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嶺山脈深處,“血魔峰”峰頂,山風呼嘯,刀光劍影,慘叫陣陣。
“血靈子,你這吸血狂魔若還不放下手中長劍,自廢武功,可別怪我們六大門派心狠手辣,要了這兩個小妮子的命!”.
“唰”的一聲,一道寒光閃過,一位六旬長鬚老者將左手一柄長劍橫於一對全身血跡斑斑、雙手被縛的白衣女子脖間,有恃無恐的對着一個已被逼到崖邊的紅袍男子高聲叫板。
長鬚老者名叫沽虛子,乃崑崙派掌門,是六大掌門中人品最齷齪、武功最爛的一個。若只他一人,是絕對不會不知死活的在紅袍男子跟前放屁的。但此時不同,不但六大門派掌門都到齊了,而且在他前後左右還立着黑壓壓的一片人羣。
“沽虛子……咳……你要鬥便鬥,不要使這等卑鄙手段,更不要扯上我們五派,敗壞我們的名聲……咳咳……就算你用這等無恥手段取了血靈子的項上人頭,也沒人會尊你爲武林盟主……咳咳咳……”
盤坐在一邊運功調息的武當掌門三陽真人看不慣沽虛子的卑鄙行徑,忍不住的張口喝斥,這一喝斥使他剛剛理順的真氣又開始四處亂撞,引起一陣猛咳。
“屁話,對什麼人用什麼手段,你牛鼻子道士有本事再去和他過上一百招,你行嗎你?”沽虛子曉得三陽真人深受內傷,奈何不了他,肆無忌憚的說道。三陽真人當下被氣得臉色鐵青,說不上一句話。沽虛子瞥了他一眼,“切”了一聲,回過了頭,看也不看。
三陽真人說的沒錯,沽虛子這麼做正是爲了武林盟主,六派在聯手攻上“血魔峰”之前,已達成共識,誰能手刃“吸血狂魔”血靈子,便尊誰爲武林盟主。
當武林盟主是小,雄踞靈陽山是大。靈陽山本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自江湖傳言有一位神人在那裡修真飛仙后,靈陽山就被吹的天花亂墜,什麼靈氣四溢,異草叢生,是修真的絕佳境地……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從此靈陽山就成了各門各派的爭奪之地。
各門各派爭奪數十年,血雨腥風,難得清靜,最好只好將“吸血狂魔”血靈子拿出來作爲了雄踞靈陽山的籌碼。
眼下,六派掌門除了他和少林方丈澄光大師外,其餘四大掌門都已被血靈子打成重傷,坐地調息,失去了爭奪武林盟主的能力;“吸血狂魔”血靈子被困一天一夜,現已搖搖欲墜,“血靈玉女”又被他們崑崙派所抓,這對他來說,顯然正是大耍威風,樹立形象的最佳時機。
身穿紅袍、披頭散髮的血靈子經過一日一夜無休止的打鬥,早已傷痕累累,體力嚴重透支,若不是他右手中的血色長劍支撐於地,恐怕早已被風吹下身後的“洗心崖”。
“玉女~~~”
本盤坐於血靈子左側地上運功調息的一個藍衣男子大叫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捏住拳頭,忍不住的欲撲上前去救沽虛子劍下的“血靈玉女”。
血靈子擡了下左手,止住了他。藍衣男子雙拳一抱,“撲通”一聲跪倒在血靈子面前:“靈主,這都是一些面善心惡、心狠手辣的陰險小人,不要對他們心生憐憫,用‘血魔功’吧,只有‘血魔功’能擊退這羣惡人,救出玉女,還‘血魔峰’一片清淨。”
“血魔功”三字一出,峰頂就像炸開了鍋,一千來號人中除了幾位掌門外,都面露懼色,紛紛的議論開了。這是必然的,十年前就是眼前的這位紅袍男子——血靈子,依仗着自創的吸血邪功“血魔功”血洗了六大門派,落下了一個“吸血狂魔”的稱號。那年,血靈子的“血魔功”才練到第二重。十年過去了,很難想象一個隱匿十年的魔頭已將“血魔功”練到了第幾重。
“什麼狗屁‘血魔功’,他若能使,早已使出,豈會等到現在?你們看看他那弱不禁風的樣子,只要再圍他半天,不消動手,他就得躺在這,你們慌什麼慌。”沽虛子強作鎮定的說完,在白衣女子脖前抖了下長劍,又對血靈子叫道:“魔頭,你還不放劍,是要逼我動手?”
血靈子木然的看了看滿山峰的殘肢斷體,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洗心崖”,沉默了片刻,“嘡啷”一聲,將手中長劍丟在了地上,緩緩的對藍衣男子說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要將這斷崖叫作‘洗心崖’,將崖底的湖叫作‘洗心湖’麼?”
“是爲了洗去身上所謂的魔性。可是靈主,這世上無所謂人性,也無所謂魔性,都是他們逼你的,那些被你吸血的也好,殺的也好,不過都是些該死之人,是些無惡不作之人……”
“不要說了,你知道,我用了十年的時間來修心養性,剋制魔性,卻依然無能爲力,依然要你們去給我四處抓人,供我吸血,這種痛不欲生、生不如死的感覺你們何嘗又能體會?”血靈子說着,擡起頭,雙眼無神的看着眼前:“其實,即使他們不找上門來,我也會自己做一個了斷。現在,他們既然來了,就由他們來代勞吧,也算是爲我十年前所犯下的罪孽做一個交代。”
“算你識相,只要你自廢武功,我們會留你一條性命。”沽虛子口是心非的說着。他只等血靈子武功一廢,立馬上前砍下人頭,高聲宣呼自己就是武林盟主。
“靈主,不要相信他們的話,千萬不要~~~”一對白衣女子顧不得架在脖間的長劍,同時嬌呼。
“放了她倆,我會任由你們處置。”
“不行,你先自廢武功!我們是名門正派,豈會說話不算數。”沽虛子語氣咄咄逼人。剛說完,只覺手中長劍一顫,扭頭一看,不由心驚,一對白衣女子已雙雙將脖子抹上了脖間的長劍,血染當場。
沽虛子心裡一虛,慌忙說道:“她們是自殺的,不管我的事。”
血靈子看着倒於血泊中的玉女,眉頭緊緊的鎖在了一起。藍衣男子二話不說,將躺於地上的血色長劍撿了起來,雙手捧到了他的面前。血靈子面色凝重的看了藍衣男子半天,右手接過了劍,左手從自己懷裡掏出一本書塞到了藍衣男子的懷裡:“去吧,好好活下去!”
不待藍衣男子反應過來,一股柔柔的氣流已送着他平平的往“洗心崖”下落去。
“靈主,靈主~~”藍衣男子最後的兩聲高呼久久的迴盪在“血魔峰”頂。
“血債血還,待你們還清之後,我自會做一了斷。”血靈子直視着前方,冷漠的說着。他的話語沒有起伏,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膽顫心驚。
“善哉,善哉,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老衲奉勸施主還是放下屠刀!”一直沉默的少林方丈澄光大師終於發話了。
“哈哈哈哈~~~”血靈子發出一串淒厲的笑聲:“待我滅了這些口是心非的卑鄙小人,再放下屠刀也不遲。”
“冤冤相報,永無邊際,不如……”
“禿驢,你廢話怎麼那麼多,我們一擁而上,一舉拿下他!”
沽虛子不等澄光大師將話說完,手中長劍一揮,帶頭朝血靈子衝去。他身後的一千多號武林豪傑豈肯放過這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絕佳時機,立馬吶喊着圍了上去。
“來的好!”血靈子口中怪叫一聲,立馬雙臂抱圓,凝神聚氣,待千來號人離他不過五步時,猛然間雙掌朝天一推,大喝一聲:“‘血魔功’第七重:血色浮屠”
“快退,快退~~”澄光大師一看架勢不妙,慌忙提醒着蜂擁而上的人羣。但爲時已晚,一圈血色的巨浪已呈半球形從當空一罩而下,將蜂擁而上的人全都罩在了裡面。血色的巨浪猶如一張抖動的巨網,開始急劇收縮,收縮……上千號人在血網中亂作一團,左衝右突,卻始終無法衝出。
巨網越縮越小,慘叫、哀嚎之聲不絕於耳。
“噗~噗~砰~砰~”
在氣浪強大的壓力下,上千人的血管盡數爆裂,血液噴灑而出,化成數百道拇指粗細的“血箭”,衝破血網,劃出數百道漂亮的弧度,朝血靈子的嘴裡射去。
人羣開始一片一片的倒下去……
血靈子甩了下披散的長髮,張開嘴巴貪婪的喝着。
“冤孽啊,冤孽~”澄光大師嘴裡念着,全身運起鐵布衫護體,雙手使出“拈花擒拿手”飛身朝血靈子撲去。
“哈哈哈,十年的靜修沒料到今日毀於一旦,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也罷也罷,血債血還,待我來世再償還這場血債!”從頭到腳被鮮血染紅的血靈子張開血盆大嘴,狂笑着騰空而起,隨着他雙手一陣詭異的舞動,澄光大師就被逼的兩個跟頭翻回了原位。
四周大大小小的石頭隨着他雙手的舞動都被捲入空中,圍着他的身子不停的旋轉着,越來越快。“來吧,結束這一切吧!”血靈子唸完,雙掌一收,大大小小石頭便帶着嘯聲,旋轉着盡數往他周身砸去……
“咚~~~”隨着一聲沉悶的巨響,一塊一人多高,被鮮血染紅的巨石從空中跌落,重重的砸在了“洗心崖”邊。峰頂活着的人愣了一陣,不由都揮舞着手中的兵器,高聲歡呼起來,“吸血狂魔”死了,血靈子死了。
……
三天後。
“靈主啊,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一個衣着襤褸的藍衣男子跪倒在“血魔峰”頂,那塊一人多高的血色巨石跟前,放聲痛哭。
“鏜~~~”一柄血色長劍竟從巨石內彈射而出,直直的插在了一邊的地上,嗡嗡作響。
藍衣男子一愣,迅速的抹了把臉,正欲伸手去拔那些被血液黏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石頭,只聽“嗤”的一身,一道“血箭”從石縫中激射而出,龍飛鳳舞的在地上寫下了一行血字:“忘記仇恨,隱姓埋名,石開之日,便是我重生之時。”
藍衣男子一屁股癱在了地上,喃喃的說着:“石開之日,石開之日……好,靈主,我等石開之日。從今以後,我便在這‘洗心崖’下隱姓埋名……”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磅礴大雨從天而降,噼裡啪啦的敲打着“血魔峰”頂,沖刷着血色巨石,巨石無聲,滲出道道血水,血水合着雨水,與峰頂的一片血河匯在一起,朝峰下衝去……
秋去冬來,日月交替。五百年,在悠悠的歲月長河中,猶如彈指一瞬,匆匆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