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董昭大笑,不過,他心中卻是暗恨,諸葛亮這一句要是對答不好,那他就是輕視、瞧不起孫權,這後果雖然不足以讓他放在心上,可是,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豈不是要丟人了?所以,他在大笑的同時,腦子也是使勁兒地轉,終於,笑完之後,他又故作深沉,待了一下,這才先嘆了一口氣,回道:“說起這大將軍之位,其實以吳候之姿,要坐上去的話倒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諸葛亮沒有出聲,反倒是江東衆將都伸長了腦袋,孫權本想謙虛一下,不過,董昭嘴太快了,他爲了表示莊重,自然中有旁聽了,不過,雖然沒有做得跟其他人一樣那麼明顯,他卻也堅直了耳朵。
“只是,我家主公甚是喜愛孫伯符將軍,常言,孫伯符者,獅兒也!唯其可爲大將軍!所以,思慮再三,我家主公最後才決定將之吳候之位拿出來,授予孫將軍,既表示親重,亦表示一下歉意呀!”董昭故作悽然道,不過,他的話卻得到了江東衆將發自內心的一致好評,要知道,孫權雖然已經坐穩了位子,可是,在江東衆人,哪怕是在孫權自己的心裡,他還是比不上孫策的,既然大將軍只有孫策能做,孫權自然也就不好再爭了,而且,在漢朝,以古國之名命名的爵位都是極爲尊貴的,江東衆人對此其實也很滿意。
“董昭,你這話可是在侮辱孫伯符將軍!這樣做,你也太不把江東衆位高人放在眼中了吧?”劉曄也出聲道。
“我有何處侮辱了孫伯符將軍?”董昭反問道。
“哼,許成以大將軍之位,要孫伯符將軍攻打徐州,你提及此事,不就是說,許成一直對孫伯符念念不忘,是因爲……”劉曄不好把下面的話說出口,可是,他的意思卻是明顯的很了,就是說許成之所以思念孫策,實際上是因爲希望能繼續耍弄孫策。
“劉曄,你住口!”董昭佯做大怒,“哼,只有你等無能之輩纔會如此小瞧孫伯符,你們也不想想,孫伯符將軍開創江東基業,豈會任由他人驅遣?你等不明真義,以一己之鼠目寸光來斷言孫伯符將軍之宏圖偉略,你們纔是真正地侮辱了孫伯符將軍!”
“好了,三位不要爭了!”孫權終於受不了了,你們三個人爭來爭去,憑什麼老拿我們老孫家的人來說事兒?
“是啊,有些事情爭也爭不清,不過,既然三位之間有一些不愉快,不如我們改日再談,如何?”張昭又給孫權施了一個眼色,說道。
“是啊,今日某也有一點點累了,就到這裡吧,三位,本候先告辭了!”說完,孫權就徑自站起來,向內室走去。
“吳候且慢!”董昭突然又出聲道。
“哦?公仁先生還有何事?”孫權不願意失禮,問道。
“董昭手中有一件禮物,想請吳候代爲轉交給一個人!”董昭對着諸葛亮和劉曄笑了笑,把兩人笑的莫名其妙,心裡發緊。
“什麼禮物?”孫權聽到這話就站住了,他很好奇,董昭如果有禮物的話,理應一來就送上纔對,爲什麼現在才說?難不成是想拉攏自己,用來氣諸葛亮和劉曄的?看來這禮物的規格不會低的,倒要好好瞧一瞧。
“啪啪啪!”董昭兩手拍了三下。不一會兒,外面就有人託着一個長長的木盒進來了,並將之呈送到孫權的面前,放在了桌几之上。
“這是何物?”孫權重又坐下,卻不伸手打開,只是看着這個盒子,向董昭問道。
“吳候何不自己看一看?”董昭微笑道。
“……”沉默了一會兒,孫權伸出了手,猛得一下,打開了盒蓋。
“劍!?”
“吳候請細看此劍!”董昭接着說道。
“嗯!”孫權把目光轉移到了劍上,可是,他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同,只覺得跟一般地古劍沒有什麼不同,所以,他又看向了董昭,而董昭卻是微笑不語。
“哧!”見董昭面有得色,孫權心下微惱,難道這劍真有什麼不同?可是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麼,於是,他把劍給拔了出來。
“漪劍?”劍身之上,刻有銘文,雖然古樸,可是,孫權卻也認得出來。
“不錯,就是漪劍!”董昭笑道。
“公仁先生,看樣子,這不過是一把普通的古劍而已,先生竟然如此鄭重其事的送與吳候,難不成是認爲江東沒有好劍嗎?”劉曄剛纔不好出聲,不過,他是不會放過機會對董昭開炮的。
“哈哈哈,”董昭大笑,可他卻對劉曄理也不理,而是接着向着孫權問道:“吳候,難道您真的不知道這柄‘漪劍’的來歷嗎?此劍跟孫氏一族可是有很大的淵源呀!”
孫權茫然,擡頭四顧,看向了程普、黃蓋等老將,想尋求一點答案,可是,程普那些人也在疑惑,跟孫家有關的兵器,有名的也就是一把古錠刀而已,可那把刀已經跟隨孫堅下葬了,這把劍到底是哪裡來的?看這董昭自信的樣子,難道真的跟孫家有關聯?
看到自己幾個老家將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孫權只好又把目光轉向了董昭,“公仁先生,孫權駑鈍,不知此劍來歷,先生可否告知呢?”
“不敢!”董昭謙虛了一下,遂摸着自己的一點點短鬚,做出了一副懷念的樣子。
“‘漪劍’者,雖並不能跟自古相傳的那些神兵利器相比,可是,此劍的來歷卻遠大於那些無主之兵,因爲,此劍的第一任主人,乃是我華夏兵聖,孫武!”
“什麼?”孫權猛得雙目圓睜,狠狠地看向了手中的古劍。
“孫武?!”不僅是江東諸人,連諸葛亮和劉曄也是一副震驚的樣子,不是劍驚人,而是劍的主人驚人,因爲,孫氏一族正是號稱孫武后裔,兵聖之劍再現,只要是個人,恐怕都要珍藏起來,可是,董昭卻將此劍送回給了孫家,這禮可實在是大了,太大了!
“請問,公仁先生如何得知此劍竟是‘兵聖’佩劍呢?”震驚過後,諸葛亮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要是董昭的話編不圓滿的話,可就有一點褻瀆孫家老祖宗的意思了,那不管他是什麼人的使臣,都別想活着走出江東,而且,許成也無話可說。
“哈哈哈,諸位可知此劍是怎麼鑄成的?”董昭斜看了一眼諸葛亮,小樣兒,這就想難住老子?看你也就是剛斷奶的樣子,居然也敢來這裡挑撥,哼!現在先不跟你小孩子計較,到時候再找你算帳。
“請公仁先生不吝賜教!”孫權向董昭行了一禮,要知道,自從董昭來了之後,孫權雖然表面上禮敬有加,可實際上卻是敵視非常,而且,孫權怎麼說也是一方之主,當然是不會對董昭施禮的,不過,這一回,爲了祖宗,孫權也不得不先放一下架子了。
“鑄此劍者,據傳說,乃是昔日吳國大匠:歐冶子!”董昭說道。
“且慢!”這一下,不是諸葛亮或者劉曄,而是張昭。
“哦?子布先生有什麼問題嗎?”董昭問道。
“公仁先生!”張昭看着董昭,冷冷地說道:“歐冶子,乃春秋時大匠,一生共鑄八大名劍,爲越王鑄:湛廬、純鈞、勝邪、魚腸、巨闕五劍,爲楚國鑄:龍淵、泰阿和工布三劍,在下從未聽說,歐冶子乃是吳國匠師,更加沒有聽說過,歐冶子竟然還鑄有一把‘漪劍’!公仁先生,你莫不是以爲我東吳無人讀過書麼?”說完這話,張昭就雙目如電,緊盯着董昭不放,他自從一聽到董昭說什麼孫武之劍,就覺得董昭要找麻煩了,所以,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堵住他的嘴再說。
“哈哈,可憐張子布你名滿天下,居然如此不知變通!”董昭又是大笑,不過,他的心中卻是暗暗得意,因爲他來的時候,早就想過可能遇到的問題了,豈能回答不出來這個提問?這也是許成的使臣跟其他諸候的使臣不一樣的地方,許成的使臣在出發前,都要先預演一遍可能遇到的問題,然後,由所有人幫忙找出應對之法,然後,纔會出發,具體情況再憑使臣自己的機智應對,而其他諸候的使臣就不一樣了,靠的只能是一個人,這當然就有所不同了。
“變通?難不成就能讓歐冶子由越國人變通成吳國人不成?”張昭反問道。
“請問子布先生,可知專諸刺王僚之事?”董昭笑嘻嘻地問道。
“當然知道!專諸受闔閭派遣,以獻魚爲名,暗藏匕首於魚腹之中,爾後,一擊成功!”張昭說道。
“專諸所用何物?”董昭笑問道。
“魚……”張昭突然看了一眼董昭,吸了一口氣,這才無耐地說出了那三個字:“魚腸劍!”
“是啊,魚腸劍不是越國名劍嗎?怎麼反到了吳王闔閭手中呢?”董昭又追問了一句,不過,張昭卻是不願回答他了。
見張昭不再發話,董昭也不再逼問,自顧自的解釋起這柄“漪劍”的來歷:“歐冶子本在鑄劍,可是鑄劍爐就是上不來火,眼見天時將過,最後,急怒之下,他就欲以身殉爐,恰好,此時孫子經過,言人之精華,皆在指甲、頭髮,可以指甲、頭髮投入爐中,代身爲殉,結果,歐冶子依其而行,果然爐火大盛,劍因之而成,於是,歐冶子就將之贈與孫子,孫子持此劍,領吳國大軍旬日之間亡楚,要不是申包胥在秦庭之內大哭七日七夜,感動秦王,楚國恐怕早就無法復國了,不過,楚國能夠復國,恐怕也是因爲孫子不恥闔閭在大勝之後縱兵搶掠,恣意享樂,獨自離開的原因,沒有了兵聖之助,闔閭縱然有伍子胥相助,也無法對付秦楚聯軍啊!而這柄‘漪劍’,也從此下落不明,也因爲它的主人聲名太盛,所以,它反倒不如歐冶子所鑄其他名劍出名了,光芒都被孫子之名掩蓋了呀!”
“……”孫權直勾勾地看着手中的寶劍,心中振奮莫名,好劍吶!
“吳候!”董昭見孫權失神的意思,連忙出聲叫了一聲。
“嗯?啊,公仁先生,這把劍我收下了,多謝了!”孫權依舊是看着那柄“漪劍”,連頭也不轉。
“這個,吳候,這把劍並不是送與您的呀!”董昭說道。
……
不是送給孫權的?
所有人一致目露寒光,逼視着董昭!好肥膽啊!不給吳候,還能給誰?江東又有誰敢拿這把劍?除了吳候,又有誰有這個資格?
“公仁先生,那你是要送給何人呢?”孫權終於回劍入鞘,然後,聲音也是冷冷地罩向了董昭。
“此劍並不是我家主公之物,在下也是受人所託,將之作爲禮物,前來求……”董昭故意停了一下。
“求什麼?”孫權立即就追問道。
“此劍的原主,乃是徵北將軍,龐沛!”董昭又說道。
“……”孫權等人面面相覷,龐沛?居然是這個狂妄自大的傢伙!看來有麻煩了!
果然,董昭說出的下一句話差點兒就讓孫權有拔劍砍人的衝動,“龐將軍聽聞吳候之妹孫小姐之名,甚是愛慕,願求之爲妻,又聽聞孫小姐不愛紅妝愛武裝,所以就把這柄珍藏的‘漪劍’拿了出來,以爲聘禮!”
……
江東諸人不說話了,諸葛亮和劉曄更是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如同睡着了一樣,(可憐兩位大人物,到現在爲止,江東方面也沒有人給他們安排座位!),現在,這可是孫家的家事了,他們都不好插手。
“可……可那龐沛也太大了吧,舍妹至少比他要小二十歲!”孫權沉默了半天,纔想出一個理由。
“二十歲又有可妨?天下者,老夫少妻者不計其數,何況龐將軍並不老!”董昭心中暗笑,臉上卻是正色地反駁。
“吳候之妹年紀尚小,恐怕還不適宜婚配吧!”誰都看得出來孫權並不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給許成的人,這個時候,幫孫權就等於幫自己,諸葛亮本着這種想法,終於出口了。
“對,對,對!”孫權連忙應道,感激地看了一眼諸葛亮,他又說道:“而且舍妹一向甚得家母疼愛,她的婚事,我也做不得主呀!”
“原來如此,”董昭“唉”了一聲,“既然是這樣,還請吳候將‘漪劍’還於董某,讓董某自去求見老夫人!”
這怎麼能行?這可是孫武的佩劍,孫家老祖宗的東西,都到手了,是絕不能送出去的,要不然,那可就有一點不孝的嫌疑了。
孫權緊緊握住手中的劍,陪笑道:“公仁先生,不如這樣,某家代你向家母轉告,並將此劍送與舍妹,如何?”
“這個……”董昭故作爲難狀。
“唉呀,莫不是公仁先生自認爲比吳候的面子還大?吳候這話已經是等於答應了你的請求,只等老夫人一句話了!”張昭自然看得出孫權是什麼意思,這種忙,當然要幫,不過,他這話模棱兩可,不管最後這親事成不成,都怪不得孫權,因爲決定權在老夫人,至於那柄劍嘛,反正是不會還回去的。
“好吧,還請吳候早一些向老夫人稟告,董某先回驛館等候!”說完,董昭就向孫權告辭,離開了。
孫權等人自是鬆了一口氣,畢竟,這是人家的劍,總不能硬搶,現在好了,既然已經到手,董昭就別想再要回去了,至於那門親事嘛!誰會放在心上?剩下的,就是這兩個一直站着的傢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