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寶釵

楊度騎着仙鶴穿行在羣山之間,寂靜空明。先前大梵真經給他強行灌輸了太多高等神通境界的知識,令他的jīng神頗感疲憊。此刻看到雲霧蒸騰、青山聳立的景象,這才漸漸放鬆愜意起來。

那前方有座奇峰,狀如健豪,山頂一株松樹姿勢奇佳,如引路仙人。正是:雲林一段松花滿,默聽鶯啼,巧舌如調管。紅瘦綠肥chūn正暖,倏然夏至光yīn轉。又值秋來容易換,黃花香,堪供玩。迅速嚴冬如指拈,逍遙四季無人管。

繞過羣峰,眼前一片開闊,雲海噴涌浪疊浪,蔚爲壯觀。又是:煙波萬里扁舟小,靜依孤篷,西施聲音繞。滌慮洗心名利少,閒攀蓼穗蒹葭草。數點沙鷗堪樂道,柳岸蘆灣,妻子同歡笑。一覺安眠風浪俏,無榮無辱無煩惱。

楊度忽然覺得心中有些寂寥。自烈陽峰返程,諸事順利,原本心情是大好的,怎麼飛着飛着就不開心了。楊度甩甩頭,做了個深呼吸,吟道:仙鄉雲水足生涯,擺櫓橫舟便是家。本想享受這縱橫四海的逍遙,最終卻喚起了鄉愁。楊度到底是想家了。

雖然暫時回不了自己的世界,但百鍊府裡有忠心耿耿的大師兄,山下有勤勞質樸的蘭芝妹,說起來,可以算是在這個世界的溫暖小窩了。楊度回百鍊府的心情,又更加急切了一些,全然忘了大師兄的重口味野味是神馬滋味。

楊度催促仙鶴飛快些,這牲口明顯聽得懂,可就是不鳥他。靈物啊!總是有些架子的。此鶴雌xìng,名喚寶釵,在烈陽峰的珍禽苑中是小有名氣的,一來是因爲天賦不錯,有望在有生之年悟得神通,禽獸悟得神通,就能幻化爲人形,口吐人言,也就是所謂“成了jīng”,有望成jīng的牲口,自然令人刮目相看;二來是因爲她傲嬌的脾氣和不留情面的利爪,初長成不過一個半月,就抓傷了數名園丁,還把一名潛入烈陽峰試圖行竊的江湖神偷的眼睛給啄瞎了,兇名頓時傳開,珍禽苑的園丁們見她都繞着走。這次一聽龍無恙說要送一頭靈鶴給貴客,無良的園丁們立刻把這活寶獻了出來。龍無恙哪裡不知道寶釵的脾氣,卻佯裝不知,塞給了楊度,是故意要他好看。

現在,楊度果然遇上了點小麻煩。這牲口不鳥他。這怎麼行?飛機不聽飛行員指揮,那還了得?他當即一動念頭,大梵真經中的“馴獸篇”就印入了他的頭腦中。

哦!原來飛禽的語言是這樣的!楊度朝仙鶴吹起了口哨:“寶釵啊,快些飛。哥哥我歸心似箭也!”

仙鶴嚇了一跳,咿咿呀呀叫起來:“驚殺本姑娘了!你怎麼會說我族的話?”

“鳥語嘛,不是很難的。飛吧飛吧!”

“我偏不!”

“那,請仙姑賞臉,振翅長空,讓小的見識見識您的神威吧!”

“花言巧語,討厭啦!我就是不上你的當!”話是這麼說,可寶釵卻立刻加速,比原先快了不知多少倍。

楊度滿意地點點頭:到底是牲口,激勵起來不要太容易,只要幾句好話就成了。這樣的下屬真是好帶!

想到這裡,楊度訕笑着拍了拍寶釵的脖子:“哎呀,仙姑法力無邊,飛得恁快,小的都快艱於呼吸與視聽了!”

那牲口得意地長鳴一聲,飛得越發賣力了。

楊度回到寶鼎峰已是rì薄西山。石初八已經從李家村回來了,臉sè很不好看。一問才知李家村已經轉投了霜刃府,雖說羣衆基礎還在,村民們也願意拿出糧食接濟昔rì的東家,但要他們公然上山爲百鍊府做事是不可能的。一旦被霜刃府發現,就是以資敵論處,滿門抄斬。

招不到勞工,就無法量產兵器丹藥,就算楊度煉丹的技術再高明,也無法轉化爲財富。何況,李家村是距離元寶山最近的村莊,相距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霜刃府居然把手伸到了百鍊府的家門口,是可忍孰不可忍啊!看來,必須先把李家村從霜刃府手裡奪回來,百鍊府才能安心發展。

有烈陽峰撐腰,楊度自忖霜刃府不足爲懼,自己去李家村跑一趟應該就能解決問題,籠絡人心嘛,無非就是匡扶正義、除暴安良、打土豪、分田地、均貧富之類,關鍵是看人下菜,作爲手段多多的企業家,楊度有的是這方面的經驗。

倒是在用人方面,楊度費了點心思。眼下,楊度能用的人,只有一個半。一個是石初八,忠心耿耿的大師兄;半個是石朗,有實力,也jīng明,但他在魯國做官,事務繁多,並不能隨叫隨到,因此只能算是半個人。至於烈陽子、龍無恙等人,雖然目前是實際上的盟友關係,但楊度的修爲遠低於他們,而且沒有約束他們的手段,因此他們只能算是合作伙伴,並不是可用之人。總的來說,楊度能隨時調用的,實際上只有大師兄一人而已。

楊度已經爲他爭取到了到烈陽峰旁聽的機會,但何時讓他啓程前去深造,則是需要好好思忖安排的。石初八的優點是忠誠和勤勞,善於打理內務,是內務總管的絕佳人選。此時送他遠赴烈陽峰深造,短期內肯定會影響楊度振興門派大業的進度。但是,楊度可不是隻顧眼前的短視庸人。他同時也知道,石初八缺點是修爲不高,當然,廚藝更加慘不忍睹。如果石初八的水平止步不前,那麼隨着百鍊府的事業越做越大,對手的實力越來越強,他遲早會無法勝任內務總管的職位而淘汰到二線崗位上去。

只想員工幹活、不顧員工個人發展的老闆,不是好老闆。在楊度看來,高忠誠度的員工是不容損失的,而倉促尋找替代者將面臨更大的風險,萬一不慎啓用了庸才怎麼辦?萬一用了間諜怎麼辦?因此,楊度寧可放棄眼前的rì常事務管理,也要讓石初八在修爲上儘早上一個臺階,力爭突破到神通秘境。往後,有石初八坐鎮後院、打理內務,楊度就能放心地四處出擊、雲遊修煉了。當然,如果他的廚藝能隨着修爲的提高而提高,那麼楊度可能考慮減少外出雲遊的時間,多留在府中靜修。

想明白了這些問題,楊度鄭重地把令牌交到石初八手中:“大師兄,有興趣到大rì劍宗烈陽峰去看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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