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七個殺字所過之處,無人能敵,更有甚者連一聲驚呼都做不到,就被殺字轟爲齏粉。高座龍位之上的李元欽面露驚恐,大叫着“爾敢!不要!”可依然阻止不了七殺碑文的肆虐。待殺氣臨體,立即身形爆裂,噴灑出漫天血霧,連個屁都放不出來。旁邊柳元宗亦是瞳孔緊縮,奮起平身之力,以圖抵擋七殺碑文的虐殺,可他抵擋的了麼?
先不說這七殺碑文是不是張獻忠所作、蘊不蘊含所謂的帝王之氣、能不能詩成金龍。就說趙玄以扇靈全部元氣書寫,就已經相當於一個半聖的全力一擊。再加上雲紋龍牙折骨扇的力量,以及其中的鬼谷秘境,三者合一,莫說半聖,就是亞聖、聖人,都不一定能抵擋的住。
更何況“柳元宗”這半聖當得還“有名無實”!
在七大殺字的肆虐下,柳元宗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怒吼,就緊隨李元欽之後,化作漫天血霧。那些血氣並不下落,冥冥之中似有一股力量,引着它們進入七殺碑內,叫七殺碑越發血腥妖異。
短短片刻後,場面頓時被肅清一空,漫天血霧皆被吸入七殺碑內,七個殺字也各自迴歸原位。
就在這時,忽然七殺碑上一陣波瀾閃過,扇靈身着一襲紅袍出現,冷冷地注視着趙玄。
那眼中,滿是殺戮!
趙玄一聲苦笑,道:“道友現在要殺我了麼?”他早就知道,甚至扇靈之前的都知道,七殺碑文一出,內中之靈,七情皆去,六親不認,凡在七殺碑領域,違背七殺碑文者,盡誅之!
也就是因此,他昨夜纔會問扇靈會不會怪他。
可若是不如此、不借助扇靈之力。他即便寫出七殺碑文,也沒把握將柳元宗誅殺、沒把握滅掉朝廷,所以他不得不這樣做。
只見對面扇靈身上血氣一陣翻滾,良久。充滿殺氣的目光忽然一頓,後退一步,隱沒入石碑之內。
同一時間,漫天殺氣全部消散,七個殺氣組成的殺字也緊隨其後。依附在七殺碑北面那七個殺字上。
趙玄見此終於鬆了一口氣,若扇靈真的對他出手,那扇靈從今往後恐怕真的只能做七殺碑靈。
好在他沒有出手,好在還有機會……
就在這時,忽然一點靈光出現在空中,出現之後,不做半分停留,急速向遠處掠去。
趙玄此時正在慶幸,待反應過來,已經追之不及。可沒想到。忽然一隻大手出現在靈光去路前,倏地一下,將靈光握在掌中。那靈光不住跳躍,可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對方手掌心。就見一名老者突兀出現,站在遠處,說道:“道長今日此舉,着實有些過了。”正是孔老閣主!
孔老閣主是僅有的知道趙玄身份的部分人之一,自趙玄一出妖界,回到京城。就開始關注着他。今日見趙玄忽然上朝,就知他定然會在朝堂上鬧出事端,可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大!
滿朝文武盡皆身死,誰來治理天下?
而且……
看着高立在空地中的七殺碑文。他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不是沒有想要阻止過趙玄,至少要留下一部分人,可等他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晚了。
七殺碑文出世之後,連他都不敢進入殺字範圍內,這讓他如何能夠阻止?
來到趙玄身前。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兩人對視片刻,趙玄忽然笑道:“誅殺柳元宗,難道不也是孔老閣主之意?”似乎對孔老閣主的到來沒有半分詫異。
孔老閣主苦笑道:“柳元宗確實該殺,若非如此,老夫也不會一直隱身旁觀,直到道長髮力,還打算助道長一二。可沒想到,道長竟然以一篇碑文,殺盡此間所有人,皇帝、百官、甚至連太監都沒有留下……昔日一別,道長如今的殺氣有些重了。”
趙玄搖搖頭道:“此間之人是我所殺,又非我所殺。若非他們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忠不孝,又怎會被七殺碑文所滅?”
孔老閣主臉上苦笑之色更甚:“說是這麼說,可這天下之間,除了聖人,有誰能夠做到忠孝兩全,仁義禮智信皆佳?就說這百官,不過是被柳元宗蠱惑,若只誅柳元宗這首惡,日後未必不能改過自新,成爲國家棟梁。可眼下被道長一句‘皇帝百官都如狗,總是刀下觳觫材’盡皆滅去,這天下今後該由誰去治理?還有那些太監……不孝有三,事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也;家貧親老,不爲祿仕,二不孝也;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也。太監以成閹人,道長讓他們如何‘盡孝’?尤其是道長詩中‘天生萬物以養人,世人猶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盡蒼生盡王臣。’四句,有這碑文在一日,天下就無人能夠稱帝、無人能夠稱王。否則天下之大,只要犯了七殺之罪,就會被這七殺碑文擊殺,除非聖人再世,不然還能有誰,再有能力去治理百姓?”
趙玄聽到這裡忽然笑了,笑得極爲暢快。確實,有這七殺碑文在,凡接近七殺碑文百丈,人盡該殺。就如現在,孔老閣主都不得不跟七殺碑保持一定距離。畢竟如果真的說起來,這天下之人,沒有誰從來未犯過錯的。什麼仁、義、禮、智、信,總有會違背的時候。所以就連趙玄,站在這七殺碑前,都險些被攻擊。還是扇靈尚存一絲靈智,或者他修道的緣故,才逃過一劫。可這七殺碑管得可不僅僅是百丈!而是天下!
普天之下,日後再敢稱王稱帝者,除非打出生之後,就沒做過半點錯事,不然躲到天邊,都會被七殺碑感應,然後轟殺至渣。且七殺碑殺的人越多,其中殺氣越大,威力也就越強。除非聖人出世,以大毅力將七殺碑推到,不然這個世界,人族再也出不了帝皇!
可這又能怎麼樣呢?趙玄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面對孔老閣主的責問,他走上前去,笑道:“貧道曾聞上古之時,三皇未出、五帝未顯,人族凡遇大事,皆衆人商議,投票表決。今時爲何偏偏要一個皇帝?況且,聖人之治,莫過於無爲,天下百姓自給自足、自得其樂,何須要他人治理?”
孔老閣主張了張嘴,苦笑嘆息:“道長之道,老夫現在不想反駁,但道長有沒有想過,一個國家的形成,必然有國主、有百官、有民衆。現在莫說帝皇,就算是文武百官,若在這七殺碑文下,但凡有一絲私心,也會被攻擊……”
“這不正好,文武百官,天下爲公,何愁國家不大治?”
“可道長有沒有想過,水至清則無魚,這官場……總歸會有些污垢。若無一利可圖,誰人還願爲官?誰人還願治世?”
“聖人啊……孔老閣主的意思貧道明白,無外乎治世之道,所需人才甚多,故不僅要知人善用,還需學會藏污納垢。畢竟人人都有長處,人人都有短處。夫剛略之人,不能理微,故論其大體,則宏略而高遠;歷纖理微,則宕往而疏越。亢厲之人,不能回撓,其論法直,則括據而公正;說變通,則否戾而不入。寬恕之人,不能速捷,論仁義,則宏詳而長雅;趨時務,則遲後而不及。好奇之人,橫逆而求異,造權譎,則倜儻而瑰壯;案清道,則詭常而恢迂。又纔有九品,一曰德行,以立道本;二曰理才,以研事機;三曰政才,以經治體;四曰學才,以綜典文;五曰武才,以御軍旅;六曰農才,以教耕稼;七曰工才,以作器用;八曰商才,以興國利;九曰辯才,以長諷議。故商鞅長於理法,不可以從教化;蘇、張長於馳辭,不可以結盟誓;白起長於攻取,不可以廣衆;子胥長於圖敵,不可以謀身;尾生長於守信,不可以應變;王嘉長於遇明君,不可以事暗主;許子將長於明臧否,不可以養人物;貧道長於養性,不可以臨危難。此乃帝王之術,用人之本,治世之道,貧道自然也曉得。”
“既然如此,道長又何必立此碑文?”孔老閣主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他本以爲趙玄不通國事,今日之舉,完全是盛怒之下,肆意妄爲,沒考慮半點後果。可聽了趙玄方纔一段言論,他頓知是自己想錯了,趙玄今日的所作所爲,怕不是有什麼深意。
只見趙玄卻搖搖頭,幽幽地道:“孔老閣主可聽說過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破而後立?”孔老閣主一呆,搖搖頭道:“眼下這種情況,破確實破了,可老夫卻看不清,該如何再立!”
事實已經擺在這裡,七殺碑文在一日,這天地之間就不可能有帝王,還如何再立?
除非趙玄能把七殺碑推到,可這可能嗎?
先不說他有沒有這能力,就算是有,他立的東西,他會親自再把它推翻?
怎麼可能!
莫說是孔老閣主自己不相信,就算是說出去,天下也不相信!
只可惜孔老閣主想來想去都想漏了一點:趙玄已經說過,這天下之間,沒必要非要有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