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範總說的地方，從外面看是一片廠房，一棟一棟的，大部分都是四層五層那麼高，排列的很整齊。裡面停了不少車子，進進出出的人也不少，王欣想問一下到底是哪一棟，幾樓，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正在困惑，遠處看到範總在招手，王欣也馬上揮手致意，但是他並沒擡腿過去，範總就慌忙走了過來，“老弟，咋不過去呢？”
“等一下，還有人馬上到！”
王欣和範總就站在那裡等，範總說，“老弟，一會兒上去不要意外呀？”
“不會，我知道剛開始都是這樣。萬事開頭難嗎，艱苦一點，沒啥。”王欣趕忙說。
“不是，”範總想解釋，就見到一輛出租車停在了王欣他們面前，那個仝家地產的預算工程師從車裡下來，王欣趕忙介紹，“李工，這位就是範總！”
被稱爲李工的男人就說，“知道，我們已經認識了。”三個人走到那棟樓的盡頭，拐進去，到裡面，已經有幾個人在忙活着搬運東西，王欣不懂生產上的事情，只是看了一下亂七八糟的廠房，跟着範總進了一間臨時辦公室。剛走進去，見到兩個文員在電腦前面忙碌，王欣也沒有在意，繼續往裡走，一間用玻璃隔起來的房間，既是會議室，又是老闆辦公的地方。忽然，王欣回頭發現俯在桌子上操作電腦的那個人特別熟悉，王欣也沒在意，進了房間，關上門，不經意間還是往外望了幾次，突然那女孩擡起了頭，王欣看見了她的臉和眼睛，王欣驚訝的不得了。難道這就是範總說的意外嗎？
也許那個女的也看到了王欣，就匆忙起身出去了。
範總自己去倒了兩杯熱水過來，“來，喝水，這裡剛開始，很簡陋！”
喝了一口水，李工就說，“要不現在就過去看看？”
範總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外面就是我臨時租的廠房，機器設備正在往這裡運呢。再說有些產品不用太複雜的機器，有幾個大缸就可以開始生產了。”
不光李工覺得失望，王欣也有點失望，難道這就是範總要我們看的工廠？範總看到了兩個人的失望，就說，“好吧，咱們到外面，我給你們詳細介紹。”話音剛落，老馬進來了，見到王欣，異常熱情，趕緊拉住王欣的手說，“王總，這一次你一定要幫忙啊！”
王欣過去在工廠和老馬很少說話，這個時候見到老馬這個樣子，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慨，這讓他想起了自己和仝小新剛開始租房子開辦廣告公司的情形，心裡就有一種同情。同時他也有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原來每個人的命運都會隨着時間改變而改變的。既然老馬到了，介紹情況的事情就落到了老馬身上，畢竟老馬是從車間一點一滴打拼出來的，每一步要比範總熟悉多了，果然沒錯，再次來到外面所謂的車間裡，對着一片一片的區域，老潘講得頭頭是道，這讓他們感覺到好像這個工廠已經在他們面前。最後老馬說，“這樣子，小本生意，我們會一邊生產一邊建設。要是不出問題，這個月底第一批產品就可以上市。”
王欣聽了十分吃驚，看到眼前什麼都沒有的車間，再過二十天產品就可以上市，就是孫悟空七十二變，也需要一點時間呢？不過當着範總的面，他不好否定老馬的話，畢竟王欣曾經和範總和老馬是同事，而李工算是一個外人。大概李工不是很懂這些生產工藝，對老馬的講解聽得十分仔細，最後還說，“你們是什麼牌子？”
老馬吭哧了半天，也沒答上來，還是範總答了一句，“宏達。”
“好響亮！”
接下來就是投資成本覈算的事情，輪到李工出面交流，王欣只是坐在那裡聽聽，其實他自己知道聽不出什麼結果來。一摞一摞的數據資料，他看見都頭疼，更不用說去了解，不過有一點他很清楚，範總他們確實是行家，準備的資料數據非常齊全，從設備，動力，自動控制，人工，倉儲，市場，原材料一系列的問題，一一都考慮到了。計算了半天，總算是告一段落，最後就聽範總說，“我們先從基礎做起，一步一步做大。就這樣比我們過去創業的時候好了太多。我計劃明年開始有了一定的銷量，就着手找地方建設自己的工廠，那時候就不是這個樣子了！”這一點王欣完全相信，因爲蕻臚的前身創業的故事，工廠的每一個員工都接受過崗前培訓，故事已經講過無數遍，所以沒有不知道的。午飯時候到了，他們一起去了一個山裡的僻靜地方，外面極其簡陋，就像農村路口的早餐攤，可是進去以後，包間還是挺乾淨。大家坐好，老闆進來，“範總來了？今天吃啥？”
“蛇！”範總答道。老闆出去，範總跟了過去，王欣似乎聽到外面說穿山阿山雞之類的話，也不太肯定。過一會兒，東西上來，一個大鍋，下面是液化氣爐子，鍋裡湯開着，裡面的綠的紅的黃的東西已經在翻滾的湯中偶爾出來露一下，接着是一大盤子被切成一段一段的蛇。王欣過去聽說過這裡的人什麼都敢吃，就是貓和老鼠都有的吃，只是沒有見識過，吃蛇算是很普遍了，可是真真正正坐下來吃蛇肉還是第一次。老闆把蛇段下進鍋裡一部分，然後又端回去一些，過了一會兒，又端了回來，蛇段變成了蛇絲，同時端上來的還有蛇膽，放在一個小碗裡。
煮了十來分鐘，範總就招呼大家開吃，看樣子李工也不是很專業，和王欣差不多，對於吃蛇還是心有餘悸，嘗試了兩下都沒敢把筷子放進鍋裡去，範總就動手夾了蛇段放進他們的碟子裡，然後自己開吃。王欣沒辦法，就鼓足勇氣輕輕咬了一口，感覺和普通的鮎魚差不多，只是肉質緊了一點，肉感新鮮一點。不過蛇段外面的湯汁味道卻是不錯，王欣眨巴了嘴，稱讚道，“味道不錯！”
王欣經過一段時間的交際，成熟了很多，他知道一定要稱讚味道好，主人才會高興。大家吃了一會兒，老闆又出現了，還是端了一個盤子，放在桌子邊上，說，“大家嚐嚐這個！”王欣看了一下，外面的皮像是烏龜，硬硬的，可是烏龜是整個的吃，沒見過要破開的，況且烏龜殼堅硬無比，很難弄成這個樣子，鱗片兒似的。老闆出去，範總才小聲說，“嚐嚐，穿山啊，受保護的！”
王欣明白了，真真的是穿山阿，國家二級保護動物，他們怎麼弄到的，怎麼就敢吃呢？這種場合，王欣作難了，不吃也不成，吃了就犯罪，這可怎麼辦呢？王欣動起了腦子，很快他就裝作不舒服，起身去了洗手間，回來後就說肚子疼，他看到穿山甲已經被下進了鍋裡，很快就會進到這些人的胃裡，可是那是他們的事兒，與自己無關。接着，王欣又裝作去了一次洗手間，然後進來直接說去車上歇一會兒。大概是他們幾個人真的認爲是王欣不舒服，也沒在意，一直過了一個來小時，他們出來時，王欣在車上倒是真睡着了。
從裡面出來，李工就要回去，王欣說去送他，可是範總堅持要去送，王欣也只有捂着肚子從車上下來，和李工單獨聊了幾句，只說是回頭電話聯繫，李工上了範總的車。這個時候王欣才發現範總換車了。過去的奔馳560 換成了捷達，況且還是一個二手車。王欣車跟在後面，心裡就想，看來誰創業都不容易呀！
王欣回到自己辦公室還沒坐穩，範總就跟了上來，笑着說，“送走了，李工說很不錯！”
王欣知道範總的意思，就趕緊請範總坐下，叫外面的人倒茶。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女孩兒，端了咖啡和茶，還有一點小餅乾。咖啡杯分別放在兩個老總面前，然後倒上黑色的濃咖啡，屋裡一下子充滿了一股香氣。加了牛奶和方糖，還用攪拌器輕輕地攪了一遍，確認方糖融化了，她才嬌滴滴地說，“請慢用！”
範總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後放下，說，“行啊，老弟，公司管理的不錯嘛！”
“範總，你是說人不錯吧？”王欣開了一句玩笑。這在過去和範總開玩笑那是不敢想的事情。
“行，老弟眼光真好！怎麼樣，李工和你怎麼說了？”範總開始談正經事兒。
“範總，你知道我也是跟仝家打工的，李工回去怎麼跟仝老闆彙報我心裡還沒底，要是按照我們的關係，不用說了，我一百個支持。”王欣開始打太極。
“李工那裡肯定沒問題。”範總說的很肯定。“關鍵是你這裡，既然仝老闆把這件事情交代給你了，你怎麼也要給老哥一句話不是。”範總是誰呀，在商界政界都打拼了這麼多年，怎麼會被一個乳臭未乾的毛孩子的太極給推了。
“範總，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的意思，想讓仝老闆怎麼投呢？”王欣也夠聰明想知道到底範總的期望值是啥。
“其實這也明擺着，不外乎幾種方法，一種是借錢，但是我覺得仝老闆是個商人，借錢的風險太大，他不太可能會借，再說我眼下也沒有啥可以抵押的。然後就是投資做股東，我估摸着現在也就是仝老闆投資一千萬，我這裡自籌一千萬，加上技術亂七八糟算作一千萬，你明白我意思嗎？”
“嗯，大概明白，也就是三份，你一份，仝老闆一份，技術股一份。是這意思吧？”
“還是老弟聰明。沒錯，一起就是這樣子，三年還本，這個上午跟李工已經測算過了，八九不離十。不過到了明年要是徵地建廠房，可能還需要追加投資，我也算了，大概也不會超過五千萬，咱們自己建工廠，用不着想蕻臚那樣搞得那麼鋪張，加上今年可能產生的利潤，估計應該可以發展起來。有了廠房，就可以向銀行貸款，到時候仝老闆作爲股東或者關聯公司擔保一下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嗯，有道理，要不我先這樣給仝老闆彙報，聽聽他的反應？”王欣心裡有了數，只是覺得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可能性不太大，其實他原來心裡想百分之二十五就算不少了。
送走範總，王欣心裡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就向那個‘皇親國戚’司機要了鑰匙，自己開車在街上溜達，他不知不覺開到了一個地方，擡頭看是個死衚衕，但是眼前的而幾個大字讓他心裡高興，這不是怡情綠苑嗎？第一次和大家一起來吃飯，還是阿妍姐介紹過來的。時間還早，停車場空空的，王欣泊好車，在院子裡走了兩圈，就感覺那時候他想這地方要是開發了，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地處中心地段，交通四通八達，要是建設一幢寫字樓和底商兩用的樓，說不了這地方或許能成爲這個剛剛縣改市的的新商業中心。當然，要建設就必須建設最高檔次的，今天可能會超現實，可是明天一定會成爲熱點。王欣越想越是覺得可行，可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想了半天，也樂了半天，突然他覺得自己這不是成了那個將一個雞蛋變成雞再變成雞蛋的狂想症嗎。本來想進去坐坐，可是狂想症將他打回原形，自己不過是一個打工的，這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想的事情。所以，他又開車出來，看看太陽開始落山，不自覺就開到了夏總家的位置，在門口，他停下車來，打電話給夏總，“喂，夏總，我是王欣！”
“聽出來了，你走了嗎？”
“沒有，不是還有不少細節要談嗎？”
“嗯，是的，我都忘了。你在哪兒，晚上來我家吃飯？”
“對呀，我在你家大門口呢！”
“哦？你怎麼知道的我家地址？”夏總覺得很驚訝，可是忽然一想，馬上問，“臭小子，你騙我的吧？”
“不是，真的在別墅門口！”
“錯了，我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住了。”於是夏總說了一個地址，王欣知道，這就是夏總學漢語的時候認識一個同學住的外國人公寓，過去他不止一次去那裡送過人。
王欣看了一下時間，還早，就去百貨商場買了一些禮物，還買了不少吃的東西，禮物是送給夏總的，東西是晚上可以吃的。王欣擔心夏總一個人，家裡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到了外國人公寓，王欣坐在車裡看着到來的車輛，想着如何跟夏總說範總投資建廠的事情。忽然，外面有人敲車窗的門，王欣一看，見是阿妍，立馬下來，叫了一聲，“阿妍姐，你也在呀？”
“對呀，你現在是大人物了，夏總擔心你找不到讓我提前回來，還交代要準備一點好吃的呢！”
王欣打開車，取了後備箱的東西，阿妍就笑他，“怎麼了，你擔心夏總付不起你飯錢，自己帶了乾糧過來？”
“這個是給夏總的禮物，這個纔是西班牙火腿！”
“王欣，怎麼只給夏總禮物，看來我只是你嘴上的姐姐呀！”阿妍開了句玩笑。
“我沒想到你也在這裡。不過，裡面不少東西呢，一會兒，讓夏總分你一份兒！”王欣真是太老實，居然這樣說。不過，阿妍聽了還是很高興，至少王欣沒有改變過去那種誠實的習慣。
進了夏總的公寓，阿妍去廚房忙碌，王欣就自己在屋裡轉來轉去，考察夏總新的住室。屋子挺大，足足有兩百平米，只不過是平層的，三個房間，其中一個被夏總改成了工作間。三個洗手間，兩個在臥室，一個公共的，客廳很大，幾乎佔了整個公寓的一半。廚房很小，阿妍姐一個人站在裡面別人都別想進去。不過因爲是開放式的，轉身就可以藉助餐桌的位置擺放東西。王欣看了以後很滿意，覺得這比原來那個別墅好多了。心想自己在省城的那個房子根本沒法和這裡相比。
“姐，夏總幹嘛要從別墅搬出來呀？”王欣問。
“你不知道哇？”阿妍也不回頭，只是問。
“不知道，咋了？”
“那個別墅就是那個人的，那個姓範的。登記的名字是他老婆的名字。”
王欣聽了覺得也正常，只是範總爲啥要瞞着大家把房子以低價租給夏總呢？他不能理解。
“房子賣了？”王欣突然問。
“你怎麼知道？”這次輪到阿妍驚奇。
“姐，我能掐會算呀！”
正說着，夏總進門，見到王欣，也不顧阿妍在，直接來了個熱烈擁抱。這讓王欣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脖子根。不過他很享受。
“王欣，我祝賀你！Congratulations！”好像夏總說了祝賀不足以表達她的心情，又說了一句英語。
這時候，阿妍轉過身來問，“幹嘛要祝賀他，他要結婚了嗎？”
“你就知道要結婚，乾脆你也去省城罷了，天天可以和郭總監結婚呢！”夏總一句話說得阿妍無地自容，轉過身去繼續默默幹自己的活兒。
“老實給你說吧，王欣考上了研究生！該不該祝賀？”
阿妍再次停下手中的夥計，過來拉住王欣的手，看來看去，好像不認識他似的，嘴裡說，“王欣，告訴我，這是真的？”
王欣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我想上的專業。”
“那也夠可以的啦。王欣，你真厲害，我佩服你！”這是最近第二個女人說王欣厲害了，不過話從阿妍姐嘴裡說出來，王欣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歧義。
夏總先去換了衣服出來，就說，“昨天是你通知範總的？”
“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是一個巧合。”
“好了，早晚他都是要知道的，反正現在已經揭開了蓋子，隨便他吧！”
“夏總，關於範總那邊我有事兒給你彙報。”王欣還是有點忐忑。
“別說彙報，你已經不是我領導的員工了。說吧啥事兒，我也想聽聽。”夏總見了王欣顯得尤其地高興，看起來也就愈加精神。
“是這樣子，範總那裡正在搞一個工廠，”王欣只說了半句，夏總就打斷說，“我以爲啥事呢，這個我知道。”
“問題是，他去找了仝老闆投資，大概是資金不夠。”
“仝老闆同意了？”
“暫時還沒有。仝老闆委託我跟他談，今天我去了他租的廠房看了，好像準備生產一些簡單的產品，也談了進一步投資的可能性。夏總，你說我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你對不起蕻臚呀？”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生意嗎，誰都能做，投資不投資是仝老闆的自由。就像我們跟仝老闆直接合作，不同範總做中間人一樣，那也是仝老闆的選擇。”
“你真的這樣想？”王欣看着夏總的眼睛，覺得她真的是不一樣，心胸這麼寬廣。
“對呀，我覺得這裡的市場很大，不要說範總他們一幫人投資一個工廠，就是十個工廠估計也滿足不了市場的需求。昨天你也看到了，我們爲啥弄了那麼大的地方，也要擴大生產量呢！”
王欣聽到夏總的解釋，心裡的擔心放下了，就過去把禮物拿過來，打開，夏總見了，就問，“這是你去買的？”
“嗯！”
“買給我的？”
“嗯。”
夏總不自覺地感到一股暖流。
“不過，你可以分給阿妍姐一條圍巾嗎？我不知道她也在這裡！”王欣吭哧半天才說。
夏總聽了笑得要出不來氣了。“阿妍，過來，還是你弟弟對你好，你先挑一件！”
阿妍真的跑出來，看了那些絲圍巾，又看了牌子，就知道是大牌貨。隨手撿了一件，然後回去廚房，心裡只是想，這個王欣怎麼花這麼多錢給夏總買禮物呀？難道？阿妍不想也不敢往下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