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悠悠,在觀中的地面上投下些許陰影,好像繡在青石上的一朵朵梅花。
小童在前方帶路,穿過一重院落,很快就來到觀中的一座正殿當中,脆生生道:“老爺,我把他們帶來了!”
殿中的陳列十分簡單,空空蕩蕩,只有一個陳舊的蒲團。
除此之外,就是最裡面靠牆處的一張香案,上面陳列着一尊古銅香爐,爐中檀香正靜靜的燃燒着,釋放出幽幽煙氣。
案上供奉的正是道門的太上老祖。
供案之前,站着一名身穿雪白龍錦雲紋道袍,手執千絲銀雪拂塵,看去約莫古稀之年的老道。道人鬚髮皆白,但臉上卻無半點皺紋,麪皮細嫩如新生嬰兒,一對道目炯炯有神,看去倒並不像是什麼老者,而是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
白素貞見到這老道之後,便是微微行了一禮,道:“小女子白素貞,見過白雲真人!”一旁的敖通也跟着行禮。
“你我皆是道門真修,何必多禮!”
白雲真人目光落到白素貞的臉上,淡然一笑:“你二人所求之事,貧道業已知曉。”
白素貞聞言臉上不禁露出幾分訝色,稍稍愣了一下,旋即便是反應過來,開口道:“既是如此,小女子便直言了,不知真人是何打算?”
白雲真人看了白素貞一眼,忽然笑道:“若我說,貧道不打算趟這趟渾水呢?”
白素貞秀眉微微一蹙,不明白對方心中到底是什麼想法,一旁的敖通卻是忍不住開口道:“前輩,昔日妖魔之亂時,我那族叔可是救了前輩的性命,如今他的後輩有難,前輩怎麼能袖手旁觀!?”
白雲真人聞言卻是一笑,道:“小友莫急,老道並非是不肯幫忙,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白素貞道:“真人此話何意?”
白雲真人略略嘆了一口氣,道:“老道我修行數千載,餐風飲露,不久前神遊天外,恰好窺得了一線成就天仙之機緣,卻是要着落到深海中的一頭妖王身上。”
“那妖王乃是一隻黑環銀蛇,深居海底,兩位應當知曉貧道乃白鷗得道,在這深海戰鬥十分不便,因此幾番上門與之相鬥,全都敗了下來。更是中了蛇毒,一身實力只剩下四五成,那南海龍族的幾位地仙,我卻是一個都鬥不過的。”
說起這件事來,白雲真人也是有些無奈,他本來就是海上白鷗得道,一身道法都在自身的速度上,但是入了深海,他引以爲傲的速度就失去了作用,實力大受影響,竟然不是那妖王的對手了。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出來,這黑環銀蛇的蛇毒霸道無比,如果長時間不能祛除,會逐漸吞噬他的道行法力,甚至會跌落境界。
聽罷對方的話,白素貞心中卻不由微微一動,按照白雲真人話裡的意思,南海龍宮裡的地仙不止一兩尊那麼簡單。到時候如果真的只憑她與許仙兩個人,想要救出敖鸞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但如此一來,就非要聯合這些海外的仙家不可了。
心思百轉,白素貞輕移蓮步,微笑道:“不瞞真人,小女子亦是蛇類成道,可否讓我察看真人的傷勢,說不定就會有解決之法。”
白雲真人聞言臉上不由露出喜色,開口道:“若是道友真的可解貧道身上之毒,道友之事自然義不容辭!”
不過,白素貞在察看了白雲真人身上的蛇毒之後,秀眉卻皺了起來,這蛇毒的厲害要超過她的預料,竟然都融合到了元神當中,十分棘手。如果沒有專門的解毒之物,幾乎沒有辦法以法力來祛除。
“難道就沒有別的解毒之法了嗎?”白素貞輕聲自語。
白雲真人道:“倒也不是沒有。但凡劇毒之物,附近必有解藥。那妖王的巢穴附近有一種仙草靈芝,可解老道身上之毒。不過此妖知道我中毒之後,就一直守在仙草附近,想要取到手中,並不容易。”
老道在中毒之後,曾經嘗試過好幾次偷偷摘取仙草,但每一次還沒接近,就被妖王發現了,根本無法靠近。以他現在的這種狀態,如果再被妖王纏住,只能落得一個身隕道消的下場,成爲蛇妖果腹之物。
白素貞略一沉吟,便道:“真人可將那妖王所在的位置告訴我,我去試上一試。”
白雲真人聽到白素貞的話後,頓時又喜又驚,激動道:“如此,就拜託道友了!”心中卻是一嘆,原本的恩情還未償還,哪曾想竟然又要欠下對方一個人情。
世人皆知他白雲仙最善飛遁之術,但其實他最爲精擅的卻是卜算之道,早在白素貞到來之前,就已經提前推算到兩人會在今日來到觀上。
而他解毒的希望,也正該應在白素貞的身上。
正因爲千年前的那場妖魔大劫,白雲真人差點身死,之後才一心研習卜卦之術,趨吉避凶。可惜縱然千算萬算,依舊逃不過天命,因爲成就天仙的一線機緣,導致自身遭了劫難。
萬年一次的仙魔殺劫重開,原本他打算隱居海外,避開殺劫因果,誰曾想終究還是逃不過。一旦他答應白素貞救人,就會徹底的捲入到這場紛爭當中,再無半點脫身的可能。
屆時殺劫一至,是死是活,全看天意。
可他若是不答應,身上的毒自然就無法解開,時間一長,照樣會魂落九幽,說不定還會死的更快些。天意註定,根本由不得他選擇。
片刻之後,白素貞就離開了白雲觀,一路向着西南方向飛去,途徑千里之後,終於看到了一處露在海面上的礁石,當即將雲頭一斂,徑直闖入到海面當中。
這礁石只是冰山一角,越往海面之下,就越是龐大,如同一座海底玄山。到最後,規模竟然絲毫不下於一些陸上大嶽。
下行了不知多深,已然到達了陽光無法觸及的深度,白素貞終於在接近海底的地方,感受到了絲絲縷縷妖氣的存在,不遠處,一個黑漆漆,幽深無比的洞口赫然在目,彷彿連接向世界的另一端。
洞口的附近,生長着一株又一株模樣奇異,宛如藻荇一般的古怪海草,在海水當中微微發着熒光,顯出些許不凡,正是白雲真人口中的解毒仙草。
“就是這裡了!”
白素貞眼前一亮,收斂了自身的氣息,幾乎要與周圍的海水融爲一體,慢慢的向着那黑暗的洞口靠攏。
眼看着離那仙草越來越近,白素貞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喜色,但就在這時,洞口中忽然盪出一股磅礴的妖氣,一道巨大的黑影陡然從中衝了出來,徑直向着白素貞身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