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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來,昌黎城守兵雖有死傷,可是卻不多。而且烏丸人的體魄向來健壯異常,但是他們應該是同鮮卑人一樣,在馬背之上馳騁疆場,可是連日來困在這座小城內,他們都有種有力發不出的感覺。他們太需要釋放了,如果不痛快的打上一仗,還真叫那些鮮卑人以爲,整個遼東就只有他們纔是馬背上的好手。
城下,早就站滿了數千白馬義從。
當日校軍場上,對天宣誓的白馬義從,頂着夜風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目視前方,等待着皇甫岑說話。他們當初激動,是因爲從來沒有人給過自己尊嚴,也從來沒有人給過自己承諾。可是就是眼前的這個人,他來昌黎城的第一天,便帶給這支軍隊不一樣的靈魂,帶給了這個軍隊從沒有過的尊嚴,他讓所有人感覺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夜裡的寒風越刮越歷,每一次觸碰在皇甫岑的臉上都像是一把刀,冰冷的刀。
“大人,白馬義從總有九百八十六人,實到九百七十人。”文丑上前報道。
“九百七十人。”皇甫岑目光直視面前的同伴,看着他們平靜而又信任的臉孔,情緒一時間都醞釀在嗓子中。
城上,城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他們在等着看皇甫岑的反應。
空氣之間,瞬間凝固。沒有誰可以打破這種寧靜。
“大人,大人。”未等皇甫岑開口,從城內哭喊着跑過來幾個昌黎城的烏丸人。
“嗯?”
“大人。”他們跑到近前,不等皇甫岑問話。由會漢話的老婦人帶頭哭道:“大人,讓我這孩子上戰場吧!”
“嗯?”皇甫岑一怔,不是沒有見過老淚縱橫的婦孺,可是卻很少有烏丸人在自己面前哭訴。
“大人。這是李博的母親。”狄清目光轉交在那老婦人的身上,解釋道。
“李博?”皇甫岑想起那個當初見到那個漢子的情形,就是他在軍營前攔阻自己,沒想到他就是那十六個人之中的一位,他提前離隊,提前已經戰死城上。
“大人,我兒雖亡,可是老婦人還有三個孩子,來,李察。”老婦人拽過一旁的那張尚有稚嫩的臉龐,雖然淚痕點點,但是皇甫岑卻能在看到老婦人的決心。“大人,就請讓李察代替兄長,征戰沙場,保衛遼東,保衛我烏丸。”
“大人,我一定以兄長爲榜樣,誓死效命。”尚有幾絲稚嫩的李察狠狠地跪倒在皇甫岑身旁,然後,哭道:“大人。”
“擡起頭來。”皇甫岑冷酷的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這就是自己的白馬兒郎,在兄長戰死之後,緊接着便會有無數個人跨步向前,爭相效命。自己太小看這些人的決心了,自己也太小覷這些人的保衛自己的信心了。看着面前的李察,問道:“今年多大?”
“二十。”
“說謊,再說?”
“十八。”
“好,頂替你兄長之位,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白馬義從的一員。一入軍中,七禁令五十四斬就要時刻銘記,知道嗎?”
“知道。”李察臉色凝重的回道。
“歸隊。”
“諾。”
經此一事,所有人的氣氛都被調離到最高點。皇甫岑知道這是最好的時機,誓師就在眼下。看了看面前這些白馬義從,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頰。高聲喝道:“我大漢的白馬兒郎們。”
經皇甫岑這麼一吼,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皇甫岑的身上。
皇甫岑頓了頓,盯着每一張繃緊的臉頰,伴着風聲大喝道:“十五日前,我初到,便殺了一個人,一個鮮卑人,我用他的鮮血,本想換回遼東的公平。卻沒有想到鮮卑人野心如此之盛,竟然欺我遼東無人,十萬圍攻我們昌黎。”
昌黎城下,風一吹,所有聲音都無言。
“可是他們十萬人又怎了?十萬人,不還是讓我們兩千人的屬國兵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進攻嗎?”皇甫岑把環首刀狠狠地插入面前的土地上,繼續吼道:“不,我說錯了,我們不是兩千人在戰鬥,我們身後是整個遼東屬國百姓的支持,四萬烏丸人的支持,整個昌黎城的支持。所以……”
停了片刻,皇甫岑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所以我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我是遼東屬國的父母官,就是你們的底氣,如果我屈服了,我不敢想象,在這片土地上,還會發生什麼。”
身旁圍觀之衆,卻已經深深感覺到來自皇甫岑身上的摯誠。他們目光炯炯,盯着皇甫岑,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當日,九百八十六兄弟,對天發誓,義之所至,生死相隨!你們沒有忘記,所以我也沒有忘記,所以今天在我面前的剩下的卻是九百七十個兄弟。不,九百七十一個兄弟。雖然有十六個兄弟已經遠離我們而去,可是,爲了白馬義從的義字,爲了昌黎城的百姓,爲了遼東百姓的安寧,我願流進身體最後一滴血,你們……願意嗎?”
“你們……願意嗎?”
就像一聲無言的號角,劃破整個夜空,所有的聲音都不及這一句質問。
大風一吹,六百白馬義從,隱隱躁動。前面的都尉大人願意爲了昌黎城的百姓,無關民族,卻也要流盡最後一滴血,自己能做到嗎?
“今天我顏良在此發誓,今生追隨大人天涯海角,爲公子流盡最後一滴血,爲大漢散掉最後一滴淚,死亦無憾!”顏良默默地握住手中的刀柄,對着自己的內心,狠狠地發誓。
身旁,文丑表情鬆動的深吸一口氣,久久不言。
城上,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看着城下的皇甫岑。這一刻,戲志才覺得胸膛那股熱血已經沉睡的太久了。程昱卻覺得自己這趟遼東之行會是人生中最對的選擇。公孫瓚卻升起一絲絲嫉妒之心。劉備羨慕的看着那些白馬義從。
皇甫岑看見衆人,欣慰的點了點頭,眼角淚水微存。在把聲音拔高一個檔次喝道:“今夜我要殺出城去,也許我們這一去,會戰死沙場。諸君,你們可願隨我前往?”就像一個巨大的號角。召喚,還在迴旋。迴盪在每一個人的耳畔。
城下,一張張溝壑、老邁、稚嫩等等的臉孔擡起,最先由狄清扯着喉嚨伴着夜風,隨後是顏良、文丑、李察、皇甫岑。
“死亦無憾。”
“死亦無憾。”
“死亦無憾。”
風聲一鼓,只有這聲吶喊在回答皇甫岑的問話。
“好。好一羣兄弟。”皇甫岑提了提神,深吸一口氣,無論生死,自己都要把這支軍隊帶到戰場上去,帶到青史的名冊上。讓天下都以這支軍隊爲自豪。拔出手中的佩劍指向北方大喝道:“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