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粒橙,喝嗎?”少年溫潤的嗓音。
“啊……好,好……謝謝!”趙嘉言小心翼翼地接過,透明杯子裡,橙黃色的液體,懸浮着誘人的顆顆果肉,他望着,不禁有些出神。
“不用太過拘謹,”少年綻開一抹微笑,“應當是我感謝你,抽時間爲我補課。”
兩個青蔥年華的小小少年,並頭坐在木質的書桌前,夕陽晚照,樓下街巷裡到處充斥着孩子放學回家的嬉鬧歡笑聲,鄰里人家點起煤氣竈,油煎帶魚的腥味透過寬大的窗戶,嫋嫋娜娜地飄進屋中,頑皮地逗弄着少年小獸般的靈敏嗅覺,初秋微涼的夕風吹拂過攤開的習題冊,信手打開的黃色桌燈,一切的一切,都飄散着一股俗世的寫意。
這幅畫並不驚豔,那麼平常,卻感人至深,以至於很多年後,其中的少年回想起來,也仿似近在眼前,令人唏噓不已。
……
對於學渣來說,題目分爲:會的、不會的;對學霸來說,題目分爲:會的、超綱的;而對學神來說,則分爲:會的,和題目出錯的。
“……這道題要運用的定理就是這些,但我不建議用老師上課講的方法去解。”
“爲什麼呢,難道你有更好的方法?”他困惑地咬着筆桿,看向趙嘉言的方向,卻不由微微一怔。
“繁瑣、冗餘、重複,”趙嘉言推了推眼鏡,笨拙的黑框竟是掩蓋不了少年睿智犀利的眼神,“步驟越繁瑣,出錯的機率越高。”
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黑色水筆,在那個完全看不出有什麼規則可言的多邊形上,直直地作了一條垂直平分線,“借這條中線證明這道題,只需要六句。”
說完放下筆,擡頭髮現對方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着自己,趙嘉言一時間手足無措,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他會怎麼看我,覺得我自以爲是目無尊長嗎?
想到這裡,趙嘉言羞愧之極,忐忑地用力咬着下脣。
“趙嘉言,你好厲害!”少年充滿讚美的聲音從頭頂響起,趙嘉言猛地擡頭,不敢置信地看着說話的少年,垂在膝上的手被對方溫暖細膩的掌心握住,那麼堅定、那麼信賴!
趙嘉言眼眶不自覺紅了:“你難道……不覺得我是個異類嗎?”
“不,聽我說,你是個天才,將來一定會成爲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想到面前這個不起眼的羞澀男孩,將來會在某個學術領域綻放出舉世矚目的奪人光彩,他不禁揚起一抹略帶父親感(?)的欣慰笑容。
少年坐在窗臺下,天盡頭燃燒着的晚霞,透過窗戶,灑下菱形的光,將少年柔軟的髮梢、動人的眉眼都鍍上了一層神聖的流金色,“相信自己,你是正確的。”
“成功使用治癒術,提升劇情人物趙嘉言感激度20點,恭喜您獲得人物趙嘉言的好感度。”
多年後,前仆後繼的記者趕來採訪成名的趙嘉言,當問到其作爲一名醫界泰斗級人物,是否是個只相信科學事實的無神論者時,趙是這樣回答的:“我不相信虛無縹緲的所謂神,但我的生命中真真實實存在着一位天使。”
……
“今天真是辛苦你啦。”
“不……不辛苦,明天見!”
“明天見,路上小心!”
直到走出李默懷家,趙嘉言依然不敢相信這一天的經歷不是一場美好的夢。這就是朋友嗎?他的第一個朋友……不,朋友這個詞太過單薄,不足以囊括這份感動,李默懷他……他對自己而言是最特殊的!
然而下一刻,戴着黑框眼鏡的少年微微地笑了,過去他一直畏懼着甚至厭惡着自己那顆異於常人的腦袋,而今天他卻不再痛恨它,甚至可以說是感激它!正是它帶給自己優異的成績,才能讓他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那個美好的人兒,如易碎品般小心翼翼地觸碰,一顰一笑都足以令自己欣喜若狂。
目送對方的背影漸漸走遠,長着一張富有欺騙性的臉蛋的某人輕輕地將身後的家門鎖上,身形隱沒在了民宅間的陰影裡。
“很愉快的一天,您完成任務的效率值得稱讚,那麼現在您這是打算做什麼?”
“他年紀還太小,我擔心他走夜路出事。”
“以您的體質來講,恕我直說,您或許更容易出事。”
“是嗎?”他微微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經過一天來對身體的適應和摸索,他發現雖然現在還挺虛弱的,但這具身體的可塑性非常好,加之如今身處治安相對不錯的華國A市,夜晚走在外面就算遭到麻煩,也不過都是些街頭混混,他完全可以憑藉着老到的技巧解決這些,和國外的黑手黨簡直不能相提並論。
“……好吧,或許是我多慮了。”系統的聲音很無奈。
“其實……”他低聲道。
“您說什麼?”
“沒什麼。”他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起,希望事情不是他所擔憂的那樣。
“死小子,你還知道回來!”趙嘉言悄悄地打開家門,夾雜着燻人酒氣撲面而來的,是如雨點般落在身上的拳腳,滿面胡茬的高壯男人口齒不清地咒罵着粗魯難聽的話語,將自己一身的蠻力和憤慨發泄在面前的男孩身上。
“拿來!”男人把少年拽到面前,手向前攤開。
“沒有……嗚……”趙嘉言話音未落,又遭到毫不留情的一腳,疼痛使他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氣。
“沒有?你敢說沒有!連你也不想要我這爹了吧!”
“我……我今天沒去打工……”
“被解僱了?哼,我就知道那羣黑心老闆沒一個好東西!都該死……該死……!”男人的怒罵漸漸變成嘟囔,重複着相同的詞彙,逐漸醉的不省人事。
地上的男孩喘勻氣,撿起笨拙的黑框眼睛戴上,不同與往日的是,鏡片下的目光不再滿溢着怯懦和自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堅毅和擔當。
“他說明天繼續呢……”趙嘉言牽起嘴角,總是逆來順受的眼底,泛起了淡淡的嚮往,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期待第二天的到來。
懷着希望活着的感覺,真好。
門外,一抹纖細的身影動了動,一隻手放到門上。
“如果您是想要用暴力干預事情的話,我勸您立即聽着這樣錯誤的想法!您應該用符合白蓮花形象的方法去完成這個任務,否則劇情人物對您的感情會發生軌跡偏移,造成嚴重後果,您也將會受到嚴厲的處罰!”
聞言,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把手收了回去,就這麼長久地靜靜站着,直到從門縫透出的燈光熄滅,身影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微微一動,僱傭兵叔叔從陰影裡轉了出來。
“本以爲只要讓他足夠晚回家,他的父親已經入睡,就可以讓他避開家暴,”系統分析道,“卻沒有考慮到一個酒鬼大有可能不會遵循常人的作息習慣。太過於想當然了。”
“的確。”
“其實您不必太過沮喪,您已經很努力了,但誰也沒有料到結果,不是嗎?”
“嗯。”
“您還可以嘗試其他方法,這個任務並沒有立即判定您失敗。”
“嗯。”
“您在聽嗎?”
“……嗯。”
“我很爲您的狀況擔憂。”
他腳步頓住,良久,幽幽道:“我沒事,也不會放棄的。”
“有您的這句承諾,我就放心了。”
只是,他之前聽到系統提示,最終經過考慮之後還是沒有出手,其實如果系統只是對他施加像上來那次警告一樣的“懲罰”的話,對於他來說倒並不是如何害怕,他真正擔心的是,現在他根本還對這個系統知之甚少,這事又涉及“劇情人物”,應該會和所謂的決定能否回去的關鍵因素“好感度”有關,系統能讓他到這來,估計也能決定他能否回去,所以不顧系統的要求強行作爲顯然是很不理智的做法。
另一方面,還有一個出於私人感情的理由,就是爲了維護趙嘉言自尊心。
那種不幸家庭強行施加的痛苦和創傷,讓他目睹了一顆本該出色的明珠蒙上厚厚一層灰塵,從聽到屋內混亂聲響的那一刻起,他,卻是開始真心想要把那個孩子救出泥沼了。
在過去的生活裡,他總是習慣於採用相對簡單粗暴的方法,但如今身處華國這樣的和平國家,加之自己又有另一層面的顧慮,這次顯然是要換一種方式了。
作者有話要說:趙(奄奄一息):我是全晉江第一個連續被家暴三章(可能還會更多)的小攻。。。攻。。。對了,我是攻吧?!
容(摸摸趙的狗頭):你問我你是不是攻?我只說:虐你是看得起你。從這句話裡自行參悟吧!
趙:坑死爹了!!
容:跪安吧!
關門,放顧少風!
顧(縮在角落):地球太可怕了!!救命!!嚶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