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還有這等事?得永固王妃詔見居然迴避不及?其中難不成其中還有什麼秘辛不成?

盯着眼前身影飄飛,刀劍相擊金戈聲聲,讓人震動的是被四人設陣圍於當中的江暮翻轉着長衣,隔開他人刀劍的自己手中長劍並未出鞘,又交手了些回合,應付姿態漸現。

“管嗎?”眼前就是以武犯禁的典型,以他們的職責,該拿下送官纔是。

聽了這話,先到的斜了後來的一眼,開玩笑,沒瞧着階上階下均是一副看熱鬧的臉色麼,就算職責所在,就算有些能耐,此時摻和進去,實屬沒眼色。

江暮的脾氣一向不太好,性子也挑剔,基本把握了對手的修爲,也就不耐煩了,當江暮指按劍鞘,凌厲殺氣四溢之際,四人迅速翻身倒退,只退至府門階前,才剎住腳步,齊聲拱手道:“技不如人,領教了。”

按着劍鞘的江暮散發的殺氣並沒有消散,轉身掃視向圍觀人潮,凜凜四溢寒氣驚得聚集而來手執長戟的禁衛由不得齊齊退了一步。這一仗和這一退,註定了江暮定將名滿天下。

輕輕皺眉,並不想驚擾出事端的永固站起了身,此刻才發現,江暮此舉並非針對聚集而來的禁衛。

永固王府門前的這場爭鬥,不但好些禁衛吸引了過來,一些在內城走動的閒人也聚集過來,不遠不近得瞅着。罷手的江暮看着的是圍聚在閒人中的一名漢子,此人看上去並無特別之處,見得江暮掃視過來,他遠遠得舉起雙拳,顯出江湖人的舉止來。

雖修武道,但以殺止殺抗擊蠻族的江暮素來對以武犯禁還一派正義凜然之色的武林人甚爲厭惡,僅僅掃視了一眼,就將視線跳了過去。之所以沒有發難,只是源於此人身邊不遠處,銘文正和個*微凸的孕婦說着話,似乎認得般。

銘文是何時竄過去的?遠遠看着那個有孕在身的女子,黑虎皺眉,怎地有些眼熟。細想了一下,黑虎恍然,這個女子不是在揚州爲少主撫琴的樂姬麼,她怎地在這裡?

“有什麼不對?”順着看去了一眼,永固詢問。

“可能是被我殺機激起,此人顯出些戰息,但並不是殺氣。”江暮轉身回話。

“殺機?你還想在這兒見血?”永固舉着扇子上前賞了江暮一記。雖和江暮未見得幾回,旁觀着這小子冷漠中隱匿醇厚,性情乖僻內藏和順,說真話,見得江暮,遠比見得親子侄要親厚歡喜得多。

不輕不重擊打的舉止中透着親暱,看得他人無不將找茬的心思一斂再斂。

伸手將探看銘文在和誰說話的耀晴牽起,任性也罷,警戒也罷,江暮是堅決不許耀晴進永固王府去的。

“別較真了,王妃想和耀晴說說話。由得本王擔保,定還給你個完整的耀晴,總信得本王吧。”眯着眼的永固哼着。

擡目看了看永固王爺,階下的江暮道:“天下人都曉得王爺懼內,由您來擔保,請恕楓晚拒絕王爺一番好意。”

聽得張口結舌的不止止是永固一人,若不是永固舉着摺扇連擊下去,礙着屬下護主的天職,就算明知爭鋒不過,也須得仗義嚴詞呵斥了。

再次不輕不重揍了江暮幾下,永固吩咐身側書薄立即代筆擬封信給江宸,斥責江氏不教之過。當然,這種信若當真轉到江宸手中,百分百沒看就給扔了。

哎,好想見識一番王府奢華的言家小六對江暮一再阻攔,頗爲懊惱,只是也清楚江暮心意已定,絕不更改,心底裡懊惱着回頭定要咬他幾口。

算了,反正昨日和父親三哥會面後,暫定出了低調行事的策略,此時看官衆多,正是扮乖的好時機。

黑虎着人捧來錦墊,左右圍觀的旁人皆連忙退避兩邊,在府門前,江暮攜同耀晴齊齊給永固王爺叩拜了大禮,且並向王妃遙遙叩拜了大禮,做全禮數。

得了傳報,府內的薛鈺也只得放棄,總不能當真見血吧。着府內宮婢將準備好的點心全部裝了好幾個食盒送了出來,點名專賜予江氏言耀晴。外顯的疼愛之情看得旁人詫異,可曉得,這棟親王府深處的王妃娘娘在京中是位地位顯赫卻及其低調的貴人,除了年後由得宮中抱進府中的小郡主之外,沒一位能得永固王妃青眼,由此能推斷,這位江氏男兒媳定有大背景大來頭。

在各色揣度中,於是,在親王府前爭鬥一事,就此不了而了。

握着耀晴的手指不再放開,此刻天色正好,轉道往舅父府上去一趟吧,母親叮囑事情總要得承擔些。

一手被江暮揣着,一手舉着摺扇的耀晴側身囑咐靠身邊隨侍將王妃所賜的糕點分一半送與西城去。王府高廚精製的糕點,讓爹爹嚐嚐之餘,想必也能使得讓脾胃不佳的三哥開開胃口。

行禮完畢,隊列退離王府門前,四下也漸漸散開。隨後跟上隊列的銘文擺着髮尾跑過來,挨着六少緊急稟告一些事宜。一旁黑虎伸手將銘文往一邊扯了扯,捱得太近了,少主眼都斜了。

不是什麼大事,是有一面之緣的同鄉女子有求於他們。

那個女子是誰?他們認識麼?被銘文一再提醒,想起來了,他們登船遠行往北之際,在運河上俯視一別舟內,曾見得的個仰望而笑的美麗女子就是她?

自幼賣得娼門,看盡人事風雨飄零,被可託付終身的男子贖身的那日,在運河上得見嬌憐的言家小六少一面似乎當真分得了運道,隨之懷有子嗣使得喜上加喜,卻不料,最近以來,夫婿連天愁眉不展,才知曉官府藉以在御賜塞北江氏大婚中江湖人連番犯禁之事,對江湖門第大肆清掃,其法度嚴厲到有不覆之意,身在江湖的他也免不得此劫,聽得惶然的她在斟酌之後卻恍悟出,傳聞中的江氏男媳婦莫不是當日遠行的言家小六少?

在淮揚,均曉得,言氏待女子向來厚道。當即過來想求助於在京的言家三少,卻連連不得其門,今日若不是被當日船上的小書童認出,根本找不出機會攀談說話。

聽了這話,耀晴瞄了一眼過去,那些倒黴的江湖人不是全部在護城一戰中殉難了麼,怎還連帶師門受過?對此事,並不懂的耀晴自然不會隨意說話,擡目看向江暮。

之前就以認出此女的江暮淡然,“若不想牽連其中,就自薦參軍衛國吧。”此次來京雖匆忙,隨行攜帶衆多,除了驅趕帶來了馬場的軍馬,幾支分隊還將北地造辦坊押運了大量精良鐵器,江暮看得清楚,秋後的西南定有戰事。剛纔雖沒有動手實戰,其迎面而來的戰息顯出此人修爲不凡,以瞬息的收斂氣息看來,絕非是江湖門派中的小人物纔是。反正有蕭泓自薦從戎的佳話在前事,照着這個現成例子去做,在避開此劫自保之外,未嘗不是一樁機遇。

得了少主的許可,銘文轉身折回去將少主的話一字不差轉述給了那一面之緣的女子。至於最終的主意,還需他們自己決定。

“除了定下今日輪值的,別的都散了吧。”被江暮牽着手指的言家小六顯擺得有些煩了。行走到哪兒都被一羣人圍着護着,表面上看上去很威風也極有體面,其實沒一點自由。擡手將耀晴託上馬鞍,對耀晴一應吩咐,江暮一如既往沒有意見。

對此次被召來京,江氏上下無不有種種顧忌,最大的顧忌就是監察司藉機滲透,推衍了種種細節,還是發現再嚴厲的提防都不可能完全杜絕可能的漏洞,在無法全然杜絕,又不能在京中使用強悍措施的推衍後,進京起,江暮就選擇了全然放開手。當然,但凡這種套得人心的好人好事,全數由得耀晴去做,看吧,聽了這句,每個看向少夫人的眼色都透着溫馨,無不再次感慨少主娶了位善解人意的好媳婦,天意真好。

驅馬臨行外,再次叮囑了一句,“不管怎麼閒逛,絕對別忘了咱們塞北馬場的人是天底下最忠君不二的。可記得牢了。”

連聲謹記,目送了少主和少夫人遠行直至不見了身影,一幫子各自邀着親近的,一下子四下散開了去。嗯嗯,沒錯,好不容易搶得來的上京機會,不去四九城看看玩玩轉轉,回去怎麼炫耀。

軍營如官場,其傾軋絲毫不比得朝堂來得清省。

歷朝歷代,爲立國立下赫赫戰功的功臣之後封蔭多襲武職,百年來,世襲着祖輩功勳的子孫們除了擁着與生俱有的高階頭銜之外,先輩張弓引箭奔馳沙場的血性多半隨之減弱。靠着世襲得來的武職,在等級嚴謹的軍營任職,自有趾昂的資本,只有現在均將囂張收斂,既然朝中以重典嚴懲不法文職官宦,面對將起的硝煙波瀾,兵部早晚也免不得有一場洗禮。

擺開無數前人嘔心瀝血精心繪製的軍用圖卷,從去年秋起,北營將領們就開始細細研究西南地形、人文。較之京內安詳之景,營中備戰氣氛自今春後就日漸肅殺。從兵部不斷送至的諜報看來,地方駐軍集結調動頻繁,平定西南的戰役勢在必行,只不過,還少了個導火的引子罷了。

順着圖卷展開,一衆目光都掃向拿鎮紙幫着壓圖一角的蕭泓。有資格進得這個作戰內室的將領中,蕭泓年紀最輕。無毫無疑問,朝中變局中滿是輸家的慘烈中,隻立於黃袍一人之後的蕭泓儼然成了王上信賴且潛心栽培的新貴。

對他人近乎臆測的揣測,蕭泓坦然,在朝中旁觀多年,按部就班遊離於派系之外的他很清楚,無論任何事情都可能是雙刃劍,此次,正源於蕭氏一族也被牽連了進去,王上才確定並接受了他堅貞不二的忠君立場,時勢造人,如此而已。

捲圖展開,話題未展,一陣陣喧囂聲透了進來,引得一種皆看向門外。自初春以來,軍中法紀加倍審慎,這種陡起的喧囂甚是少見,不需傳喚,已經將重重通報聽得清楚,“塞北馬場的軍馬到了。”

聽了這句傳報,齊齊都挑了一下眉,會心一笑。

京郊北營離得京城不過半日路程,隔日就有京中傳報送至。今日午時,傳遞役使交了文牒,喝茶休息會兒的功夫將昨日進京了的江氏事情簡單講了一下,現如今,擡目雲淡風輕說上一句“有什麼事嗎?”儼然成了京中風傳開的口頭禪。

當時在一旁的蕭泓聽得言家小六進京時的顯擺張狂,見慣了言家裝模作樣的他並不以爲然。若奉旨進京的江氏不將展露於人前的機遇把握住,往後只能畏縮於人言之後了。呼應賜婚時的越制,把狐假虎威少教養的架勢擺得十足,本就是遏制言謗的好策略。說真話,看上去沉悶江暮絕對不可能像外表所見的那樣暴戾煩躁。放開此不議,言家小六此舉這對決意要娶耀輝的他而言,不失是樁好鋪墊。

耳邊馬嘶陣陣,按捺不住好奇,收了圖鑑,齊齊出軍室看看去。培育軍馬的各大馬場中,塞北馬場的軍馬素來是最上品。

軍營之門輕易是不開的,沒有進出牒文的外人絕不得進出。在大營側門前安置了點檢書薄,軍馬可不是尋常家畜,須得一一對應點檢驗收。

被登冊的健馬陸續被牽引進營,先進得來的數十匹健馬在營中空地上搖擺着鬃毛,盡現彪悍威凌之態。欲縱馬馳騁本就是豪邁男兒天性,眼見得這般好馬,聚集過來的男兒爭相探看,實屬自然。

“那是什麼?”摸着長鬚,靠近看得甚是滿意的大將軍眯着眼,從一羣偉岸的駿馬中踱步出來的一個雪銀色的玩意兒。

“馬。”一旁的近侍小校連忙迴應,引得簇擁着大將軍的偏將們一片白眼。

其實小校回得其實沒錯,從驅趕匯聚暫停在營中間還未驅趕往馬廄的羣馬中轉了出來的雪銀色的玩意兒確實是一匹馬。是一匹鬃毛如銀,四蹄上還各套着銀鈴鐺的小馬駒。

衆目睽睽之下,瑩白如雪的小馬駒伴着四蹄的銀鈴聲聲,閒適得踱步過來。齊齊瞄着四蹄上的銀鈴,這是吉祥之物?還是源於特別尊貴?如此姿態,難不成是貢品?

這匹毫不在意圍觀目光,怡然自得的純白如銀的小馬駒晃盪着過來,挨着近旁的一位副將身邊居然還蹭了蹭,引得無不莞爾,皆伸手*兩下,想象此小馬駒長大後銀鬃紛飛的風姿,無不遐思神往。

移交軍馬的北地屬將瞧着當即奔跑着過來,低聲道:“這匹小馬駒叫避塵,是江氏少夫人的愛駒。點交驗完畢,須得返回京城趕緊交還。”這次奉旨上京,行動得匆忙,從不受拘禁的小避塵時不時竄到圍聚的馬羣中搶奪上等飼料,在前日的分岔口走得散了,他們這邊交完差,需趕緊去京中送交於江家少夫人去。

江氏的少夫人?呃,就是蕭泓戀慕着的揚州言三那個公然出嫁了的幺弟?旁聽得了的都齊齊泛看向肅立一角的蕭泓。要是蕭泓矢志不改,那他們就是一家子了。

靠衆偏將之後,瞄着愛嬌的小馬駒,蕭泓搖頭嘆息不已,物隨主人型,這話半點也不假。

已經聽得太多江氏言氏的傳言,一點也不想將京中百官的無奈蔓延到軍中。大將軍稍作沉寂,擡目囑咐下去,“交驗完畢後,備份文檔由得蕭將軍立即交付兵部。今日去,明日回,不可延誤。”

蕭泓連忙出列接令,欣喜之色不予言表。哎,沒辦法,來之前估計錯誤,本以爲北營靠着京城,日寫一封家書寄給耀輝以作心意,沒想到軍中備戰狀況極端嚴謹,除了傳遞文牒之外,一併人等和信箋都不得意進出軍營,以此看,入秋前斷無可能回京,致使得蕭泓最近一*色就百轉愁腸。大將軍此令實在下得及時,今日去,明日回,抻着找出個閒空,定要見得耀輝一面,這般恩德,蕭泓記下了。

往京中兵部交付點檢校本,只需校尉理辦,現在轉交了蕭泓,其中自然存有人情之意。瞧得隨着此言當即將肅靜之態化作雀躍之色的蕭泓,撫須的大將軍輕咳了聲,哎,說起來,蕭泓戀慕揚州言三惹出相思一事早已傳遍軍中,前些日蕭泓進營門後,立即引起圍觀,卻並沒有引來非議。也是,軍營中,男子相戀從不是秘聞,雖然有嚴苛的軍紀戒律,只要不被張揚出來,皆作默許,至於,對蕭泓居然滿心定要相娶作正室這般異事,更直接衍化成了風流雅韻,如此一來,真不知算不算得是世風日下。

日午稍過,點檢完畢。一併人等也不滯留,全行離營。一路知曉同行的英偉年輕將軍就是戀慕少夫人的三哥的那位簫將軍,自北地而來的一併漢子們當即表現出些歡喜親厚,他們打心眼祈盼再有一戶人家也娶個男媳婦,免得天下人把眼光只盯着他們塞北江氏一家。

離了大營十里外,在指定的飯莊用了餐食,當即一併急趕往京城。您可以在百度裡搜索“白露 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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