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日纔是中秋,但城裡已多了些過節的氣氛,街上隨處可見賣宮餅的小販,叫賣聲不絕,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幾分喜色,大概是在外忙碌一年的家人回來相聚了吧!
許仙家裡自然也準備了不少宮餅,大都是五仁味兒的,除了因爲好吃之外,當然還有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五仁味兒的要更便宜些。而除此之外,姐姐還備了不少瓜果茶點之類,臉上洋溢着喜色。
第二天傍晚,夕陽半掛,許仙在不大的小院裡擺上一張小桌,兩隻木凳,又在桌案上擺上許多提前備好的吃食,這才喚來姐姐,準備賞月。
因爲沒吃晚飯的緣故,許仙的肚子早就發出咕咕的不滿抗議聲,等姐姐落座後,再也忍不住,學着前世日劇中男女主人公吃飯的情景,雙手在胸前合十,笑道:“我開動了!”從盤中拿起一顆桂花糕放入嘴裡,輕嚼之下,幽幽暗香瀰漫。
姐姐看見他這個樣子,不禁笑道:“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說話時替他細心倒上一盞熱茶。
許仙怎麼可能慢的下來,中秋節對於他來說倒不如說是吃貨節,什麼賞月,什麼感懷,都還要靠邊兒站。
夜色終於降臨大地,空氣中也多了幾分幽暗寒涼的氣息,夕陽漸隱,紅雲不見,一輪淺淺的銀白色月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顯現出來,城中不知多少雙眼睛遙望着這一幕。
沒過多久,緋紅色的月光便灑滿千家萬戶。
今夜的月色很好,如一輪玉盤般高懸天際,甚至都可以看清上面的痕跡,只是不知那裡是否真的會有那樣一座冰冷的宮殿存在,又是否真的深鎖着那樣一個美人日日懷抱月兔悽然喟嘆。
清風徐來,連空氣中都充滿了愜意與安寧。
許仙賞這大好月色,忽然看向對面的許嬌容道:“姐姐,不是說晚上會有中秋燈會嗎?我們不如去看看吧?”印象中依稀記得燈會的地點好像就在西湖邊上。
許嬌容聞言點頭道:“是有燈會的,離這裡不遠……不過最近夜裡不很太平,我們還是不要去了吧!”
但終歸挨不住許仙的軟磨硬泡,強行被拽出了門去,待轉過幾條巷子,眼前頓時豁然開朗,原來西湖上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無論大小船隻,上面皆掛着彩燈,色彩斑斕,再與湖水相映,幾乎構成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岸上的攤販更是多到難以盡數,賣冰糖葫蘆兒的,耍戲法演雜技的,賣綵帶彩燈的,不知凡幾,到處都是歡聲,滿地都是笑語,與前些時日的冷清形成鮮明對比。
許仙陪着姐姐在湖邊隨意閒逛,東瞧瞧西瞅瞅,頗有一種新鮮的感覺,正四顧間,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前面不遠處的一道身影道:“姐姐,你快看,那是誰?”
許嬌容聞聲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卻不是李公甫還能是誰?
李公甫似乎聽見這邊的動靜,回頭望來,卻正巧同許嬌容的視線碰觸到一起,後者臉色不禁微微一紅,只聽李公甫道:“嬌容,漢文,你們來啦!”聲音由遠及近,很快來到兩人身前。
許仙道:“姐夫,你這是?”目光疑惑的在他身上的捕頭緇衣,腰間跨刀上掃過。
說話時卻被一旁的姐姐瞪了一眼,只好假作不知。
李公甫聽到他的話後臉露笑意,心裡竟莫名輕鬆了不少,至少從目前來看,自己未來的小舅子並不討厭自己,但旋即又皺眉嘆氣道:“還不是因爲上次的案子……”
知縣楊大川限令他十日之內務必破案,而今天已經是第九天了,明天就是最後的期限,但截止到目前爲止,他仍未查出任何頭緒來,又怎能不愁?
丟了工作事小,養活不起許嬌容事大。
許嬌容寬慰道:“會不會是有什麼遺漏的地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同樣替他擔憂起來,畢竟這是自己將來的男人啊!只是她一介婦道人家,對於這種事卻是有心無力。
許仙呵呵笑道:“放心吧,姐夫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問題的。”言罷看了看周圍來往的人流,“你們聊,我先走了!”
不等兩個人反應過來,就已匯入人羣中,不見了蹤影。
夜色下,許嬌容同李公甫兩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全都浮現幾分不自然的神色,終歸李公甫一介大男人,臉皮厚些,主動開口道:“嬌容,我們走走吧!”
“嗯。”
回答他的是一道細弱蚊吶的聲音,許嬌容臉色越發紅潤,這樣大庭廣衆之下同一個男子逛街對於她來說還是極羞澀的,即便那人是她將來的官人。
想起自家調皮的弟弟許仙來,心裡不禁暗自羞惱道:“小兔崽子,等回去了,看我不打爛你的屁股!”
許仙躲在一旁的角落裡,看着自家姐姐與姐夫兩個人並肩離開,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笑意,今夜月色正好,氛圍正濃,正是增進感情的大好機會,姐姐應該會很感激自己的吧?
一陣風吹來,卻莫名打了個冷顫。
離了姐姐,許仙一個人在燈會上閒逛起來,環首望去,但見彩燈妖嬈,光影交疊,彷彿夢幻,人人臉上皆洋溢着喜色,沿街闊步而行,遍賞人間萬象,權且當做茶餘飯後的散步吧!
不知不覺來到西湖邊,尋了一塊青石坐下,月色下湖面如流銀,遠山也只剩下漆黑模糊的輪廓,寺裡的鐘聲還在悠悠迴盪,忽然被一陣難以言喻的淒寒淹沒,整個世界好像都與自己遠去。
自己其實也只是一個孤獨的旅行者,卻不知將要走到何方。
蘆葦蕩起,驚起寒鴉一片,少年許仙靜靜躺在黑暗當中,只有一雙眼睛在發亮,或許明天會更好吧!
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陰暗角落裡,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直直的望着他,本想邁步前行,忽然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轉身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