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琰就那麼單手撐在她面前,四目相對的俯視她。忽而他的臉貼近,沒有給她避閃的機會。他的脣落在她脣上,他的嘴脣灼熱,她的卻是冰冷。細細綿長的吻,帶着龍涎香的味道,彷彿回味無窮一般。
他擡頭離開之時,兩人都有些微微的喘息。他凝望着她,一語不發。
沈昕娘卻似乎第一次,如此認真的打量他,打量他的眉眼,他的鼻樑,他的脣。剛剛吻過,他脣色豔紅。
“你吻過我。”她忽而說到。
方琰不料她會突然這麼說。微微愣住,想起他們相處的點滴。幾次他想要吻她,卻都被她躲過。
“沒有。”他說。
“吻過。”沈昕娘卻是堅定不移,“我記得這種感覺。”
方琰忽而輕笑,“夢到過?”
沈昕娘漆黑的眼眸中卻浮起些恍惚。夢到過?夢裡的感覺也會如此清晰逼真麼?就好像是曾經發生過那樣,被埋在記憶的深處?
“不如,我再幫你回憶下?”他輕笑說道。
再次俯身下來。她怔怔間,還未回神,嘴就被人封上。他深深掠奪她空中的空氣。脣上的溫度越發的灼熱,他的手輕撫着她白皙細緻的臉頰,緩緩向下滑去。她纖細瑩潤的脖頸,如玉一般。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比往日快了很多。和他起伏的胸膛,相互應和。他有些動情。她覺察了他身體的變化。她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這次費盡力氣,卻也未能將他推開半分。看來前兩次,她能順利從他手下逃脫,並非僥倖。
她忽而伸出靈巧的舌頭,輕輕添了下他的脣。他彷彿雷擊一般,猛的一顫。他須臾的放鬆,她適時開口:“你想用這種方法,留下我?”
方琰專注凝視她,“可以麼?”
沈昕娘緩緩搖頭,“不過讓彼此難看些罷了。”
方琰深吸一口氣,停下所有的動作。他俯視的目光帶着灼熱懾人的溫度,半晌,才緩緩從她身上起身。“三賢秦家,家大業大,你要去哪兒?”
“秦家祖宅,平壤郡。”沈昕娘倒是沒有隱瞞,痛快說道,“別說你要陪我去這種話,你我都知道,聖上他,需要你。而我,並不需要。”
方琰皺眉。她能看穿人心麼?既然能看穿人心,爲何還要將話說的這般絕情不留餘地?
他無奈一笑,“不知待你找到你想要找的東西,我們……還能如何相處。”
沈昕娘沉默不語。
“帶上王府的侍衛吧。”方琰輕嘆一聲。
“你難道不比我更需要他們麼?”沈昕娘開口,“虞氏雖然對你有私心,可虞國舅卻是恨不得除你而後快。且我去秦家,自然有秦冉同行。”
“別拒絕,你也知道男人的尊嚴。”方琰看着她,“自己的女人,被旁的男人保護,是什麼體驗,你能明白麼?”
沈昕娘朱脣輕啓,半晌,卻只說了句:“
好。”
守在門外的金香和丹心膽戰心驚。雖然廊下也燒着地龍。可兩人卻是手腳禁不住的哆嗦,要說冷,那是一點兒都不冷。直到忽而聽聞扇門一動。兩人猛的轉過身來,見齊王大步流星而去。
這時間快的……應該沒發生什麼吧?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卻都沒敢先邁步。停了片刻,兩人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進了上房。上房裡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響。
娘子她……還好麼?兩人掂着腳尖走到裡間。伸長脖子探頭看去。
沈昕娘卻已擁着柔軟的被子,睡了。
兩人不由自主鬆了一口氣。悄悄退到外間。除了受傷的暗衛,昭示了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昭示了一場早有預謀的刺殺。這個夜平靜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次日,秦少主派人送來消息,三日後起程。沈昕娘抓緊時間調製顏料。她似乎對此早有準備,在前段時間,便讓葉娘子調整了接單的數量。且從前一陣子就開始囤積染料。好似一早就料到要離開一段時間。
“娘子,咱們要去很久麼?”丹心看着她的動作,在一旁幫忙時問道。
沈昕孃的動作一頓,垂眸道:“應該,不會很久。”
三日的時間,足夠她安排好京中事物。足夠丹心去向各個掌櫃交代好娘子不在時間的事宜。離開那日清晨。院子一角的老槐樹後頭,卻有人影一閃。
沈昕娘擡頭去看的時候,人影卻已經不見。她並未駐足,依舊不疾不徐的離開。
“素衣姑娘,你怎麼不上去打招呼?我瞧着丹心和金香兩位姐姐這幾天沒少收拾行李,娘子這次怕是要出遠門了吧?也是你的老主子了,不行禮問安,有些不敬吧?”一個僕婦湊來老槐樹後頭,低聲問道。
“娘子只怕再也不想看見我了。”素衣垂頭,目光戀戀的看着沈昕孃的背影。
“那怎麼會,你不管怎麼說,也是陪在娘子身邊最久,最熟悉娘子的人吶!”老僕婦笑着說道。
“可如今,娘子不需要我了……”
“怎麼會?娘子不過是面冷心軟!娘子這次出門,王爺倒是不擔心?平日裡不是很緊張的麼?”老僕婦試探問道。
“娘子一定是去尋找以前的記憶了,娘子病好了以後,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不記得過去的人。她嘴上說不在意,其實心裡是很在意的……我以爲藉此,能回到娘子身邊,不曾想,娘子是真的記仇……”素衣喃喃說道。
僕婦眸中閃過精明的光芒。
“媽媽,這院子裡唯有你待我好,這話我憋在心裡難受,你莫要說與別人聽!”素衣回頭叮囑道。
僕婦連連點頭,“自然自然,這我還不明白麼?”
虞國舅府上,書房之中。
虞泰將手中紙條扔進炭盆,炭盆裡竄出一束明火,將紙條吞沒,火光又黯淡下去。
“不記得了
?不記得以前的事情?從病好了以後?”虞泰低聲說着。
“稟國舅爺,僕婦取得她身邊侍女信任,那侍女是沈娘子在吳興沈家老家的時候,就伺候在她身邊的,對她的事情,最是清楚不過。”虞泰隨從躬身說道。
“病好了以後,是什麼時候?”虞泰問道,“就是那場大火之後?”
“據那丫鬟說,就是在那場大火以後,逐漸好起來的,但好的很慢,只是老家人都發覺,那場大火之後,她和以前不同了。真正好了,大概是在她嫁到馮家以後。”
“大概?”虞泰似乎對這個詞不甚滿意。
隨從微微緊張,拱手道:“病好如抽絲,難以說出具體的日子。”
虞泰點點頭,“我知道了,讓那婆子好好同她的侍女相處,將來或還有用處。”
“是!”
“再有,備車,我要進宮一趟!”虞泰的臉色有些陰沉。
隨從不敢問他這時候進宮作甚,快步退出去吩咐。
虞泰雖是武將,但如今卻十分低調,出入皆乘馬車。鮮衣怒馬的日子,好似從齊王回來以後,就漸漸少了。
聽聞虞國舅的車架入了宮。太后虞氏卻有些忐忑起來。虞泰果然沒有去旁的地方,直奔太后宮中而來。
“哥哥今日有空?”虞氏乾笑道。
虞泰冷冷看她一眼,“前幾日的刺客,是不是你派去的?”
“哥哥說什麼?什麼刺客?”虞氏一臉詫異,“哥哥不是來看我的?倒是跑來質問我的?”
“別充愣。”虞泰語氣不耐,“你和齊王攙和不清,我可以不管,但他身邊那女人,你不能動。”
“哥哥說什麼?妹妹在你心中就是那般善妒之人?”虞氏哼了一聲。
虞泰冷笑,“在我面前,你裝什麼?”
“哥哥!”虞氏聲音尖利起來,長長的護甲劃在面前案几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虞泰見狀,猛拍了案幾,“是不是要將刺客帶過來,當面讓你認認?看看究竟是不是大內的高手?是不是你派出去的人馬?!”
虞氏聞言,心虛,撇了撇嘴,沒再爭執。
“我勸你,還是早死了那條心,齊王雖一早被送出宮外,對先皇的兄弟情誼沒有多深。可他這侄兒,他認得真,你別白費功夫了,除去齊王,聖上年幼,天下還不是你我兄妹說了算?你要什麼樣的男子,哥哥都能爲你找來!”虞泰冷臉認真說道。
虞氏皺眉,將臉別開。
“我的話,你進去了麼?”虞泰見她態度敷衍,不由拔高了音調。
“就算不爲齊王,她幾次三番對我不敬,我也容不下她!”虞氏怒道。
虞泰深吸了一口氣,纔將涌到嘴邊的咒罵嚥了下去,“我不信,你沒有打聽過她,沒有讓人打探她的來歷!不是說女人對女人最是敏感的麼?你就沒有發覺,她身上的異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