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雄兵進武昌,
三鎮萬民喜若狂。
聽講道理信天父,
脫掉長衣換戎裝!
太平軍以摧枯拉朽之勢,克漢口、佔漢陽,欲攻武昌。
漢陽與武昌隔江相望,江面遼闊,每遇大風大雨,交通異常不便。
翼王立馬江邊,凝神觀察兩岸地勢。李開芳、唐正才、石祥禎、李秀成、陳玉成諸將站列在他的左右。石達開望着洶涌澎湃的江水,注視着煙霧瀰漫的武昌城,思考着如何進軍。他胯下的寶馬“胭脂紅”,昂着頭,打着噴鼻,前蹄不住踏地,好像等候主人的命令。翼王看罷多時,用鞭指着大江說:“我們就從這裡渡江,搶佔對面江岸,而後強攻省城。你們看怎麼樣?”李開芳道:“據探子報,湖北巡撫常大淳,龜縮在武昌城裡,不敢露面。守城的妖兵,僅有兩千八百名。我軍攻必取,戰必克,無往而不勝。這武昌孤城,何懼之有?依卑職看,怎麼打,怎麼有理。”石達開聽了,十分不悅,目光嚴肅地看着李開芳道:“自古兵家最忌驕傲。越是順利,就越應謹慎。武昌乃湖北省城,又是各朝兵家必爭之地。城堅而大,易守難攻。賊妖頭常大淳,足智而知兵,頑固又好狡,素有能者之名。面對強敵,我們不能有絲毫大意。南王殉職、西王歸天的教訓怎能忘記?況武昌一戰的勝負,關係極大。我輩身爲統兵大將,切莫輕敵,千萬戒驕戒躁纔是。”翼王的語氣嚴厲而又中肯,讓人聽了,感到心悅誠服。李開芳面紅耳赤,連連稱是。典水匠唐正才說道:“翼王教誨,語重心長,我等受益匪淺。卑職打算在這裡建造浮橋一座,從漢陽的晴川閣直通到武昌的漢陽門,橫跨長江,人馬得渡,何患武昌不克!”翼王聽了,很感興趣,忙說道:“很好。你再說得詳細一些!”唐正才接着說道:“以巨纜橫縛大木,上覆板障。人馬來往,履如坦途。浮橋左右,多系大鐵錨,拋入江中,雖大風浪不能動。”翼王連聲誇好,說道:“此法甚妙!這項工程就交給你了。越快越好!”“謹遵千歲之命!”翼王又指着羅大綱、陳玉成、李秀成三將說:“你們去協助唐正才兄弟,快把浮橋修好!”“遵命!”
書要簡短。從這天開始,上萬名太平軍,在唐正才的指揮下,日夜奮戰,浮橋工程進展得很快。
這天,石達開正在江岸視察浮橋修築情況,忽聽對岸傳來哭叫之聲。擡頭一看,武昌城外大火突起,濃煙滾滾,百姓扶老攜幼,四處逃散。翼王一怔,忙派人打探這是何故?探馬回來稟報說:湖北巡撫常大淳狗急跳牆,正拿百姓撤氣呢!
常大淳,湖南衡陽人,道光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授編修,歷任山東道監察御史、福建糧道、護理布政使、浙江鹽運使、安徽按察使、湖北布政使等職。咸豐元年,又升任湖北巡撫。他一生爲官,對皇上感情深厚,對義軍恨入骨髓,是滿清朝廷的忠實奴才。
常大淳見太平軍壓境,十分震驚,急忙把武昌的主要官員召集到撫衙議事。常大淳說:“王綱不振,賊盜橫行,長毛子造反,乃朝廷之大患。時下漢陽、漢口俱失,賊兵壓境,武昌危在旦夕。我輩既食君祿,當爲皇上分憂。兄弟蒙皇上錯愛,身爲巡撫要職,守土有責,誓與省城共存亡。倘有不測,寧願以身報國。”提督雙福欠身道:“請中丞大人放心!武昌城池堅固,巨炮百門,彈藥足用;又有長江天塹,要塞多處。諒長毛子難以得逞。”知府宋建仁道:“守城官兵士氣很高,巡邏放哨無一懈怠。雙軍門治軍有方,中丞大人治民有法。何愁省城不保?”常大淳冷笑道:“話雖如此,也不要疏忽大意。”他問雙福:“你的兵力是怎麼安排的?”“回稟中丞!”雙福欠身答道,“按您的意思,卑職已把外圍的九營軍兵都調進城裡了。唯大江要塞,留下五百人馬,以防賊兵登岸。”常大淳搖着頭說:“不好!應當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城裡來。才能摸成一個拳頭,利於防守。”“是,我馬上就傳令。”常大淳又說:“昨天我登城巡視了一下,見城外民房,離城根較近。兵法以清野爲先,若不及早毀除,其害大矣。廣西、湖南等省,皆因城外民房毀除未盡,致使賊匪藏身,潛掘地道。前車之鑑,不可不防啊!”他又對知府宋建仁說:“請老兄以我的名義,發出佈告,向百姓陳明利弊。限令在五天之內,把城郊的民房毀盡!違抗者格殺勿論!”“卑職這就去辦。”常大淳欠身離座,當衆宣佈道:“家貧出孝子,國亂顯忠臣。現在是當臣子的爲皇上出力的時候,願諸位各盡其力。倘若有人失職怯敵,唯軍法從事!”
常大淳並不糊塗,他已經認識到武昌失守是必然的了,只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但他還要做垂死掙扎。由他簽署的佈告發出以後,咸豐二年十一月初六,提督雙福親自領兵拆毀臨城十丈以內的民房。無家可歸的百姓,扶老攜幼被押進武昌。雙福下令,只留漢陽、武勝二門,其他城門皆閉。結果人多門少,被擠死踏傷者,數以百計。當日,官兵還拆毀了望山門外橋,保安門外舊橋。十一月初八,常大淳親自出馬,督促官兵拆房。因房多人少,難以如期拆完,他竟下令放火焚燒。
十一月初九,四城外一齊放火,直燒得土崩瓦裂,濃煙沖天。沒來得及跑走的老百姓,盡皆葬身火海。初十,大火越燒越熾。雙福請示常大淳說:“黃鵠磯頭的觀音閣,乃本朝建國初期所建,工程浩大,古蹟珍貴,廟中大士金像高三丈,乃國之瑰寶。是不是免燒?”“燒!一定要燒!”常大淳說,“觀音閣,閣勢峻嶂,逼接女牆。倘發逆據之,對我威脅甚大,還有什麼可憐惜的?”雙福不敢反駁,唯命照辦。可嘆一座古剎名勝,也毀於大火之中。
書不贅述。這場大火一直燒了十天,城外居民房屋,焚燬殆盡。常大淳的心這才安定了一些。他這種“燒房禦敵”之法,還受到很多人的賞識。在此後幾十年間,又被各地同類所用。許多通都大邑、名勝古蹟,均被清朝官兵弄得殘破荒蕪。
石達開聽了探子稟報,真是義憤填膺,立即命令唐正才,加快速度修橋,以攻城救民。咸豐二年十二月三日,浮橋工程告竣。翼王石達開率領大隊人馬衝過長江,直逼武昌,雙方展開了激烈的炮戰。常大淳依仗城牆堅固,火力充足,拼死抵抗。可是,現在的太平軍,不僅人多勢衆、驍勇善戰,還有了攻城的巨炮。即使敵城固若金湯,也不難攻破。
石達開在距城一里的板橋督戰,炮戰進行了兩小時後,命令太平軍向武昌發動猛攻。李開芳、林鳳祥、胡以晃、羅大綱、李秀成、陳玉成、韋俊、石祥禎八員大將,身先士卒,帶頭衝鋒,八匹戰馬風馳電掣般撲到城下。八將同時甩鐐下馬,一手擎盾,一手提劍,準備爬城。恰在這時,文昌門被太平軍大炮擊毀,城牆塌了二十多丈。陳玉成年輕腿快,捷足先登,從這裡爬上城頭。緊接着,那七位猛將也陸續上來了,與守城清兵交了手。太平軍一見主將捨身冒險,一個個奮勇攀城,士氣倍增,一聲吶喊,搶佔了文昌門,太平軍大隊人馬衝進武昌。清軍猶作困獸之鬥,以巷爲戰,且戰且藏。太平軍猶如下山猛虎,猛追不捨。巡撫常大淳見大勢已去,抱着他的巡撫大印,投井自殺了。提督雙福死於亂軍之中,知府宋建仁自刎。餘者官吏,皆做了刀下之鬼。
翼王進城後,立刻出榜安民,派兵維持秩序。同時,打開府庫,開倉放糧,砸開監獄,釋放囚犯。太平軍進了武昌,一再申明“官兵不留,百姓勿傷”,真是軍紀嚴明,秋毫不犯,深受百姓擁護。沒有幾天的工夫,人們的恐慌情緒就消失了。店鋪開張營業,百姓安心生活,男女走上街頭,個個歡聲笑語,談論着對聖兵的見聞。
石達開爲消除百姓各種疑慮,加深對太平軍的理解,以利擴充兵員,命胡以晃負責,組織太平軍走上街頭,散發《天條書》和《三字經》,宣講拜上帝會的教義和太平軍殺妖救民的宗旨,名曰“講道理”。城內百姓紛紛聚來聽講,越聽越覺新奇,一傳十,十傳百,男女老幼接踵趕來,聽得非常認真,對太平天國有了初步認識。
一八五三年一月二十舊,天王洪秀全駕臨武昌。事先傳下詔旨:舉行入城儀式,接見全城百姓,親自向武昌臣民“講道理”。
翼王接旨後,馬上着手準備,鳴鑼擊鼓,通知老百姓。並派人打掃街道,平整路面,清除垃圾,修補城垣。軍民一齊動手,搞得熱火朝天。石達開還命太平軍在武昌城郊閱馬場的寬闊草坪上,面南背北,修築一座高臺,上建綵棚,柱塗紅漆,正中設寶座,-上挑紅燈。真是宏偉壯觀,古樸莊嚴。
這天,從黎明開始,十幾萬老百姓陸續走進會場,男女老少、五行八作都來了。年輕人不拘小節,有說有笑,打打鬧鬧;孩童們天真頑皮,在人羣中躥來躥去,追逐嬉戲。整個會場,人山人海,像開了鍋。
其實,來得人雖多,可未必都是擁護太平軍的。他們之中,有的好奇,有的好勝,尤其多數老年人,都是面色陰沉,心事重重。他們不相信朝代能變,皇帝老子會垮臺;更不相信這些草莽英雄能成其大事。還有些人對崇拜上帝有反對情緒,認爲這是“左道旁門”;還有極少數人從心底憎恨義軍。認爲推翻朝廷的行爲是大逆不道。懷有這種心理的,大都是讀書之人、商賈士紳之流和官宦人家子弟。
閒話少敘。正晌午時,從漢陽的晴川閣,出現了一隊精兵。跨過浮橋,來到武昌漢陽門,一拐彎,又出現在閱馬場上。人們頓時沸騰起來:“天王來了!”“新皇上來了!”呼聲此起彼伏,人們俱都神着脖子,踮起腳跟,向前張望。但見繡旗開道,羅傘飄搖,上百名穿着錦衣繡襖的衛士,簇擁着幾個穿黃袍的人,騎着高頭大馬,來到臺前。衛士布好了警戒,一個身材高大的人出現在臺上。只見他:
頭頂金冠嵌珠寶,
身披杏黃蟒龍袍;
縷金玉帶腰中系,
方頭黃靴足上着。
左肋佩帶斬妖劍,
黃絨劍穗隨風飄。
麪皮黝黑紅光罩,
顴骨突出鼻樑高。
一對大眼明又亮,
兩道濃眉插鬢梢。
三綹黑髯胸前撒,
滿口潔齒厚脣包。
風度瀟灑慈祥貌,
神采奕奕把手招。
這時,閱馬場內一下子靜了下來,千萬雙眼睛盯在洪秀全的身上。“這就是野心勃勃的天王?”“這就是那個多次落榜的秀才?”“他就是天父的第二個兒子?”“他就是未來的天子?”人們的心裡划着不同的問號。
天王洪秀全從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面對人海,心潮澎湃。陽光映到他的臉上,更顯得光彩照人。
“各位父老兄弟姐妹們!”天王開始說話了。他的聲音渾厚有力,有節奏,有共鳴,在閱馬場上空迴盪着。人們被這種十分親切、中肯而又神奇的語言牢牢地吸引住了,偌大的閱馬場上,聲息皆無。人人注目凝神,想聽聽這位天王講些什麼。
洪秀全首先講了上帝創造山河萬物的故事,和他夢遊天堂的經過,又講了爲什麼要創建拜上帝會以及拜上帝會的教義教規。半小時後,人們聽厭倦了,場上開始騷動起來。洪秀全忙把話鋒一轉,從天上談到人間。他說:“父老兄弟姐妹們!天父上主皇上帝是我們人間共同之父,山河萬物都是我們共有的財產。天下男子皆兄弟,女子皆姐妹。天父不許存此疆彼界之私,起爾吞我並之念。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別。禍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好邪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洪秀全講到這兒,突然提高了嗓音,收斂了笑容,厲聲說道:“清妖違背天父上帝的意旨,吞併我疆土,殺戮我人民。他們不是上帝的兒子,而是閻羅妖,老蛇妖!清妖入犯中國二百年了,使我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把堂堂五千年的文明古國,變成了人間地獄!可是,亂極則治,暗極則光,這乃是天道。如今夜退日升。願我兄弟姊妹,跳出邪魔之門,循行上帝之道,隨我天朝天兵,打碎這人間的地獄,建立起地上的天堂!”
他的話講完了,場上仍是一片寂靜。看來人們仍沒有聽夠,還盼望他多講幾句。後來,見他真講完了,才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鼓掌聲和歡呼聲。許多人跳着腳高呼:“洪天王萬歲!”“太平天國萬歲!”
洪秀全再次向臺下招手致意。然後,走下講臺。東王楊秀清、北王韋昌輝、翼王石達開、天官正丞相秦日綱,以及李開芳、林鳳祥、賴漢英、胡以晃衆人跟在他的後面,走進人羣,開始接見百姓。
人們歡呼跳躍,自動閃開了一條衚衕。洪天王一行,從中緩緩通過。有人要叩頭,但又怕不合乎太平軍的禮儀;有人想鞠躬,但又覺得禮節太輕,只好呆呆地站着,邊看邊笑。有個老者,衣衫襤褸,滿身污垢,手裡領着一個小孫子。這個小孩兒,看樣子不滿三歲,穿着一身破舊棉衣,把小臉小手凍得赤紅,睜着一雙大眼,瞅着向他走來的這羣穿着黃黃紅紅衣服的人。這個不懂事的孩子,瞅着瞅着笑了,笑得那麼響亮,天真無邪,他這一笑,可把爺爺嚇壞了,忙用大手捂他的小嘴。洪秀全停身站住,看了看這一對老小,哈下腰去,把孩子抱在懷中,親切地吻着孩子的臉蛋兒。老人被驚呆了,手足無措,不知說什麼話好,“撲通”跪在天王腳下,哽咽地說:“天王啊,俺們老百姓的大救星!願您老人家長命百歲!”周圍的老百姓深受感動,流下了熱淚。洪秀全輕輕地把孩子放下,又親手把老人扶起來,溫存地說:“請老人家保重,咱們一道創建地上的天堂吧!”說罷一回身:“來人哪!”侍從趕緊俯身過來:“天王有何詔旨?”洪秀全說:“你去取幾套棉衣、鞋帽和十兩紋銀,送給這老人。”“遵旨。”老人目送着天王的背影,淚水矇住了他的雙眼。
書要簡短。“講道理”一直進行到日色平西。東王低聲勸洪秀全道:“二哥,天色將晚,趕快進城吧。”洪秀全點頭,他們上了戰馬,衛隊開道,在萬衆的歡呼聲中,向文昌門而去。威武雄壯的太平軍,排成四路縱隊,步伐整齊,浩浩蕩蕩,開進了武昌。
次日,太平軍開始擴軍。青壯年爭相報名,那真是“卸卻長衣換短裝”“紅中覆首衆皆狂”啊!不到十天的工夫,就擴收新兵二十萬人。現在,太平軍的總數已超過了五十萬人。武漢三鎮,到處是旗幟,到處是兵營,刀槍映日,兵將如雲,鼓角相聞,軍歌嘹亮,震撼數十里。到了夜晚,處處設燈火,照得江心通紅。水面上,戰船密佈,帆似白雲,桅如麻地。每個角落,都是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洪秀全和楊秀清重新整編了太平軍,又提拔了一大批有功人員。其中有:
天官正丞相秦日綱;
春官正丞相胡以晃;
天官副丞相林鳳祥;
地官正丞相李開芳;
殿左一檢點黃玉昆;
殿右二檢點陳承-;
地官副丞相李秀成;
冬官又副丞相陳玉成等。
太平軍整編完畢,東王楊秀清立即命令全軍,抓緊時間操練,備足彈藥糧草,做好東進準備,擇日直搗金陵。同時,他還派出幾批探馬,到各地探聽官軍動向。幾天後,各批探馬先後稟報,朝廷幾路派兵,討剿太平軍,有的奔向九江,有的去了荊襄,有的發兵嶽州,都撲空了。楊秀清分析判斷,這一定是官軍對太平軍的去向摸不着頭腦,以致弄得手忙腳亂。
楊秀清判斷得很對,太平軍圍攻桂林,兵進湖南,血戰長沙,兵陷尋陽、嶽州和武昌的警告,飛快地傳到咸豐皇帝的耳朵裡了。把這位風流天子嚇得魂飛魄散,急得五內俱焚,接連召集文武大臣,商討對策。他大發雷霆,將欽差大臣、大學士賽尚阿撤職查辦;逮捕了湖廣總督徐廣縉,交部嚴議。咸豐皇帝又降旨,着湖南巡撫張亮基署理湖廣總督;湖北提督向榮爲欽差大臣,專辦兩湖軍務;張國樑破格晉升爲廣西提督;雲貴總督羅繞典進駐荊襄,全力防賊;兩江總督陸建流爲欽差大臣,進駐江皖;以署江南巡撫琦善爲欽差大臣,駐防楚豫,全力剿賊。咸豐還下了一道嚴旨:“破敵有功者擢升,怯敵失職者立斬。”在皇上的怒斥聲中,朝臣們戰戰兢兢,一陣慌亂。
其實,咸豐皇帝的這種部署,純屬無的放矢。不僅毫無用處,反而亂了陣腳。有人猜測太平軍必然東下九江;有人猜測太平軍必然西上荊襄;有人猜測太平軍必然南迴嶽州;還有人猜測太平軍必然北走信陽。在這些欽差大臣、總督、巡撫的胡亂猜測下,官兵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簡直變成了瞎眼耗子,只弄得人困馬乏,兵力分散。
東王楊秀清把敵情稟報了天王。天王立即把各王召來,商討進軍事宜。東王說:“兵貴於神速。我軍在此不宜久留,應馬上東進,直搗金陵。乘妖兵手忙腳亂之際,打他個措手不及!”翼王道:“東王所見極是。但兵不厭詐,我們不能被清妖摸着動向。應派幾位弟兄帶少數聖兵,虛張聲勢,做北取信陽、南迴嶽州之狀,以分散妖兵的兵力,造成他們的錯覺。而後,再揚帆東下,飛取金陵。”天王鼓掌稱善:“妙計,妙計。就照此行事吧!”於是,東王開始部署,太平軍分做三股:一股由羅大綱率領,一路由李秀成率領,一路由翼王率領。前兩路爲虛,後一路爲實。羅大綱部立即開赴信陽,李秀成馬上兵進嶽州。太平軍的主力,於一八五三年二月九日,即咸豐三年正月二日,主動放棄武昌、漢口和漢陽,水陸並進,東下江南。胡以晃、李開芳、林鳳祥率領陸路大軍,翼王統領水陸大軍。天王、東王乘龍舟居中。男女老幼號稱百萬,帆幔蔽江,銜尾數十里,順流東下。
從武昌到金陵,是太平軍的全盛時期。有人形容說:“太平軍水陸並進,朦瞳萬艘,蔽江而下,勢如破竹。行則帆如迭雪,住則檣若叢蘆,炮聲遙震。沿江州邑,無兵無船,莫不望風披靡。”還有人形容說:“太平軍所向無敵,乘風疾駛,飄忽異常,日行數十里。官兵猝不及防,太平軍所欲城池,不戰即得。遍地金帛糧米,任其載運,聲勢炫赫,使官軍幾無御之之法,實世所罕見。”那個兩江總督陸建流,就是這樣的處境。
清欽差大臣、兩江總督陸建流,按照咸豐皇帝的旨意,離開南京,親自引兵埋伏在下巢湖的武穴鎮、龍坪、老鼠峽一帶。這幾個地方,地處外江內湖,形勢險要,緊扼大江,要塞堅固,對太平軍威脅很大。可是陸建流雖然知道太平軍已經東下,卻不敢主動迎敵,終日龜縮在龍坪要塞裡,愁眉苦臉,膽戰心驚。
這天,一個報事的藍旗官突然來到陸建流帳內:“啓稟中堂。”說着,跪倒在地。陸建瀛忙問道:“何事?”藍旗官道:“欽差大臣向軍門差人下書來了。”“噢?!讓他進來!”不一會兒,一個壯年漢子出現在他的眼前。
只見此人三十歲上下,臉黑如墨,身體結實,穿着千總服裝,給陸建流施完了禮,垂手站在下面。陸建流打着官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小人叫張洪喜。”“是向大人派來的信使嗎?”“正是。”“信在何處?”“在小人懷裡。”張洪喜忙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雙手呈上。陸建贏忙把書信拆開,定睛瞧看。不看則可,看罷喜上眉梢。他咬牙切齒地獰笑道:“洪秀全,長毛賊,我一定叫你葬身於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