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佛讓門下衆女子安頓了賓客的住宿,趕走了李巖等人,這才淨手焚香,在內堂隔出雅間,請前輩高人授陣。
高人撤了身上幻陣,露出一個胖乎乎的本相,看上去也有四十開外,面泛紅光。倒是比苦塵那個瘦削身坯更像和尚,而且還像和尚下一任的老大——彌勒佛。
“敢請教前輩尊姓大名。”徐佛留了四大弟子,在雅間服侍,也是想讓門下弟子有機會聆聽高人授業。
高人清了清喉嚨道:“姓名何足掛齒,你們就叫我高仁好了。”說着,還朝錢逸羣眨了眨眼睛,道:“仁義的仁。”
錢逸羣一陣惡寒,見徐佛那般虔誠請教,也不好吐槽,只得忍了。
徐佛知道身懷不俗之技必有不俗之心,也不敢強問,誠心正坐,等待高仁講課。
高仁清了清喉嚨,喝了口茶,突然愁眉苦臉道:“該怎麼說呢?”
徐佛滿臉尷尬,道:“請教高前輩,之前您說的那些破綻,該如何堵漏呢?”
“那些啊……”高仁想了想,左右顧盼,終於道,“沒法堵漏。”
“呃……”
“一口煮湯的破鍋,你還指望拿來煉丹麼?”高仁毫不客氣道,“根子上就都錯了,補什麼?”
徐佛滿臉發燙,強抑怒氣道:“前輩如此指摘弊派祖師,恐怕不妥!”
“不妥麼?”高仁望向錢逸羣。
錢逸羣一愣,看看老小孩一般的高仁,又看了看徐佛,和稀泥道:“好像是有點,多少給人家留點面子嘛。”
“你不介意就行了唄。”高仁滿不在乎道。
“我介意……咦,你這話幾個意思啊?”錢逸羣茫然看着高仁。
“你不也是憶盈樓弟子麼?”高仁好奇道。
“怎麼可能!”錢逸羣與徐佛兩人異口同聲道。
錢逸羣是覺得好笑,自己就是從一隻不靠譜的老叫獸嘴裡挖了點東西,什麼時候跟莫名奇妙的憶盈樓有了關係?
徐佛是既驚且怕,沒想到這位高人竟然一口叫破了自己的師承來歷。世人都只知道歸家院不好欺負,卻不知道歸家院只是個殼子,內裡卻是兩百年前突然消失的憶盈樓。即便是歸家院的弟子,不到登堂入室也不會知道這等秘辛。
她看了看同樣驚詫不已的四大弟子,知道不是她們泄露的秘密,這才放下心。
“憶盈樓從未收過男弟子。”徐佛道。
“所以你師父不准你說?”高仁望着錢逸羣,“不過你這麼明目張膽地拿着西河劍跑出來,怕別人認不出麼?”
“那就是西河劍?”徐佛也驚道。
“哈啊~哈啊!”錢逸羣乾笑一聲,“咱們還是說說陣法的事吧。既然補無可補,高仁前輩能否給歸家院編排個新的呢?”
“哎,又要費腦筋,我最不耐煩編這種毫無用處的陣出來。”高仁拍着腦袋,突然擡起頭笑道,“我正好想教你佈陣之法算是還你人情,不如你學了我的陣法,再幫憶盈樓編一套劍陣出來。”
徐佛心道:這也算是個退而求其次的法子,你快答應下來便是。
錢逸羣卻覺得腦袋發脹。陣法,自己的確想學,不過學完了還有作業……這就有點不爽利了。
“好吧,不過要是我學不到家,徐媽媽可不要怪我。”錢逸羣硬着頭皮道。
“那是自然,我這就爲兩位尊客準備酒菜去。”徐佛何等乖巧之人,連忙起身帶着四大弟子告辭而出。
歸家院的僕役被白蓮教殺了十之七八,剩下的也都跑了個乾淨。好在這些姑娘們非但平日裡練舞學劍,一樣要做持家女紅,不一時就起了竈火,開始煎炸烹蒸,不亦樂乎。
內堂雅間裡,高仁布下了絕音陣,不讓自己所傳讓人偷學了去。
“我的陣圖是道家希夷老祖一脈,希夷老祖傳祥雲祖師,祥雲祖師傳天慶道人……”高仁一口氣將本門七百年傳承,歷代祖師道號統統報了一遍,這才緩了口氣,喝了口水,問道,“你記住了麼?”
“記住……就怪了!”錢逸羣凝噎道,“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打算收我爲徒麼?”
“你這小子……想得美!”高仁暴喝一聲,“未曾學術先學人,祖宗都不認識怎麼能行!你當我這裡是江湖草臺班子,說教就教?今日只是給你打點基礎,你若真想學,還得擺香臺稟告歷代祖師,然後乖乖磕頭敬茶,參師求法,立誓不傳匪人,不傳親朋,不傳子女……總之絕對不外傳,這纔可以。”
錢逸羣聽着頭疼,摸了摸額頭:“能簡化點麼?”
“可以,”高仁爽快道,“我傳你個聚靈陣,你以後依葫蘆畫瓢就行了。此陣能快速恢復靈蘊消耗,天長日久還能少許增長一些靈蘊底子。”
“其中原理呢?”
“不傳。”高仁說得斬釘截鐵。
無論多繁瑣,還是得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否則怎麼舉一反三?怎麼尋找自己的修仙之路?日後碰到強敵怎麼自保?那幫手無縛雞之力的士子可以學點“高尚”的道法自鳴得意,但是自己可是揹着一家人的未來和希望。
“你說得稟報歷代祖師,需要些什麼東西?”錢逸羣寧可麻煩一些了。
高仁羅列了單子交給徐佛,徐佛自然有求必應。
這位憶盈樓的掌門人現在對於錢逸羣是既愛且恨。
愛的是,錢逸羣捨得天命丹,救活了這麼一個不著塵跡的高人,爲憶盈樓化解了一段莫名的孽緣,更峰迴路轉有望得到一門威力更大的陣法。
恨的是,錢逸羣這廝身懷西河劍,連看都不讓看一眼。師門至寶幾百年沒有消息,今日出現江湖卻又沒法得手,這種恨意豈是旁人能夠明白的。
像徐媽媽這樣的人還有一位,正是錢逸羣的上司陳象明。他並不同一般腐儒那般只求明心見性,自從拜入醉花庵門下,他就很清楚地知道如今國事蜩螗,不學得文武藝,如何能夠衛道治國?
錢逸羣顯然出手不凡,貌似又得高人眼緣,能在自己麾下真是天賜之寶。可惜這人偏偏惑於小道,對於聖人教誨不屑一顧,終究不能引爲同志,實在讓人恨得磨牙無奈。
周正卿經此一役對錢逸羣更是刮目相看,越發奉承。文蘊和也不肯落後,終於放下最後一絲矜持,緊跟周正卿的步子,對錢逸羣不離不棄。
所有人中只有張文晉,對錢逸羣算是恨到了骨子裡。他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麼大怨氣,或許是因爲天命丹,或許是因爲錢家放跑了姦殺自己妹妹的兇犯……不過細細想來,從張文晉第一眼在縣尊府上見到錢逸羣,就對他心懷怨念。
——爲什麼一個賤役,也可以修習秘法!
張文晉很清楚地記得當時自己內心中的忿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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