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玄剛懷疑自己是元神出竅,瞬間心頭微震,一種神而明之的感覺涌上心頭,似乎在告訴他:這就是元神出竅!
就在這一轉念間,他的元神持續上升。脫出閣樓,看到了外面站着的李志常與黃蓉。李志常此時已經停止了舞劍,疑惑的看向閣樓內,似乎再問:琴簫聲怎麼停止了?
還不等他細看,元神依舊上升,越來越高,漸漸地整個桃花島都在視野範圍之內。他看到這郭靖在桃花島內亂轉,看到了周伯通距離郭靖不遠蹲在地上拉屎,看到了廣無邊際的大海,看到了漂浮在天上的浩瀚雲煙。
約莫上升了數百丈,忽然他元神一緊,似乎被什麼束縛着,同時從下方傳來一種拉扯感。
趙玄就感覺元神急劇下降,短短瞬間,便穿過樓頂,扎入肉身。一陣天旋地轉過後,當他睜開雙眼,意識已回到肉身之內。
“你沒事吧?”黃藥師驀然開口,可眼中擔憂之色,卻在趙玄睜眼之後瞬間隱去。
趙玄眨了眨眼,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沒看到,總之什麼都沒說,直接站起身來,低頭往自己身上看了看,驀然大笑道:“哈哈!沒事,沒事!就算有事,那也是大大的好事!”
“你突破了?”黃藥師雙眼猛地一亮。
趙玄搖搖頭,道:“雖未突破,但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說向窗外努努嘴,示意道:“你女兒回來了,還不出去看看?”
“恩?”黃藥師這才發現閣樓前的黃蓉,神色一喜,驀然飛身出去,從窗口飄然而下。
趙玄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父女重逢的歡喜場面,嘴上掀起一個明亮的微笑。
似乎是在爲黃藥師與女兒重逢高興,似乎又只是爲他自己高興。
他怎麼也沒想到,一部《笑傲江湖》的曲子竟然意外讓他得到元神出竅的能力。原本他早都要把之給忘了,在向黃藥師學蕭的時候,纔想起來。沒想到這麼一件普普通通的曲譜竟然給了他這麼大的驚喜。
笑傲江湖曲與碧海潮生曲不同,並沒有攻擊的能力。可沒有攻擊力,卻不代表其不奇;沒有攻擊力,卻不代表其中沒有特殊的力量。古人言琴棋書畫皆爲道,琴道是道、棋道是道、書道是道、畫道是道。趙玄如今才終於明悟此理,竟在琴音之中感受到一種逍遙天地之道,這才致使元神出竅,蛻去凡胎,真個在天地間逍遙。
列子御風以乘六氣,逍遙於天地之間。趙玄元神出竅,遨遊天地,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現在還有不少限制,剛纔他仔細估量了一下,元神離體三百餘丈,也就是大約一千米,就會受到肉體的牽引而回返。他還真想幻想一下,日後變得千丈、萬丈乃至百萬裡,是個怎樣的場景。是否真的能朝遊北海暮蒼梧,一日踏遍九州途?想想就覺得期待!
下面,黃蓉與黃藥師敘足別情,突然擡頭,叫道:“臭道士,你怎麼會在我們桃花島!”
趙玄飄然下落,笑道:“怎麼,不許可麼?不早就告訴過你,我要見你爹爹!”
黃藥師摸了摸黃蓉的腦袋,道:“蓉兒,先別胡鬧!”轉頭對趙玄道:“太玄道人,現在要不要我把周伯通放出來?”
趙玄搖搖頭道:“等郭靖學完雙手互搏、空明拳、及九陰真經再說吧。現在還不是時候,到時候師兄自己就會出來的。”
黃藥師表情微妙,低頭看了黃蓉一眼,語氣異樣道:“趙太玄,你可別騙我,那郭靖那小子,當真與蓉兒……”
“呵呵!”趙玄笑道:“你還信不過我?”
黃藥師瞬間神色鬱結,道:“不得不說,你的才智當世罕見。奇門數術我或可暫時超你一籌,但給你時間,不日便能追上我。至於卜算推演之道,我卻萬萬不能及了。”
原來趙玄之前跟黃藥師說過,郭靖黃蓉三個月後必一同回桃花島,而且期間還會救下一個叫程瑤迦的女子,日後是陸乘風的兒媳婦。那程瑤迦是不是陸乘風的兒媳婦黃藥師暫時還不知道,但剛剛黃藥師詢問黃蓉,得知其路上確實救了一名叫程瑤迦的女子,這纔對趙玄的話深信不疑。
“卜算之術貧道亦不會,貧道的情況比較特殊,若不然,怎會不與你分享?”趙玄搖搖頭道:“此事也無需多談,既然黃蓉小丫頭回來了,你們父女就多聚聚吧。我該學的也差不多了,你那些奇門術數的書籍,也夠我看些日子,就不再打擾你們父女了。”
黃藥師無聲笑笑,也即不再多問。趙玄便招呼李志常離開,留下黃藥師跟黃蓉單獨相處。
從此之後,趙玄沒事就看看書,練習練習元神出竅,暗地裡跑去看周伯通教郭靖練武,因爲是元神狀態,倒也不虞被人發現。
周伯通這十幾年果然不是白關的,自創的空明拳可以說是天下至柔的拳法。太極拳雖然亦“柔”,但講究柔中帶剛,剛中帶柔,剛柔既濟,陰陽並濟,並不算真正的“柔”。空明拳至弱至柔,降龍掌至鋼至堅。趙玄蔘悟兩篇功法,終於使太極拳大成。至於雙手互搏之術,此法修煉需要心如赤子、心性空明,趙玄原本以爲自己很難練成,可他八九玄元功對身體控制細緻入微,元神內照之下,亦能保持道家的“定境”,相比之下,反而比空明拳還好學不少。
除此之外他沒事也與黃藥師交流武學,只不過時間比黃蓉不在島的時候少了不少。黃蓉聽聞郭靖要跟周伯通學武功,也沒鬧着去見他,時不時的也跟在他們兩人身側旁聽。當然還有李志常,先是聽了趙玄與洪七公討論武學之道,後又聽了趙玄與黃藥師討論。三人都是當世武學宗師,李志常旁聽之下,領悟甚多,期間趙玄還對他多有指點。現在雖然還趕不上五絕之列,但比之丘處機恐怕都能有幾分勝算。
時間一晃又過了數個月,這一日,趙玄與黃藥師、黃蓉、李志常在竹亭中納涼。是時正值夜晚,月光下,竹枝搭成的涼亭坐落在一片竹林內,亭上橫額在月光下看得分明,是“積翠亭”三字。亭子兩旁懸着副對聯,正是“桃花影裡飛神劍,碧海潮生按玉簫”那兩句。亭中放着竹臺竹椅,全是多年之物,用得潤了,月光下現出淡淡黃光。竹亭之側並肩生着兩棵大松樹,枝幹虯盤,只怕已是數百年的古樹,蒼松翠竹,清幽無比。
亭中幾個人正在閒談,忽然!只聽得遠處草中一陣簌簌之聲,千千萬萬條青蛇排成長隊蜿蜒出現,黃蓉看得毛髮一炸,叫道:“島內怎麼會有蛇!”黃藥師卻轉頭看向趙玄,道:“似乎又讓你說對了,應該是歐陽鋒來了。”
李志常抽劍而立,擡眼望去,但見月光下,蛇隊仍是一排排的不斷涌來,而這時來的已非青身蝮蛇,而是巨頭長尾、金鱗閃閃的怪蛇,金蛇走完,黑蛇涌至。大草坪上萬蛇晃頭,火舌亂舞。蛇隊分列東西,中間留出一條通路,數十名白衣女子手持紅紗宮燈,姍姍而至。相隔數丈,又有兩人從後緩步走來,先一人身穿白緞子金線繡花的長袍,手持摺扇,正是歐陽克。只見他走近竹林,朗聲說道:“西域歐陽先生拜見桃花島黃島主!”而他身後那人,身材高大,也穿白衣,高鼻深目,臉須棕黃,英氣勃勃,只是左手缺了一掌,眼神如刀似劍,甚是鋒銳,語聲鏗鏗似金屬之音,朗聲道:“黃老邪,老朋友來跟你提親了!”正是歐陽鋒。
亭中黃藥師、黃蓉、趙玄相繼起身,但見對面歐陽鋒一拉歐陽克,喝道:“還不快去給你岳父見禮!”歐陽克搶上數步,正要磕頭說“小婿叩見岳父大人”,不料忽然身子一僵,尖叫後退:“叔叔,是他!”指着已經起身的趙玄躲到歐陽鋒身後。
歐陽鋒目光一厲,直射趙玄,就像兩把鋼刀,陰森森道:“是你,趙太玄?”
趙玄十分善意的提醒道:“趙玄,道號太玄!”
歐陽鋒冷哼一聲,道:“我管你玄還是太玄,當年你斷我一掌之仇,今日也該清算清算了!”說完身上氣勢如虹,明顯就要動手。
黃藥師忽然道:“貴客遠來,不宜動手,待我吹奏一曲以娛故人,請大家坐了慢慢的聽罷!”說着從袖中取出玉簫,放在嘴邊吹了起來。
歐陽鋒知道他要以《碧海潮生曲》試探自己功力,微微一笑,並不在意。待得黃藥師簫聲一起,竟忽然開口唱起歌來。
趙玄原本想見見歐陽鋒沒了一掌不能彈箏的情況下,怎麼應對黃藥師的碧海潮生曲,可聽到歐陽鋒的歌聲,忍不住神色一變,叫道:“黃蓉、志常,快把耳朵堵住!”
黃蓉、李志常正覺精神恍惚之際,李志常還好點,聞言頓時紛撕衣襟,先在耳中緊緊塞住,再在頭上密密層層的包了,並幫助黃蓉也罷耳朵堵上,卻見對面歐陽克早就取出兩團棉花,塞住了雙耳。
這歐陽鋒歌聲極爲詭異,聲音很具穿透力,就連堵住了耳朵都似乎能鑽入心底。趙玄面色複雜,從懷中套出一根玉簫,乃是從玉像體內抽出來製造而成的,可他看了看之後,卻又忽地放入懷中。
李志常、黃蓉正覺疑惑,他們猜想趙玄亦是要吹奏碧海潮生曲,幫助黃藥師攻擊歐陽鋒,可怎麼又把玉簫收了回去?卻見趙玄手忽地一揚,憑空出現一架瑤琴,就彷彿說書人口中袖裡乾坤的仙家本事,讓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一呆。
歐陽鋒、歐陽克亦不例外,不知道趙玄從哪裡變出來的古琴。可他們發呆,趙玄卻一點不呆。盤膝坐在地上,手指撥弄琴絃,但聽得錚錚之音,琴聲悠揚,簫聲婉轉,竟然逐漸相符相合。
以爲這樣就能破了我的大法?歐陽鋒冷笑一聲,再次張口開唱。可不料趙玄此時也忽然開口:
“滄海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記今朝;
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知多少;
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衣襟晚照;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歌聲豪邁,詞曲大氣磅礴,瀟灑自得,滄桑透徹,竟然於聲音之中灌輸無上內功,震得所有人氣血翻騰,難以呼吸。
笑傲江湖曲!滄海一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