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借夢

附身?

莊籬愣了下,他把她當成鬼了嗎?

上官月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

“自從那晚你救了我之後,我就一直想要見你。”

“王同在我樓船上,是因爲這個緣故嗎?他身上帶着聖祖觀的法器。”

“我知道一個說法,人在快死的時候氣運低的時候,才能見到鬼,所以自那日後我很難見到你。”

“你是家裡出事後,不甘心,飄來京城,想要洗冤嗎?”

“我看過監事院的緝捕文書。”

“你第一次入我夢中,我就認出來了。”

“你……”

“停一下。”

莊籬聽到這裡擡手打斷他,雖然聽的糊里糊塗,但大概也聽懂了。

上官月看到了以白瑛相貌做的緝捕文書。

在第一次入無夢之境的時候,上官月見到了她,認出來了。

因爲在無夢之境她露出了真面容。

第二次則是在瀕死的時候見到她。

所以上官月一直以爲她是鬼。

白家的人都死了,她這個弱女子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他能這樣認爲也不錯,省了還要多解釋。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待她說讓他停下,上官月果然停下了說話,低頭看着身前的女子,伸出一根手指。

“我再說一句。”他說,一笑,“原本你也在一直想辦法見我。”

人鬼殊途,要見一面,不容易。

原來不只是他想盡辦法,她也是。

雖然以前不相信有鬼,但也看過很多志怪,在樓船上也聽過閒扯,知道一些鬼怪故事。

鬼都是懼怕日光,不能白日行走的。

現在爲了見他,她冒如此之險……

莊籬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是能控制讓人說出想法,但不能直接看到。

不過他在想什麼也不重要。

“對,我一直想辦法見你。”莊籬點點頭,又說,“我也一直能見你了。”

夢裡,現實裡都見到。

只是夢裡的小童記不住她,現實裡,他那次又不肯看她。

上官月聽了,臉上笑意更濃,意思是說她一直在他身邊,只是人鬼殊途,沒辦法現身,更不能跟他說話。

“我知道。”他也點點頭,他知道她一定在。

他知道嗎?莊籬想,看他一眼,心海深處四歲的李餘,不管怎麼說也是他,或許能有感覺。

這些也不重要,現在也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她說。

上官月點頭:“你儘管說。”

她冒着風險,白日出現,附身他人,也要來見他,一定是十萬火急重要的事。

不管是是什麼事,他一定在所不惜。

他這條命,都是她救的。

話說完,見她轉身走到桌案前,拿起一塊香料。

“你帶着這個,找個安靜的地方睡覺。”莊籬說。

上官月伸手接過,看着眼前的女子:“然後呢?”

眼前的女子眼睛亮晶晶對他眨了眨,比起畫像,比起那晚昏暗夜色中,她的眼更好看,冷豔又靈動。

“就可以了啊。”她說,又一笑,“你睡覺,就能幫到我了。”

原來睡覺就能幫她啊,上官月說:“那這也太容易了吧。”

莊籬擡手咳嗽一聲。

上官月感覺眼前如水波盪漾,原本清晰的女子的面容有些模糊。

“好了,時間到了,你快走吧。”

隨着這句話,坐在門後的兩個侍從站了起來。

她附身的時間到了嗎?上官月再看她一眼,攥緊手裡的香料轉身就走。

邁出屋門,翻上房檐,再回頭看,章家醫館後院有店夥計奔走,似乎要靠近炮製坊,但下一刻又似乎想到什麼轉身走開了,炮製坊內叮叮噹切藥聲始終沒停,熱鬧但又似乎隔着一層屏障。

上官月再看身邊的兩個侍從,見他們眼神漸漸凝聚,似乎微微怔了怔,再看向上官月。

“公子,我們進去嗎?”其中一個侍衛低聲問。

這是,已經忘記進去過了?

她怎麼做到的?

鬼能控神智,抹去記憶?

這般厲害的手段,只有厲鬼能做到吧?

她已經成了厲鬼了啊。

不知她什麼時候死的,但一定死的時候不長,短短時間成爲厲鬼一定不容易吧。

上官月收回視線:“不去了,走。”他轉身跳下屋檐,兩個侍從對視一眼,似乎覺得哪裡有些不對,但也沒有再多問,跟着跳了下去。

……

……

“公子,出什麼事了?”

餘慶堂裡,看到上官月進來,蔡掌櫃緊張地問。

公子來這裡的途中突然調集人手,也沒說去做什麼,回來的也很快,看起來也不像跟人動過手的樣子。

“沒事沒事。”上官月只說,沒有向庫房去,問,“有沒有安靜安全隱蔽的地方?”

蔡掌櫃忙點頭,帶着上官月進了一間密室,等候上官月說私密的事,但上官月卻擺擺手示意他退下。

“我要睡一會兒。”

退出來的蔡掌櫃有些懵,怎麼好好的要睡了?不會是身體受了傷?又中了毒?

他立刻緊張地去問那兩個侍從,公子到底去做什麼了?

“沒做什麼,就是到了章家醫館,公子說要進去……”兩個侍從其實也有些懵,說到這裡時,眼神還有些怔怔,“…..又突然說不進去了,就帶着我們走了。”

章家醫館?蔡掌櫃立刻讓人打聽章家醫館今天有什麼事什麼奇怪的人。

街面上的消息,餘慶堂四通八達,很快就送回來了。

沒有什麼特殊的事。

如果非要說有的話,是東陽侯少夫人在醫館和章大夫研製香藥。

東陽侯少夫人!

聽到這個名字,蔡掌櫃瞬間想到了舊事,先前,公子就讓人去盯着東陽侯少夫人。

也是非常莫名其妙。

爲此瑞伯很擔心公子是對這個他人妻動了心思…..

後來公子就不再提了,以爲新鮮念頭過去了。

沒想到,原來,公子一直沒放下。

這可不好辦啊,蔡掌櫃忍不住扶了扶額頭。

……

……

這也太好辦了吧,只需要他睡覺。

是不是因爲附身不能太久,不方便說話,要跟他在夢裡見面?

上官月躺在密室內,將這一塊香料舉在眼前看,香料沒有任何美感,也不是特製給他的,是匆匆從一大塊香料上敲下來的。

他嗅了嗅,味道也算不上好聞。

這些都不重要。

沒想到就這樣見到了!

上官月忍不住再次笑。

他就知道,她一直在身邊。

不過,好像忘記問她怎麼知道他叫李餘了?

還有,她知道李餘這個名字是誰嗎?

不過她連他的命都救了,這些都是小事,無關緊要。不能再想了,要趕快入睡,上官月深吸一口氣,將香料攥在手裡放在身前,閉上眼,下一刻又睜開,香料這樣放睡覺了掉了怎麼辦?

他從脖子里拉出一根紅繩,其上繫着小香囊,裡面罩着那枚當年父親留下的先帝賜的玉片。

上官月將香料塞進去,重新放進衣襟內,這才按着胸口再次閉上眼。

……

……

夕陽斜沉,伴着煙氣嫋嫋,章士林對莊籬拱手一禮:“大功告成,只待製成線香晾曬,三五日內就可以了,多謝少夫人,辛苦了。”

莊籬笑着還禮:“爲了掙錢,不辛苦。”

章士林哈哈笑,春月在旁嗔怪:“少夫人應該說爲了救死扶傷。”

哪裡真缺這點錢。

章士林含笑捻鬚:“論跡不論心,少夫人已經數次救死扶傷了。”

莊籬一笑,不再多留跟着春月上了車。

迴避的弟子們也紛紛跑過來目送,在後嘻嘻哈哈笑“師父,真製成香了?”

章士林說:“那還能假的啊,這麼累。”說着身後按了按脖頸。

今天格外累,累的脖子還有些痛。

坐在馬車上春月揉了揉脖子,看莊籬靠在枕頭上。

“少夫人累了吧。”她輕聲說,“街上人多,車走的慢,你小憩一會兒。”

莊籬嗯了聲。

春月將斗篷給她裹好,又將腳爐塞在腳下,看着莊籬閉上眼。

馬車晃晃悠悠,車窗外喧鬧聲聲。

莊籬再次睜開眼,車馬喧鬧都消失了,視線裡是空曠一片,然後看到睡在地上的小童。

莊籬忍不住攥了攥手一笑,果然有了標記就方便多了,不用東找西找,從夢境裡連續跳,她自己親手做的香引路,想來就來了。

當然,也要上官月配合入睡。

莊籬走過去,蹲下來端詳睡着的小童,原來真是上官月啊。

忘了問他,是不是皇太孫。

不過也沒什麼,比如白籬變成莊籬,變成東陽侯少夫人,李餘也能變成上官月,變成上官駙馬的外室子。

大家都是原本的身份不能活,只能換一個身份活着的人啊。

莊籬伸出手指湊近小童的鼻尖,不過,還有件事也忘記了告訴上官月了。

睡着了能見到到她的是四歲的李餘,不是現在的上官月。

只怕上官月醒來會以爲白睡一場。

手指距離孩童的鼻尖越來越近,就在終於貼近的那一刻,莊籬身子一傾撲了進去。

……

…….

“李餘,李餘,該起牀了。”

伴着女聲的呼喚,睡着的小童緩緩睜開眼,眼神呆呆看着面前的女子。

“你是誰?”他喃喃說,旋即嘴角一扁,“阿孃——”

小哭包又開始了,莊籬忙哦哦柔聲哄“不哭不哭,阿孃在呢。”

話出口看李餘的眼淚都要涌出來,似乎認爲她在假扮阿孃,忙加了句“你阿孃去給你…..嗯,做好吃的了。”

小孩子應該都喜歡這個吧。

她小時候看到街坊的小童被娘餵飯,就會忍不住也想吃阿孃做的飯。

白瑛嫌棄家裡廚娘做的飯不好吃,總要自己做,但她做的更不好吃。

李餘的眼淚沒有掉下來,似乎在想阿孃是不是會給他做好吃的。

莊籬也不敢再瞎扯,路途短短,夢境淺淺,還是快辦正事。

“李餘,你阿孃的鏡子特別好看,你見過嗎?”

小童眼神轉動,臉上浮現笑容:“見過,阿孃的鏡子,好看。”

隨着他的聲音,空曠的地面上妝臺和鏡子再次出現。

莊籬伸手扶着小童的頭,向旁邊一轉:“李餘,看着旁邊,免得你阿孃來了你看不到。”

不能讓小童看鏡子,免得被嚇哭醒來,夢境就消散了。

阿孃的誘惑比什麼都大,李餘果然看向另一邊。

莊籬深吸一口氣,看向鏡子裡。

鏡子裡一半熟悉的臉,一半陌生的臉。

平心而論,雖然只是一半,也能看出很美貌。

但再美貌,也沒有人想要自己臉上多出這麼一副面容。

雖然此時這張面容是空洞的,沒有靈魂的。

但莊籬知道這是因爲無夢之境的緣故。

這張面容下一定有靈魂。

他人的靈魂。

隱蔽的,毫無察覺的。

如果不是這個無夢之境,如果不是恰好看到了李餘的鏡子,只怕整張臉都變成別人,她都無知無覺。

莊籬伸手按着心口,想到有幾次聽到的心跳,兩個心跳聲。

她再次深吸一口氣,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裡外眼神交匯,鏡子呈現一片霧氣。

耳邊是咚地一聲,她站在大街上,昏黃一片。

腳下上官月倒在章家醫館外。

她回到了那一晚的夢境。

她聽着醫館內響起腳步聲,看到燭火搖晃,被驚醒的章大夫帶着弟子們走出來。

她轉身疾走,隨着她的走動,夢境搖晃,邊界崩散。

一步一步,腳步越來越虛浮,視線裡終於看到了東陽侯府,夜色正在淡去,晨光尚未亮起,宅院中巡夜正打着哈欠等着交班,負責灑掃的僕婦們已經走了出來,廚房裡亮起燈火,炊煙裊裊。

她看到世子的院落,值夜的婢女們正在起身,殘燭被熄滅。

她看到寢室牀帳內年輕的女子側臥而躺,身旁的周景雲睜開眼,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莊籬不由抿嘴一笑,好啊,趁她睡着偷偷摸她的臉。

下一刻看到周景雲喚她,推她。

縱然是因爲夢境中看夢境,視線更加昏暗,但也能看出周景雲慌了。

周景雲捧住了她的臉。

她睜開了眼。

她笑了。

她的臉——

莊籬猛地睜開眼,鏡子裡霧氣四散,殘留着女子的笑臉,與鏡子裡坐着的她的那半張臉融爲一體。

“周景雲——”

伴着耳邊陌生的女聲,莊籬看到周景雲跌下牀,看到他眼神的震驚不可置信,看到他嘴脣動了動,似乎喊出一個名字。

莊籬手一鬆,小童被扭着的頭轉過來,看向鏡子裡。

“壞人——”他哇一聲大哭。

鏡子碎裂,天地崩塌。

……

……

咯噔一下,馬車沿着板子越過二門門檻。

“小心點。”春月掀着車簾說,“少夫人睡着了。”

伴着說話,她轉過身,看到車廂裡躺着的莊籬睜開眼。

“少夫人,你醒了。”春月說,“到家了。”

到家了。

家。

莊籬看着外邊,夕陽的餘暉已經散去,暮色沉沉,門上亮起了燈籠,隨着風搖晃,投下昏黃一片,似真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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