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收拾,一家人出了深巷,其外,車馬早已備妥,吳源大人正和拎着的風燈上有“永固王府”的人說話,見得言家一行人出了深巷,此人遠遠得打了諾,就走了。言耀輝見得分明,此人正是永固王府的門子。?
“王爺聽說了刑部大獄的事,甚是盛怒,着人請三少去王府。只是宮中口諭在先,王府就禮避了。”吳源輕聲,“蕭府也着人來探望過了。”?
感激着永固王一番心意的言耀輝對後一句只能裝着沒聽見,伸手扶着父親上了馬車,銘文拍着軟乎乎的墊子請老爺坐。想吹吹晚風的小六和江暮同乘一騎。走在在臨街鋪面板門透出的燈火的掩映中,車軸轉動的聲息在靜靜的夜色中格外響亮。?
追着車軸聲息迅速集結而來的禁衛軍將鎧甲碰觸得響亮,見得吳源揮出的監察司令牌,皆退開去,整備肅立集結往他處巡視,看來刑部大獄發生的事情已經產生了不良的影響。?
若是在其他地方,有要緊需避諱,都還能暗下遮掩隱藏,但是在京中,情況就不同了。?
稍有風吹草動,還企圖想在京城中隱瞞過去,是絕沒可能的啦。再大的秘聞,只消有三五人知曉,那就無需遮掩了,對朝中一切事宜皆喜聞樂道的京中臣民自有蒐集是非的渠道。?
天色稍稍啓亮,京中已然忙碌一片。一向被矚目的揚州言氏一家搬往內城府邸的事情,今日不在重視範圍之內,今日一早起,昨日在風華樓上公然輕悔聖恩的下獄的儒生們被人毒殺一事已然轟動全城。?
昨日風華樓一事,在見慣了權貴勢爭的任何京中人看來,明顯是塞北江氏挑着刺兒小題大做,皆不甚以爲然。而發生在戒備森嚴的刑部深牢大獄中的一十二條人命卻佐證着此事確有黑幕,同時也作證了這些被下獄的儒生之中確有被指使着刻意煽動污衊王家的故意。?
污衊天家,爲大逆。風華樓再次被查處也就理所當然,天色稍明,不問尊卑,但凡是昨日登記在冊人等皆全部被傳喚於風華樓。將昨日之事一一呈現,從中尋出嫌疑者,這是刑部亡羊補牢的最終辦法。?
當然,和一併神情艱澀的書生們大不同,也被刑部傳喚的趙魁等人皆昂首挺胸。少夫人吩咐了,他們是捍衛王權的勇士,此去上堂,須得將塞北“鄉巴佬”忠君不二的骨氣展現於天下人看看。?
天啊,在刑部大牢毒殺儒生?這可是難得一見的重案,這麼個擺在眼面前的大事,誰肯放過?起早了的一聽聞連忙聚集往北城一探究竟。早來的立即將風華樓周邊所有好位置佔據不放,稍遲緩一步的,就只能墊着足見探着脖子越過裡外三層的人頭瞧着風華樓了,風議的聲浪陣陣,交頭接耳紛紛揣測着背後黑手。?
看着圍聚如潮般的人海,辦案的刑部屬員臉色越發鐵青。此事若是辦得不妥,可要當心丟了烏紗。?
“各位請讓一下,蕭將軍有話要說!”?
這一聲如鼓鳴的喝聲,使得集聚於此的黑乎乎的人頭齊刷刷得轉向往發音之處。?
蕭將軍?誰?難不成是戀慕着言三少的蕭府蕭大公子??
應着聲響,人羣如浪,硬生生分出一條路來。來人一步步走過,看得近旁的無不發呆。?
身着護心鐵甲戎裝,雙手卻縛上繩索的蕭泓走向風華樓,在風華樓外拒擋着人潮的禁衛軍瞧得不知如何形容此事的心境。?
爲什麼蕭將軍會被綁?這些疑惑很快就被蕭將軍自己打破了,趕在昨日城門關閉之前進京的蕭泓在去向王上請罪之前,專程到風華樓來申明一些事情的。?
“昨日我得知天下儒生士林聚衆聲討言三少,緣由是我行止不端,輕悔了言三少的清譽,我自縛回京,將請罪於兵部,請罪於朝廷,請罪於王上,請罪於天下人,甘願貶往苦寒邊塞以作懲戒,且承擔一切後果。”被繩索綁縛的蕭泓意志決然,揚聲道:“請停止用天道之說攻擊三少,是我傾慕於三少,於三少無關。戀慕如此高潔之子,我誓死不渝,絕無悔意!”?
靠着風華樓門口的趙魁看得直嘆氣,說就說吧,何必用上內力將聲息擴得滿街聽得到,當真是瘋了。?
其內爲此案心緒緊張着的刑部官員瞄着一派正義凜然的蕭泓,齊齊乾咳一聲轉過頭去不予理睬。這裡誰也不是傻瓜,現今只要說言三不好,多半要倒黴。既然說不得半點不是,那就不說也罷。?
短暫的靜默後,一片沸騰,羣情激昂。就是,就是,就算蕭將軍戀慕言三少有違陰陽合德,但,天底下有誰敢做到像蕭將軍這樣坦然?!支持蕭將軍,支持言三少!反對用穢語污衊言三少聲譽的士林!?
冤枉啊!根本就沒想攻擊言三的儒生士子們本來就對此事覺得冤枉,如今再聽着百姓們紛紛指責,更是鬱悶得要死。?
強加之罪何患無辭,就是此時被百姓譴責的士林們的心境了。?
聲援着言三少聲譽,圍觀着的人潮無不歡歌笑語,爲揚州言家不反擊而清淡了好幾日的衆人可算見着樂了,對了,蕭將軍來了,言三少怎麼也不來走動走動??
“不好了,不好了!聽說了嗎?聽說了嗎?”外圍有人大喊了起來。?
什麼不好了?聽說什麼了?趕緊側過耳朵,又有什麼新鮮事了??
“據說,言家老爺爲了昨天的事情,嚴厲斥責了言三少有辱門風,令其出家呢。”從別出聽來的大嘴巴趕緊將這樣大的事情傳給大家一起聽聽。?
什麼!嚴責令其出家?這可生得好!連忙看向蕭將軍,這如何是好?可有挽回之處??
聽了這個消息,蕭泓坦然,“三少家教嚴謹,此事全是緣由我行止孟浪,怠慢了言三少的清譽,我將以請罪放貶,絕不牽連到三少,只請天下人莫再欺凌了三少。”說完,蕭泓快步往殿房去,需得在朝議完結之前趕到兵部。?
看着昂首挺胸的蕭將軍,讓開路的大家感慨萬分,噢,一人承擔下所有職責的蕭將軍果然是癡情之人,可嘆,世道之下,居然不得……?
呸,憑什麼三少出家,蕭將軍被貶,世情再黯淡,也不該如此殘酷無情。不滿會有如此苦局的一衆自發得聚集號召,堅決支持蕭將軍和言三少。?
“一個想娶,一個拒嫁。一個比一個能鬧,要不要打賭,誰個能贏?”瞅着羣起激昂興致**的百姓們,駐守在風華樓外的禁衛軍挨着一旁的低語。?
一旁的側身過來低聲回道,“我勸你別沾惹那家子事兒,十之*都不落好。”?
但凡是聽着的一併人等皆點頭。沒錯,沒錯,這家子自進京以來,前前後後斷送了多少條性命,好端端大好前程不走,和這種是非人家攪合,這種自尋麻煩的事兒沾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