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琰在她耳邊輕呵了口氣,緩緩道:“她買通人在勤政殿燃了安神香,應是特別調製的方子,並無異味,不易察覺,效果卻十分顯著。我本就有些疲累。有那香助力,便沉沉睡去。醒來之時,人已經在馬車上了。”
沈昕娘側臉看他,“在馬車上?”語氣忽而有些冷意。
方琰憑着習武之人的敏銳,察覺到她語氣之中似乎有些不悅,立即正色道:“那時還沒出宮門,她還什麼都沒做,我的衣服更不可能叫她碰了!昕兒放心!”
沈昕娘冷哼一聲,“我有什麼不放心?”
“許是她自信我不會醒過來,馬車裡除卻她貼身伺候的宦官和一宮女沒有旁人。”方琰說道,“我醒來將她點暈,又打暈那宦官。勒使那宮女不出聲,將兩人扒光了放在一起,打暈那宮女藏入馬車後廂。在馬車進了王府大門,車速慢下來的時候,從暗廂藏至車底,趁人不備。翻身滾入冬青叢中,直接回了正院。”
“你說的這般清楚作甚?”沈昕娘挑着眉梢看他,“想要證明自己真是連一指頭都沒有碰過她麼?”
“真是一指頭都沒有碰,天地可鑑,我對昕兒身心至誠無虞!”方琰認真說道。
沈昕娘這才勾着嘴角笑起來,“那也要罰你。”
方琰不敢不依,連連點頭,“當罰當罰!昕兒要怎麼罰我都依。”
說着他俯下身來,熱切的吻落在她頸間,下頜,又一點點靠近她潤澤的脣。
“王爺王妃,晚飯好了,要擺飯麼?”丹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兩人。
方琰輕哼一聲,“你的丫鬟,慣愛壞我的好事。”
沈昕娘淡淡看他一眼,“今晚的飯是我親自下廚做的。”
方琰立即滿面驚喜,“多謝昕兒!昕兒真是有心了!我剛回來便嗅到滿院馨香,口水都流了三尺。”
“爲了懲戒,”沈昕娘淡然道,“你今晚不要用飯了。”
方琰的笑容立即僵在臉上,“昕兒……何至於此?”
“擺飯,”沈昕娘揚聲對外頭吩咐道,“一雙碗筷足矣。”
外頭的丫鬟一愣。對視一眼,卻也只好聽吩咐而行。
待飯菜擺上食案,送到兩位主子面前。
方琰舔着還有她餘香的脣,輕輕握住她的手,脣貼在她耳邊輕緩道:“昕兒,你是玩笑話對不對?”
“我從來不開玩笑,你不知道麼?”沈昕娘認真說道。
說完,便拿起碗筷,食不言,不再理會他。
她做的飯菜,且是用心做的飯菜,當初連掌門人都剋制不住,饞得不行。他自認爲,剋制力遠不如掌門人。面對這麼一桌子的美味,如何能夠忍得住?
且一日疲累,早已飢腸轆轆,這般馨香在前,佳人又在一旁優雅用餐。他只覺自己渾身每根汗毛都在叫囂着要饕餮一頓。
見沈昕娘對他求饒毫不動容,方琰忽而壞笑,折身將她壓倒,薄脣貼在她脣上,探入她口中,兩人脣齒纏綿。
那馨香的飯菜,亦不知最後入了誰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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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帥印趁夜潛入虞泰府上,府上守衛立時發現潛入者,正要拿下,聽聞他暗啞嗓音,“是我……”
守衛近前查看,“黃道長,您這是怎麼了?好好的……”
“帶我去見我師兄。”黃帥印滿面疲憊,風塵僕僕,身上還帶着傷,衣衫上不是灰,就是乾涸的血跡。整個人狼狽不堪。
守衛們聞言不敢耽擱,立時帶着他尋到了張銘之處。
“師兄……”黃帥印幾乎站立不住,滿目紅血絲昭示了他的疲憊和辛苦。
張銘之原本正在打坐,聽聞聲音出得門來,瞧見這般狼狽的師弟也是微微一愣,“你這是怎麼了?”
黃帥印卻微微擡起手擺了擺,“進屋說吧。”
張銘之聞言點頭,從守衛手中將他接過,扶進屋內,聽聞守衛的腳步聲走遠,張銘之才又蹙着眉頭看他,“怎生弄得這般狼狽?國舅爺交待你的事兒,辦的怎麼樣了?”
“師兄……我,我有負師兄所託……我……”
黃帥印的話沒有說完,張銘之鼻間便發出不滿輕哼。
黃帥印立即住口,擡眼看着他。他以前是要多眼盲心盲纔會以爲張銘之是捨生忘死的救了他一命的人?是要多蠢纔會相信,師父真的會棄他而去?
張銘之冷漠的臉上分明沒有對他半分的關切之意,只有聽聞他沒有完成任務的惱怒和不屑。
“那你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怎弄得這般狼狽?又爲何無功而返?”張銘之控制着自己的語氣,儘量不夾雜太多的斥責。
但已經知曉了他的秉性,已經明白了當年在靈山自己不過是受了他的矇蔽,並非真的爲他所救,再看他就直觀清晰多了,黃帥印垂眸道:“不曾想,齊王已經派了人前往了晉陽,且趕在了我的前頭……那人十分厲害,初次見面,就傷了我。”
張銘之聞言看了看他身上已經乾涸變硬的血跡,語氣有些不耐,“不是隨身帶有傷藥麼?等個一兩日,待傷好些,再圖下手亦不遲。”
黃帥印點了點頭,“我亦是這般想的,可不曾想,這傷口竟不能癒合,用了師兄給我的上好傷藥,以往一日就能結痂的傷口,這次卻是抹了傷藥也不見起色。”
張銘之聞言,這才面色慎重起來,“竟如此,你脫下衣裳,讓我看看那傷口?”
定是料到他不會輕信自己的話,王妃才執意不爲他治傷,即便路上師父好說歹說,王妃亦毫不動容。黃帥印動作有些僵硬的將上衣除去,好似牽動傷口十分疼痛,讓他時不時的倒抽一口冷氣。
張銘之看着他左臂及胸前的傷口,眯眼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語道:“這傷口和國舅爺肩頭的傷,倒是有些相似。”
他細細查看,傷口確實是幾日前的舊傷,並非新弄出的傷,也確實沒有一絲要癒合的痕跡。這才隱約信了黃帥印的話。擡眼看他道:“你受苦了,只是這般無功而返,只怕在國舅爺面前,我也不好爲你開脫。”說完,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原本想要趁着你去爲國舅爺辦事的時候,我在府上,好一力排擠陸北,不曾想,因他治好了國舅爺肩頭的傷,國舅爺竟對他信任至此,我幾番挑撥,都被他不輕不重的給駁了回來。”張銘之搖了搖頭,“本想着你事成歸來,總算對陸北他們是一個打擊,而你……又這般無功而返,唉。”
若是以往還沒有看清楚張銘之本來面目,他一定會自責愧疚的吧?黃帥印爲自己的愚蠢難堪,卻想到王妃叮囑他的話,端正臉色道:“師兄,我並非毫無收穫。”
“哦?”張銘之擡眼,略有些驚喜味道的看他,“師弟有何收穫?”
“我瞧這傷口同國舅爺當初的傷口十分類似,就懷疑對我對峙那人來歷不簡單。”黃帥印緩緩說道。
張銘之聞言立即點頭,“必然是呀,原來師弟不是受了傷就回來了?竟再去過?”上頁島血。
黃帥印重重點頭,“不敢辜負師兄所託,這傷又不致命,哪裡敢受了傷就回來?我悄悄潛入,發現那刺傷我的人,竟是在靈山國舅爺要抓的那小娘子!”
“沈娘子?”張銘之聞言瞪大了眼睛,“竟是她?果真?”
黃帥印連連點頭,又從身上摸出一隻小木匣子來,“這些藥,也是從她那裡得來的。”
張銘之聞言,瞪大了眼睛,伸手便接過木匣,打開來,瞧見裡頭那些品質上乘,盈盈有紫光流轉的丹藥之時,幾乎大喜過望,眼中迸射出貪婪的光澤,“這般上乘品質的丹藥!果然是靈山修行者才能夠煉製出的啊!”
黃帥印垂眸不語,王妃叮囑過他,張銘之多疑之人,心思狡詐,他不善撒謊,若是謊話,必定被張銘之從眼睛之中窺見一二。所以儘量不要讓他看到他的眼神,雖然他如今所說,盡都沒有謊言,他確實遇見沈娘子,這丹藥也確實從沈娘子處得來,但如今想到這麼長時間以來對師父的誤解,這麼長時間以來爲虞泰作惡,他就仍舊不想看張銘之那張僞善的臉。
“你從沈娘子手中得來的?”張銘之瞪眼問他。
黃帥印聞言恰好擡頭,四目相對,他這次卻沒有移開視線,定定看着自己叫了這麼久師兄的人道:“是。”
張銘之的目光深入的他的眼底,彷彿能透過他的眼神直直看入他的內心深處。他眼中沒有倉惶,沒有躲避。
張銘之輕笑了笑,“這丹藥不俗,師弟是專程回來送着丹藥的?我瞧師弟身上還有傷……”
黃帥印低頭擡手,按了按自己被沈昕娘桃木劍所傷的右臂,又撫了撫胸口的傷,點頭道:“這傷同當初國舅爺身上的傷口十分類似。我本想在路上就用下這丹藥,可……未給師兄看過,我不敢擅用。”
張銘之點了點頭,“師弟慎重,是應當的,我瞧着這丹藥品質是極爲上乘,可究竟是不是有益,也還未可知。”
黃帥印點頭未語。
張銘之確忽而道:“你既不防備,被那沈娘子所傷,又如何受了傷還能從她那裡得到這丹藥呢?”
黃帥印驟然擡頭,“師兄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