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
“一般?”
薛先生說出來的話裡,這兩個詞的字眼,讓煉神山兵主尤其的不快。
一時間,他心裡甚至很難接受,這個連他雖然嘴上平時罵,但心裡也是當成了和自己一類人的大宗師,怎麼臉皮這麼厚,一口一個東家的叫着,還真把自己當手藝人了不成?
再者便是,這四個人合力煉出來的東西,怕是自己都絕不敢有半點輕視,就算是這四個人煉出一塊頑鐵來,自己也得好好研究一下這塊頑鐵有沒有什麼特異之處,而且不研究個一年半載,絕不敢輕易開口,以免出了問題,太過丟臉,但那位方公子居然嫌棄?
而且被人嫌棄了,這四個老傢伙卻不怎麼當回事?
煉神山兵主對自家煉出來的兵器,很有信心,但莫名的,信心已經嚴重不足了。
ωωω⊕ ⓣⓣⓚⓐⓝ⊕ c o
至於周圍的其他人,也紛紛聽到了那位薛先生的話,一時衆人心裡也不知想着什麼,轟一聲就議論起來了,人羣深處,更有幾個開盤口的,這時候忙忙擦着手裡的玉板,要趁着那位方二公子現身之前,將這賠率再調低一下……實在不行,還是讓這兩家乾脆平手好了!
……
……
“看樣子,這位方二先生倒是認真的……”
同樣也是在人羣之後,老經院的幾位座師低聲商量着:“明明此時他煉的兵器還沒露個影兒,可是在衆人眼中,卻已經無人再敢小覷他了,想想一個月前,還根本無人看好……”
玉衡先生呵呵笑着:“對,那時候你們都不看好!”
其他幾個座師橫了他一眼,冷笑道:“想把自家八歲孫女許配給他的是誰來着?”
玉衡先生一臉尷尬:“不是我要嫁的,是我家孫女見了他一面,真看上了……”
……
……
“時辰將至,方二先生也該現身了吧?”
煉神山兵主已有些不耐煩,冷哼了一聲,重重提醒。
“你這麼着急,怎麼煉出好東西來?”
薛先生翻個白眼,擺出一副懶得搭理他的模樣,也順便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陽。
然後他輕輕的敲擊了一下帳篷的柱子,向裡面叫道:“東家,差不多了吧?”
“好了!”
帳篷裡面,傳出了方寸的聲音。
只此一聲,周圍立時人羣涌動,人人蹺首以待。
煉神山的兵主以及長老,並八大弟子,人人擡起頭來,難掩面上緊張。
更遠處,朝歌城裡某個可以望到城外老經院的高樓之上,七皇子顫抖着飲下了一口茶,只是喝進去半盞,卻另有半盞灑到了身上,他的臉色,在這時候已經隱隱有些發青,嘴脣更是呈現出了一種不正常的紫色,但眼神,卻比以前,更顯得無比陰森而詭異,如來自地獄。
“我們能不能贏?”
他忽然看向了身側,嘶聲問道。
老內侍靜靜的立着,低聲道:“殿下放心,我們贏面還是很大的!”
……
……
“方二先生,既要鬥兵,那麼,便在分出勝負之前,定個彩頭下來吧……”
煉神山的兵主,眼見得方寸的兵器,就快要出爐,忽然朗聲開口,叫道:“若我煉神山輸了,那便將此山河刀雙手奉於方二先生,自此煉神山大門常開,方二先生將永遠是我煉神山貴客,一應所求,無不應允,而若是方二先生輸了的話,那便請方二先生……”
他微微一頓,道:“答應幫我煉神山做一件事如何?”
聽着他的話,身邊那位蒼先生,都不由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此前煉神山的計劃並不是這樣的,只要方寸鬥兵器輸了,那麼煉神山便可以徐徐圖之,自然而然可以讓方寸答應他們的條件,卻不是像此時這般搞得如此衝突,對立,但或許是煉神山兵主此時已然沒有了信心,所以倒是主動喊了出來,乾脆就挑明瞭這個賭注……
而聽着煉神山兵主的話,方寸的聲音也很快傳出:“隨你!”
……
……
朝歌城裡,七皇子遠遠聽着此言,頓時大喜過望。
……
……
而在帳篷之前,煉神山兵主也是大喜,但還來不及說些別的,便忽聽得一聲:
“時辰到了!”
話猶未落,衆人更是全未反應過來之時,忽然間一片火光沖霄而起,滾滾蕩蕩的火氣,從那一片帳篷深處,向外襲捲了出來,幾乎所有的帳篷,皆在這一霎間,統統被那火氣攪動的狂風徹底撕碎,一塊一塊,猶如破碎的蝴蝶一般,向着半空中的烏雲捲了過去……
也是在這時,衆人視線不再受阻,纔看到,那一片地域中心,正立着一方足有三丈之高的鐵爐,鐵爐上面,有着花鳥魚蟲,種種紋絡,精臻異常,而那一道沖天而起的火光,則正是從這火爐之間飛了出來的,直接衝到了烏雲之中,這時候已引得烏雲滾滾激盪起來。
“開爐!”
方寸正手持舊傘,立身於爐旁十丈之外,一方玉臺之上。
他手裡拿着一方手帕,掩住口鼻,似乎在遮擋那煙火之氣,同時揮了揮手。
而在距離神爐更近些的地方,則是分呈三角,立着三位老者,正是那另外的三大煉器宗師,他們皆緊張的看着那爐子,兩隻手拼命的揮舞了起來:“快,快快快,莫耽誤了……”
轟!轟!轟!
大地震顫聲響起,一排一排身高三丈的蠻漢揮舞大錘,大步向前衝去。
腳步踏地,猶如地震。
“嘭!”
他們衝到了神爐面前,舞動大錘,狠狠砸在了上面。
一人一錘,皆是力大無窮,在這等打擊之下,那神爐很快凹癟,然後裂開,裡面有無窮無盡的煙塵之氣衝了出來,揚揚灑灑飛向半空,空中的烏雲受到牽引,已經開始生出了無盡的變化,豆大的雨點,忽然嘩啦啦的落將了下來,將地面砸出一個又一個的深坑……
最後時,那一方神爐,竟是硬生生被那些蠻漢砸成了一堆鐵泥。
看起來,上窄下寬,滿是褶皺,古怪扭曲,醜陋難看。
“這是……砸壞了?”
不知多少人面露愕然之色,傻傻看着那地上的一坨不知啥玩意兒的東西。
就連煉神山諸位,也明顯露出了詫異之色。
而偏偏,砸到了一定程度之後,那羣蠻漢便退了回去,讓開一條路,惟有方寸,緩步上前,來到了那一塊頑鐵之前,掌心裡亮光一閃,已是割破了手掌,將一串鮮血,滴在上面。
“嗤”的一聲,鐵塊上冒起清煙。
小狐狸幫着方寸在手掌上紮起了一塊手帕,雖然紮起來時,傷口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而方寸則微微俯身,將那一塊頑石樣的鐵塊,託在了手中。
他便這麼一隻手託着,一隻手撐傘避雨,慢慢的,來到了煉神山衆人之前。
周圍無數人的目光,都齊齊向他手裡的鐵坨子看去。
“還需要比麼?”
方寸託着鐵坨子,向煉神山諸人笑道。
“額……”
煉神山的幾位,睜大了眼睛瞧着,愣是沒看出這鐵塊是什麼東西來,倒是蒼先生實在,揉得眼睛都酸了,便忍不住暗中向方寸傳音,道:“方二公子啊,你若是真的煉不出來,低底下告訴我們就行了,大家都理解,輸或是贏的,幹嘛非要擺到這明面上來丟臉呢?”
“呵呵……”
而方寸也看出了他們的心意,忽然輕聲一笑,道:“諸位請看!”
說着話時,他輕輕一拋。
手裡的鐵塊,頓時飛了出去,轟隆一聲,變大了三倍。
落在地上時,大地震顫,不少離得近的人險些摔倒,眼神更是微微發直。
這時候變大了,倒看着隱隱有點形狀,像啥來着?
冬瓜?
只是,你煉兵器,卻煉出一隻冬瓜來做什麼,拿着砸人麼?
方寸笑着,目光溫柔的看着那“冬瓜”,然後慢慢捏起了一個手印,道:“火!”
隨着他周身法力一蕩,那“冬瓜”頓時嗡一下作響。
忽然見得,那冬瓜口處,一股子無形引力出現,呼嚕嚕作響,此時的周圍,正有剛纔散落四方的無數火星子,有的已經熄了,還有還亮着,更有一些個地方,被引燃了些許雜草,慢慢的燒着,而隨着這冬瓜一動,所有的火星,忽然都急急的向着這冬瓜口裡飛來。
傾刻間,周圍的火星,便已被吸取的乾乾淨淨,薛先生菸袋上的火星都被吸過來了。
周圍頓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呆呆看着。
而方寸卻還不停,再次捏一個法印,然後輕輕吐出一個字:“水!”
冬瓜裡面再次震動,咕嚕嚕一聲,周圍暴雨傾盆,地上已有些許積水,此時便皆被無形力量引動,飛在空中,化作道道水流,徑直向着冬瓜裡灌了過去,甚至連空中尚未落地的雨滴,也被這力量牽引,一片一片的向冬瓜飛來,然後爭先恐後的向着葫蘆裡擠了進去。
“這……”
周圍寂寂無聲,終於有人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又驚又奇,嘴脣輕顫。
而方寸,也知道這些人都已看明白了,便輕輕一笑,伸出手去,那冬瓜頓時自動飛起,同時變小,然後慢慢的,落到了他的手上,顯得乖巧,聽話,難看,但又莫名的可愛。
“煉神山的前輩,我這八寶葫蘆,不知煉的如何呀?”
方寸笑吟吟的,向着那幾位煉神山的人看了過去,目光還掃過了其他人。
“你……” ¸тт kΛn ¸c○
煉神山的兵主在內,以及長老,盡皆嘴脣微顫,想說什麼,但卻說出來。
眼睛之中,流露出來的,竟似有些絕望。
那位蒼先生,足足顫了半天,才終於喊出了一句:“你……你這根本不像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