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岳不羣是一個好人,趙玄是萬萬不相信的。可眼前這嶽不羣竟然要把五嶽劍法貢獻出去,這就讓他有點不明白了。
這東西不是抓在自己手裡才最好嗎?他若是把這個泄露出去,那豈不是爲自己惹麻煩?
趙玄看着嶽不羣,見對方滿臉真誠,神情不似作僞,心裡面不禁念頭急轉。
如果說岳不羣是一個好人,那他此舉就沒有任何問題。但一個有名的僞君子會是一個好人嗎?趙玄覺得這可能性幾乎爲零。那嶽不羣爲的又是什麼?求一個好名聲?讓衡山、泰山、恆山的人都欠他一份人情?從而能夠在消滅左冷禪之後,當上五嶽劍派的盟主?
趙玄沉吟片刻,覺得這樣雖然說得通,可嶽不羣卻需要背上莫大的危險。以嶽不羣的爲人,按理說不會這麼簡單。
難道說是天道不想這麼早就讓嶽不羣與左冷禪對上?
想到這,他無奈的擡頭望了一眼屋頂。
屋頂之上有蒼天,天心叵測,天機難斷。天道如何,實在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猜測的到的。
算了,還是先顧好自己吧。
趙玄低下頭看了嶽不羣一眼,道:“師兄,一切皆由你做主便是。”竟是同意下來。
嶽不羣神色一喜,大笑道:“就知師弟宅心仁厚,不會任由武林同道做無謂犧牲。來,我們師兄弟乾一杯!”
“幹!”
這一頓飯兩人吃了很久,喝到後來,就連趙玄都有點吃不下。也不知嶽不羣是怎麼想的,竟然拉着他天南海北一通暢聊,從早上一直聊到中午,直至兩人紛紛有了醉意。
只見嶽不羣滿臉酡紅,雙眼迷離,竟開始訴苦道:“師……師弟……你,你師兄我苦啊!”
“師兄……你……你這話什麼意思?一派掌門……還……還苦什麼?”趙玄擺明了不信,放下酒杯,猛地搖頭道。
似乎劇烈的搖頭讓他更暈了,撲通一聲,趴在桌子上。
乒乒乓乓!
酒罈、碗碟灑落一地。
嶽不羣似毫無所覺,拿起身前酒罈,又猛灌了一口酒,道:“師……師弟,你莫要……莫要不信。我這掌門的位子……實在……實在作的苦啊!”
“哦?苦……苦從何來?”趙玄醉眼迷離的擡起頭,勉強說完一句話,竟又趴了下去。
嶽不羣醉眼一斜,嘲笑道:“呵呵……師弟……師弟的酒量太淺了,這……這就不行了?”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鼾聲。
嶽不羣不管不顧,悶頭喝酒,良久,也不管趙玄有沒有在聽,自顧自的喃喃道:“師……師弟有所不知。我……我當掌門那年,才……纔不過而立。偌大的一個華山,只……只有我與小師妹二人。我們沒……沒權沒勢,又……又無人支持,還得防備着有人……有人趁火打劫,我……我怕啊!”言語中似有無限惶恐。
世人只知他君子劍嶽不羣,但誰知他爲了維持這“君子劍”的名頭廢了多大苦功?師父死了,華山派只剩下他和小師妹,若沒有響亮的名號,如何防備宵小之徒趁火打劫?
“君子劍”究竟是僞君子也好,真君子也罷,他所爲的不過是保持華山不滅門而已!
嶽不羣明顯真的醉了,醉得一塌糊塗。從師父死亡開始,將自己如何執掌華山,如何防備宵小,如何想要華山發展壯大一一說出,最後,竟然坦白道:“……師弟,不……不瞞你說,我……我一開始收林平之爲徒……只不過……想要謀劃他家的辟邪劍譜……只是……我一直都在猶豫……所以我……明明知道辟邪……辟邪劍譜就在向陽老宅,也……也不曾去過!”
說完後就像解脫了一般,終於精神不支,猛地一下醉倒在地上。
而此時早已“醉倒”的趙玄卻忽然擡起頭來,雙眼瞪的滾圓。
他之前所謂的“吃不下”是真的“吃”不下了,喝了那麼多酒,早已經撐得肚脹不已,所以纔要裝醉。其實以他的元神之力,即使喝的再多也不會失去意識,但他沒想到一次裝醉竟然聽到這麼駭人聽聞的事。
這個嶽不羣竟然浪子回頭了?或者說……他原本就並非什麼惡人?
回想原著,嶽不羣開始的時候還是不錯的,不然甯中則與他夫妻一場不可能沒有發現。而那“僞君子”的名頭,也是後來一點一點的顯現出來的。可這“僞君子”做過什麼危害天下的大事?就連定逸師太的死都是通過別人之口說是他下的手,可書中爲什麼沒有明確的寫出來?難道就不能說是別人故意陷害或者誤會?正本《笑傲江湖》中,沒有任何一章寫到嶽不羣殺了誰誰誰,反而是被大家看做正義一方的令狐沖與任盈盈,手底下人命不少。尤其是任盈盈,動不動就殺人,雖然刻畫的她性格十分豐滿,可動則殺人真的能是好人?嶽不羣整本書一個人沒殺反而是壞人?
笑傲江湖是一個折射政治鬥爭的小說,而政治之中一個好人被誣陷成千古罪人這似乎並不難理解,這裡面真的沒有什麼貓膩嗎?
不過按照剛剛嶽不羣所言,他確實是起了壞心,只不過一直猶豫……所以他一開始並不是僞君子,而是隨着時間不得不轉變嗎?
趙玄想到這裡忽然一愣,好人壞人,真的能夠一生不變?是非善惡,真的有那麼重要?
說好聽點是非善惡是人定的,說難聽點那就是人們強加給別人的束縛。之所以是“別人”,而不是“自己”,則是因爲人類對善惡的定義。
人類普遍將善惡分爲五等:
一、有意識犧牲他人利益而實現個人利益的人,是卑鄙的“惡人”;
二、無意識但客觀上有損於他人利益的人,是缺乏道德的“壞人”;
三、在追求個人利益的同時,無損於他人利益的人,是有道德的“普通人”;
四、在追求個人利益時,兼顧他人或社會利益的人,是高尚的“好人”;
五、犧牲個人的利益,以追求他人或社會利益的人,是偉大的“善人”。
那麼問題就來了,這個“他人的利益”中的“他人”指的是誰?無可否認,就包括了提出和支持以上五點的人。
他們爲什要這樣區分?
人們爲什麼要喜歡“善人”厭憎“惡人”?
www▲ttk an▲co
無非是害怕“惡人”侵犯他們的利益,並且想從“善人”那裡得到好處而已。
這是所有人類的劣根性!
《易經》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當人們開始抱“善人”大腿的時候,就是想有朝一日自己落魄,會有“善人”相助。而這個想法一出,人就已經失去了君子之風,失去了自強不息的精神!
《道德經》中提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就是說“上德”之人,從不表現爲形式上的“德”;而恪守形式上的“德”的人,則已經“無德”。
可見真正的德行並體現在“善”與“惡”,當善與惡存在的那一刻起,人類就已經失德。之所以要區分出善與惡,就是人類害怕被別人迫害,又想要尋求別人幫助的自私與懦弱的行爲!
真正的君子,自力更生,需要別人的幫助嗎?
正所謂“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如果連禮都失去了,那就只有用律法來約束。而所謂的“仁”、“義”、“禮”這三個“善人”都應該具備的條件,不過是失道失德之後的表現!
善人?惡人?
趙玄忽然發現自己十分可笑,自己早就想明白了“聖人不死,大盜不止”,爲什麼還拘泥於善惡?那所謂的聖人,不就是所謂“善人”的極致嗎?
上德不德,善惡盡失德!
想明白了這一點的趙玄神智一清,意識前所未有的清醒。一股神而明之的感覺涌上心頭,似悟非悟,似明非明,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狀態。
恍惚中,似乎過了許久,當他再次睜開眼,時間已經到了傍晚。
金燦燦的夕陽透過窗紙照在屋內,嶽不羣依然趴在地上,無意識的打鼾。
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嶽君子”,趙玄無聲一笑,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甯中則早在外邊守候。原來是得到嶽不羣的吩咐,沒有他開口,不許進去打擾。見到趙玄出來,她忙向屋裡一望,見嶽不羣趴在地上,不知死活,寧女俠當場就變了臉。趙玄不等對方喝問,便笑嘻嘻道:“師姐不必擔心,師兄只是喝多了而已。”說完任由甯中則去屋裡查看,等確認無誤,才離開這裡回到自己房間。
房間內,東方不敗等候多時,見他進來,面色不喜道:“喝了一天酒,我讓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呦,小白啊!”趙玄詫異了一下,順手關上房門道:“這個你先彆着急,放心吧,我用人格擔保,早晚都給你辦成嘍!”
“你叫我什麼?”東方不敗的聲音非常冷,臉色也非常冷。
趙玄心裡一哆嗦,暗道壞菜了,怎麼把這姑奶奶惹毛了,她不會閹了我叫我練葵花寶典吧?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小娘們是怎麼煉成的葵花寶典?
咱家可真是好奇的緊啊……
啊呸,是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