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叫?還是不叫??
“我記得,耀輝從私學回來後來過王府,我曾經問過耀輝可曾有心愛之人,雖然耀輝並沒直面迴應,但顯然,沒有。”看看酣睡的兩個年輕人,再看看言茂,薛鈺緩緩道:“儘管不盡如人意,蕭鴻和耀輝兩人的緣分,倒也算不得是惡緣。”?
言茂看了薛鈺一眼,轉身離了去。?
一向溫文和曦的人,一旦沉下臉來,遠比尋常人要有魄力得多,蕭老管家敬畏得連忙退避開一旁,直至言老爺出了廂房,這才趕緊跟上,現在,客廳裡,還有好些大人們在等着呢。?
看言茂拂袖離去,沒被待見的薛鈺有點兒後悔,顯然,終究不是自家事嗎,他多言了。再看看榻上髮絲纏在一起,酣然入夢的兩個年輕人,想了一下,最終,沒去攪擾蕭鴻的清夢。蕭鴻不日就要遠離京城,此去少則三年五載,多則難說了,已經到了這份上,能過太平日子,也就只有這會兒了。薛鈺離開前,叮囑了左右,讓他倆好生睡着,別去叨嘮。?
悠悠然,蕭鴻一覺睡到自然醒,神清氣爽,當然,肚子也餓極。?
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酣睡得面頰紅潤的言耀輝,蕭鴻輕輕一笑。轉眼間,掃到窗櫺透進來的餘光,微微一怔,從窗櫺透進來的光線判斷,似乎已經到了未時,嚴以律己的蕭鴻暗下臉紅,原本只想小憩一下,沒想到會睡到了這會兒。?
一直在門外候着的侍女聽到屋內的輕響,輕輕撩起簾門進了來,連忙下了牀,一直在門外候着的侍女們聽到聲響,輕移蓮步進了來,準備爲蕭鴻整理衣冠……?
蕭鴻輕輕擡手,他不想攪擾了還沒醒的耀輝。轉出廂房,麻利得收拾完自己,蕭鴻一邊示意侍女們準備飯菜,一邊轉身返回廂房,輕輕搖醒耀輝。前些日子,他曾經誤以爲耀輝不治,夜闖太醫院,事後,也知曉耀輝病情只是需要養胃。今日,午膳沒吃就趴下了,這會兒,也該餓了。?
被攪擾得張開了眼睛,猶在半睡半醒,言耀輝眼眸迷離,茫然看了推醒他的蕭鴻,很快,眼眸就清明瞭起來。看着站在他牀榻邊的蕭鴻,言耀輝輕輕揚眉,“你怎麼還在?”?
蕭鴻笑了一下,轉開話題,道“午膳都沒用就睡下,現在該餓了吧。”?
被蕭鴻這麼一說,言耀輝微微皺眉,前一陣子飲食不調,引起了身體不適,最近才停了湯藥,沒想到,今日貪睡,錯過了午膳,現在胃杵得疼了。起身間,掃了一眼從窗櫺透進來的光線,頗有點意外,都這會兒時辰了,老儀制居然沒遣人尋他?真真意外。?
“在我午睡的時候,有什麼事嗎?”言耀輝遍閱世味,自然很輕易感覺出過來幫他梳理衣冠的侍女們神情中有些不對。?
“您和……休息的時候,老爺特意過來尋您,見您休息着,就離開了。”?
父親過來?父親若是要尋他有事,只消遣個人過來喚一聲就可了,怎麼會親自過來?言耀輝連忙詢問,“可知曉是什麼事?”?
聽到言伯父曾經來過,一旁的蕭鴻也一怔。?
“……”言家的侍女輕輕道:“三少,今天一早,銘文就出門了……”?
言耀輝輕輕撥弄了一下盤扣,對了,爲安撫煩惱不定的小虎,銘文被蕭夫人一併借走了,沒有銘文在家,基本上,言家就清淨得如水潭,沒有什麼消息能流傳。言家家規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了銘文之外,任誰性情稍有些跳脫,在言家絕對待不長,能在言家安靜得待下去的侍女們,向來只帶耳朵,絕對不帶嘴巴,所以,只要沒有銘文,她們很難知道外面的事情的。?
察覺出自己一定錯失了什麼,言耀輝加快收拾衣冠,蕭鴻阻攔了一下,道:“你身體不好,先墊兩口,我先去看看。”?
言耀輝掃了蕭鴻一眼,只是沒等拒絕,簾外,傳來了老管家求見蕭鴻的傳報。?
蕭鴻快步出去。?
站在院中,蕭老管家搓着雙手,神情略顯恍惚,一見着邁步而出的蕭鴻,幾乎用哀求的語調,低低道:“大公子,老爺到處尋您,您快回府吧。”?
“出了什麼事?”看着在京中見慣了風雲的老管家,蕭鴻沉聲詢問。?
老管家臉色異常複雜,緩緩道:“從午後開始,來祝賀的大人們絡繹不絕,送賀禮的車馬已經把通往‘言宅’的道路全部堵塞住了。”?
蕭鴻和隨之而出的言耀輝都微微一怔,一起擡頭,看了看天色,蕭鴻皺眉道:“現在?很多大人來祝賀?”?
“怎麼可能?”蕭鴻皺眉,“這會兒,大人們至多才下朝吧,要忙的事多得很,怎麼會這麼快就過來?”?
言耀輝的想法和蕭鴻也一樣,昨天,經歷了深巷變數的他在回來後,從小六那裡知道了風華樓閣樓上發生的事情,不需要多大的智慧,也能斷定,今日朝議絕不會輕易散了,就算不掀起血雨腥風,也得是雷霆霜雪,就算散了,也都會在官署靜待其變,絕不可能有心情紛紛上門來道賀。?
“來的不是朝官,是京官!”老管家連忙解釋。?
朝官?京官?其中有什麼區別嗎??
言耀輝注視着老管家滿臉的欲哭無淚,一時間沒領悟,頗有些迷惑。而蕭鴻迅速沉靜下來,道:“大致來了多少?”?
“前後來了快十撥了,足有上百,帶來的賀禮,早就把門房堆滿了……”老管家有點想哭,今日過午,陸續有京官來向言老爺賀喜,成擡成車的賀禮,把言家後開的小門堵塞得嚴嚴實實,而,新的訪客和賀禮還在絡繹不絕往內城“言宅”運。那些在內城巡視的禁衛瞅得眼睛都直了。?
蕭府是京中一品名門,但凡是紅白喜事,同好或是下轄官員齊齊來賀,門楣光照,倒也正常。可,雖“言宅”在內城,言三少卻也不過是五品,還是員外郎的虛銜,據老管家觀察,今日前來的,沒幾個品階低於言三少,對言家而言,絕對是“捧殺”。?
老管家這麼一席話,聽得蕭鴻和言耀輝一起動容。?
失算了!?
蕭鴻與言耀輝對視一眼,彼此都能從對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震驚。?
確實失算了!言家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京中權勢熏天的朱門*和掌控言論的儒門言官,完全忽略了京中多如蟻般的中小京官。?
京城素來爲天朝之中心,集天下財力,權勢於一體,在京中爲官者,數量可用如蟻來比喻,而能站在朝堂上的,只不過佔京官中的零頭罷了。除了多如蟻的京官,來述職和跑官的外地官員,更是不勝枚舉,這些人消息靈通,鑽營有道,對最近短短一月以來,京中的變數,都旁觀得清明,眼睜睜看到,言家引起京中若多變數,空出若多官位,而但凡是和言家過不去的,都破門敗家;而隨着言家一邊的,雖然算不上平步青雲,也算是鋪下了可經營的路子,有了前程。?
所以,一傳出蕭鴻和言三少的婚訊已定了的消息,心思活絡的大人們早已做好了權衡利弊,快速展開了行動。沒辦法,誰讓言家使得京中接二連三得懸空出若多的官職,那些在副職上待久了的大人們對和言家打好關係,尤爲用心。?
又何況,蕭鴻和言三的婚事已然成了定局,誰會和定局過不去!?
言耀輝沉思了,言家行事,也經常出現顧此失彼的傻事,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得見招拆招,儘快應付化解,只是,這件事,顯然有點難住了他。?
“父親在招待大人們嗎?”?
“是,”老管家低聲道:“正在婉拒這些大人們送來的賀禮,不過,很難。”回完話,老管家複雜地看着從小看到大的大公子,唯一的想法就是大公子膽子真大,居然敢和這樣的人家結親,不知道老爺是不是愁得白了發。?
此時此刻,和蕭鴻婚事已定的言耀輝身份落於尷尬,絕對不適合去和父親會和,只得繼續再問,“老管家,父親可有什麼對策?”?
蕭老管家連忙搖頭,表示不知。?
言耀輝擡手撫額,此刻,無法站在父親身邊,一起分擔解決危機的無力感,讓言耀輝第一次感覺到銘文的存在,對言家而言,是何其重要。?
“你有什麼想法嗎?”蕭鴻也明瞭其中危機,肅容詢問。?
“暫時想不出……”言耀輝輕輕皺了一下眉,言家之所以再鬧也沒人管,是以固守在法度邊緣不出界爲前提,而現在,這些雲集過來,各懷目的的大人們就算再無心,在言家來說,必然成爲覬越,被其“捧殺”。?這些大人們送來的賀禮,收,絕對不能收;退,也絕對退不得。而若是不能把百官來賀勸阻回去,言家之前步步爲營的佈局,將成爲笑話,並且爲監察御史和言官留下可以隨時給予致命一擊的把柄,這對言家百害無一利。?
低頭沉思,擡頭間,言耀輝看着蕭鴻微微皺眉,蕭鴻也想到了什麼,反倒輕輕一笑。?
“你想到了什麼。”言耀輝揚眉詢問,語調中有些懊惱。?
“大公子……三少……”老管家眼巴巴看着這兩位居然有閒情打啞謎,急得要死,忙道:“可有什麼想法?也好讓老奴趕緊傳給老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