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黃昏,微風習習。?
打了井水仔細擦拭完三少牀鋪,出了來的兩名隨侍瞧着矗立在天井沉思的言家三少,他倆對視了一眼,一起過了去。?
“三少。”對沉默不語的三少,他們有些憂心,守着門廊的他們也都聽到了剛纔的言談,可聽上去,三少應對蕭公子游刃有餘啊,看上去三少也不甚在意的模樣,可怎地會沉思這麼久?當真這麼難嗎?“有什麼吩咐您儘管吩咐小人去辦。”剛纔,兩人倒是認真得思量了一下,是不是暗地下宰了蕭泓的好??
“讓你們擔憂了吧,沒有什麼,只是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思量來去解不開罷了。”蕭泓此來言語無聊,姿態卻氣宇神定,細想想來,定是有對策纔對,只是思量來去,他還是揣測不透蕭泓還能有何可仰仗的。擡目再看了看有凜然之態他倆,將揣測不透的思量暫且擱置了一邊,言家三少道:“眼下並非我佔得先機,只是碰巧遇上了多半人願意藉機借勢給我,稍有差池,都和性命攸關。”?
收斂起顯露出的匪氣,一時護主心切的兩人連忙向語出叮嚀的三少告罪。他倆本就是江穗挑選出來性情最爲沉穩的,自然曉得此處決然不是他們敢有作爲的地界。?
領情的言家三少溫顏安撫後,擡目正色道:“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你們,請兩位不要有所隱瞞。”?
兩人拱手,“三少請問,小人們定是知無不言。”?
看着兩人,言家三少道:“我做一個假設問你們一件事,我說完後,你們定要立即迴應。”?
兩人齊齊應是。?
“若今日來的不是蕭泓,而是你們少主江暮,我堅決拒絕,他會如何做?”?
若今日是少主?兩人毫不猶豫齊聲應道:“若是少主定會將您擄了往北去。搶媳婦兒在崇武的北地算不得爲惡行。”話音一落,回話的兩人一起怔住了,連忙低下頭去。?
的言耀輝輕輕點點頭,他一直爲當初與江氏匆匆達成協議將小六送了塞北之事耿耿於懷,現在,也算是確定了當時做法並不是下下策,心有所念的心緒也能平緩些了。?
掌燈了,晚膳都擺上了,鋪子中的大夥計過來報信,也不知道怎麼的,過來慰問的商戶依舊是絡繹不絕,應酬着的大掌櫃都沒法子脫身。還幸虧今日不同尋常,不然還得請這些專程上門慰藉的商賈掌櫃去吃喝一頓纔是。?
打發了傳報的夥計,言家耀輝輕輕搖搖頭,今日此事本是他最爲恥辱的一幕,居然成了蜂擁慰藉的源頭一景,他已然不知當初告官是對還是不對了。?
從言家耀輝暫住的小院落出來,無視看得呆了的僕役,徑自出了院門,轉出巷道,一直遠遠候着的蕭府的隨侍牽着馬兒過了來。前些月,緣由相思病一事實在有趣,才方使得蕭府上下對素來嚴謹的大公子產生些熟稔,這次大公子回京,已然恢復了常態,再不敢有戲謔之心。大公子和言三少的事情已經不是他們這些隨侍可以諫言的了。?
“回了吧。”翻身上馬的蕭泓淡然吩咐,今日閒逛了一日,得好好清洗一番纔是。?
回了蕭府,先回了居住的院落梳洗後再準備去見父母。?
蕭府的長房長子的院子位於府邸的上首,其內除了意欲家族昌盛的百年紫薇藤脈外,滿是青翠,少有花木。三進出的格局中的原本是亭臺處的也在懂事習武起就被剷平,作爲小校場使用,青石鋪地的一角擺着十八般武器。?
進了偏室,一旁的侍女過來寬衣解帶,纏着胳膊上裝樣子的白綾也被解開了,蕭泓側頭看看,肩上的傷已經快掉痂了,再無大礙。浸身在準備好的湯水中,一旁服侍的貼身侍女垂着眼簾捧着緞衣束手而立,偏室內毫無聲息。事實中,性情嚴謹的蕭府長公子的威儀遠比旁人揣測得要嚴厲得多。?
在室外伺候的丫鬟們則都在小心得交換着眼色,已經耳聞大公子戀慕的是揚州言三的她們心情激盪不已。前些日子,服侍誥命在身的夫人前去風華樓去捐賑歸來的姐妹們向她們描述了那位散盡千金的揚州言三的俊秀模樣兒,已然足以讓她們遐思連連了,此後,好些場合,來做客的衆位夫人都對那位行止有度的揚州言三也都是聲聲讚譽,沒想到,大公子居然就是爲了那位得了相思,好生可趣呢。?
廂房內,撩撥着水面的蕭泓盤算着,想到今日和言家三少的一番對話,他自己都覺得好笑,哪裡有曲牌中所唱得一分一毫的情意綿綿,倒像極了商賈議價買賣。只是沒想到自己滿口耍賴,除了預想的沒能說服得了三少外,三少居然還沒露出一絲焦慮惱怒之態,蕭泓不免苦笑了起來,難不成他當真去裝瘋賣傻?若是這樣,不被他人笑死,也定會被三少看輕了。至於今日的這場官司究竟會有什麼結果,蕭泓也不去揣測了,經驗證明,有言家人在的地界,什麼事情都能變得面目全非,既然爭論不過,還是別費精神去摻和了。?
籠着髮絲,從沮喪中回味,蕭泓坦然,既然他沒有江家要借娶親的時機布大局的緊迫,也沒有對應言家生事的本事,那就按部就班的慢慢來,反正他也不怎麼着急,這點耐性,他還是具備的。?
可能是在三少那邊小憩了的,蕭泓覺得今日精神格外充裕,侍女們上前服侍着整理好了衣裳,挽好了髮絲出了廂房,早就候着的蕭府的管事上前通報,“晚宴備好了,夫人請大公子過去。”?
轉過重重門廊,一步跨進廳堂。見了蕭泓,除了當家長輩之外,其他人都起了身來相迎候。人數和昨日的家宴一樣,氣氛則全無預想中喜樂融融,一頓飯吃得更是冷冷清清。這種狀況怕是半城人家都是這樣的吧。?
晚宴後,蕭大人坐在書房沉思,蕭夫人靠着一邊旁坐抹着眼淚,立着書案前的蕭泓看着父親書桌上擺着的正是言家三少示意遞到蕭府的書信,當時,他雖然截下先看了,倒並沒有阻攔送至父親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