來說,實話實說,千萬不要橫生枝節,更不要說你們和那些遊俠兒認識,除了那個沙突人,其他的,你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參與,你們只是看到那個成衣鋪中有問題,以爲過山風有可能隱身期間,所以示警求助,後面發生的一切,都與你們無關,知不知道……”
嚴禮強三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點了點頭。
這件事既然已經牽扯到郡守葉天成,三個人自然都明白其中的厲害得失。
交代完嚴禮強三人之後,史長風纔看向那洶涌憤怒的人羣,眉頭微皺,“被那些人圍在中間的人是……”
“正是郡守大人的公子葉逍……”沈騰回答到。
聽到是葉逍在那暴風驟雨一樣的人羣之中,史長風皺着的眉頭就展開了,他搖了搖頭,就只站在嚴禮強三人身邊觀看起來……
幾分鐘後,街邊的盡頭傳來更大的動靜聲,整個地面都震顫起來,似乎有大批的騎兵在奔跑過來。
嚴禮強轉過頭去,卻發現來的人不是葉天成,而是平溪郡的督軍皇甫千麒,皇甫千麒騎在犀龍馬上,全身着甲,一馬當先的朝着這裡衝過來,在皇甫千麒的身後,則是平溪郡中最精銳的一隻騎兵隊伍。
因爲這裡的動靜太大,駐守在城中的皇甫千麒也被驚動,親自帶着整整一個營的精銳騎兵趕了過來。
奇怪,這個時候葉天成還沒有來,難道那個姓葉的今天居然不在平溪城中——一個念頭從嚴禮強的腦海之中跑了出來,要真是這樣,那還真是有樂子了,葉天成錯過今晚,那就連最後演戲都沒有人看了。
“督軍大人來了……”人羣之中有了喊了一聲。
圍着葉逍的洶涌人羣轟然一聲四散開來,大街的中間,一下子就空了出來,只有一個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躺在地上的葉逍,那僅有的一條褲衩,已經掉在了地上,他此刻就渾身赤裸,猶如一條死狗一樣的在地上躺着,眼睛,耳朵,口鼻,全部涌動着血漿,腦袋已經癟了下來,顱骨已經被人打粉碎了,他兩隻手和兩隻胳膊都詭異的扭曲着,已經斷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全身上下,從頭到腳,已經找不到一寸完好的皮膚。他胯下的丁丁和蛋蛋,在剛纔的混亂之中個,早已經被人踩爆了,變成血肉模糊的一團,更讓人噁心的是,他的臀部下面,屎都被人打出來了,全部失禁,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就在夜風之中飄蕩着。
這個時候的葉逍,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神仙來也救不活,而他死時的樣子,甚至不如一條野狗,醜態畢露,令人噁心。
看着葉逍就這麼死了,嚴禮強終於徹底放下心來。當然,對像葉逍這樣的雜碎,就算死上一百遍,嚴禮強也絲毫不會同情。
皇甫千麒帶着兵馬一來,那肅殺的氣氛,一下子就讓剛纔躁動的大街安靜了下來,整條街上,只有火把燃燒的聲音在啪啪作響,許多人的心臟都在緊張的跳動着,特別是剛剛參與圍毆葉逍的許多百姓,剛纔的時候一個個怒火中燒,現在看到城中的兵馬到來,不由有些心虛起來。
那個蘇校尉和幾個來到這裡的軍官立刻就跑了過去,給皇甫千麒彙報這裡發生的事情。
在聽完幾個軍官的彙報之後,看着那一羣面色鎮定就像等着看好戲的遊俠兒,還有街道兩邊數千注視着他的城中百姓,最後皇甫千麒把視線落在了躺在大街中間的葉逍身上,旁邊的一個軍官立刻跑了過去,檢查了一下葉逍的身體,然後對着皇甫千麒搖了搖頭。
皇甫千麒擺了擺手,那個軍官隨後就脫下自己身上的披風,把葉逍的屍體蓋了起來。
騎在馬上的皇甫千麒閉起了眼睛,幾秒鐘後,他睜開眼睛,眼中流露出一絲決然的光彩,然後下了兩個命令。
“無關人等迅速散了,不得在此阻斷大街交通,聚衆生事……”
“讓刑捕衙門的人來錄口供……”
下完了這兩個命令,皇甫千麒調轉馬頭,居然直接就帶着人走了……就那麼走了……
看到皇甫千麒帶着人離開,那上千圍觀的人羣,在微微沉默了片刻之後,居然一下子歡呼起來……
嚴禮強也鬆了一口氣,他知道,皇甫千麒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要說皇甫千麒原本就素有清譽,愛惜羽毛,這種時候,又有幾個人,敢爲了一個罪證如山,已經被城中百姓激憤之下當街打死的郡守公子去拍郡守的馬屁,與全城百姓爲敵,與這大把的遊俠兒爲敵?真要激起民變,弄出收拾不了的場面,恐怕郡守第一個要砍腦袋的人,就是那個把事情弄大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腦子的人,畢竟不多,更何況是官員?
自己的兒子在城中弄出這麼大事情,天怒人怨,葉天成的這個平溪郡守,恐怕也當到頭了……
……
在史長風的陪同下,嚴禮強三個人被請到了刑捕衙門,分別錄了三份今晚的筆錄,在前前後後折騰了四五個小時之後,終於得以離開了刑捕衙門。
嚴禮強三個人實話實話,三份筆錄互相印證,自然沒有任何問題,任何人看了都挑不出半點毛病來——三個國術館的學生在細柳巷的杜家魚膾吃東西,其中一個學生眼力好,記性好,居然認出了一個趕着馬車經過細柳巷的喬裝打扮的車伕就是兩個月前他進城時碰到的沙突人,那個沙突人行蹤鬼祟,三個人就從細柳巷一路尾隨來到成衣鋪,在制服車伕之後發現有遊俠兒衝進了院子,似乎聽到打鬥之聲,於是就射箭示警——這有什麼問題?
三個人的口供筆錄,不僅沒有任何問題,反而,任何人看了,都要讚揚一聲嚴禮強三人的機警果斷,果然不愧是國術館的好學生。
爲了證實嚴禮強三個人所說的,刑捕衙門甚至把細柳巷杜家魚膾的老闆一家都找了來,詢問今晚嚴禮強三人是不是在店中吃東西,那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
等到嚴禮強三個人從刑捕衙門裡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夜裡子時了。
“這件事,暫時不要太宣揚,一切如舊,該幹嘛幹嘛……”陪着三個人走出刑捕衙門的史長風叮囑三人。
剛纔有史長風陪着,知道史長風國術館館師的身份,刑捕衙門裡的幾個官吏也沒有爲難嚴禮強他們,按規矩把該問的問了一遍,最後還在史長風的見證之下讓三人看了一遍他們的口供,在沒有問題之後,讓三個人在各自的口供上簽字落名,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多謝史老師……”
“不用謝我,你們三個人今天做的一切都很對,你們三人有勇有謀,我爲你們高興,你們不愧是我們國術館中的學生,特別是嚴禮強!”史長風的目光落在了嚴禮強的身上,充滿了欣賞,似乎重新認識了嚴禮強一樣,“我都沒想到你如此心細如髮,目光如電,居然能一眼就看出那個沙突人是喬裝打扮的,不錯,非常不錯……”
嚴禮強害羞的笑着,抓了抓頭,“史老師誇獎了,我實在是當日進城的時候被那些沙突人氣到了,這城是我們華族人的城,我們進城都要規規矩矩下馬,那些沙突人憑什麼可以大模大樣的騎着馬進城,要優待沙突人也不是這麼個優待法,這簡直是讓沙突人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咱們還要人氣吞聲,處處去維護他們的體面,讓沙突人做大爺,咱們做孫子,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道理?那個沙突人當日就騎在犀龍馬上在我身邊經過,還不屑的看着我們,因爲就算那個沙突人化成灰,我也記得他……”
“禮強說得不錯,這平溪城中的沙突人,實在太囂張了,我來平溪城這幾個月,就看到好幾起沙突人欺負我們華人的事情,衙門居然不管……”石達豐在一旁幫腔,一臉義憤。
“那《懷恩令》這些年下來,已經完全變了味道了……”沈騰也嘆息一聲。
“沒有實力的怒火毫無意義,這些話以後就不要再說,等你們將來進階武士,或者能達到更高境界的時候,你們就有資格來說這種話了……”史長風意味深長的對着三個人說道。
嚴禮強三人點了點頭……
因爲城裡已經宵禁,現在天色又晚,當心三人這個時候回去不方便,史長風乾脆就帶着三人,在離刑捕衙門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個客棧,租了四間屋子,讓三個人休息……
這一晚,躺在客棧的牀上,嚴禮強終於可以睡一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