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錢……？”顧泠惜的聲音裡漸漸染上了焦急，眼前的人彷彿是沒了意識的瓷娃娃一般，連半點生氣也不見了。
仍然一點點撫摸着自己的小腹，似乎看不見眼前人一般，乞錢錢沒有任何反應，任由顧泠惜對她做任何事。
“你說句話可以麼？”顧泠惜握住乞錢錢的雙肩，溫和的臉上漸漸出現了裂痕，染上了焦急的神色。
他的聲音十分溫柔，彷彿怕驚擾了眼前的人兒，但是得不到任何迴應。
心臟就像是被帶刺的藤蔓纏繞起來一般，難以呼吸。
顧泠惜漸漸焦急了起來，他一聲聲喊着乞錢錢的名字，直到有人闖了進來。
“滾出去！”顧泠惜冷冷的看向來人，連聲音也帶着說不出的凜冽。
來人寒顫了一下，他本來溫和的主子現在看來竟然像要將人撕咬破碎的野獸一般。
“我說了，滾出去！”顧泠惜的心裡被前所未有的焦急覆蓋着，他也不知道在急什麼，但是很煩躁，很煩躁。
煩躁的想要把一切都毀滅。
“主子，今天是皇后娘娘十月懷胎之日。”來人戰戰兢兢的吐出這一句話。
但是，這一句話的威力足夠讓顧泠惜清醒過來。
他愛的人，要爲了誕出兩人的孩子。
這是一件多麼讓人幸福又高興的事情，本來應該是這樣……這是現在他怎樣都高興不起來。
恢復了平時的冷靜，顧泠惜不再看那讓他煩躁不安的人以及那人觸目驚心的血。
“走吧。”閉上眼，他又回覆到了平時的冷靜。
他走到乞錢錢身旁，把一個盒子放在了她身邊。這是曾經許諾給她的東西，雖然外面還有很多，但這個盒子裡，裝着一些特別的東西。
只要這些，就可以讓她下半生無憂了吧，如果不是很奢侈的話，甚至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過着美好的生活……
想到這，顧泠惜的心裡彷彿紮上一根刺，與剛剛不同，現在是細細的疼，卻疼得細水長流。
這個樣子，終於可以斷盡和她的關係了，他不欠她，她也不欠他。
他只要婉蕪，就夠了。
顧泠惜走出屋子，看到倚在一旁大樹上的溫玉。
他白皙的手指已經滿是鮮血，樹上留下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這樣就可以了吧，不要再傷害她了，不要再見她了……”溫玉似乎喃喃自語般叮嚀，但是他的聲音確實準確的傳到了顧泠惜的耳朵裡。
整個村子蔓延着火光，焦糊與血腥的味道散佈在空中，讓人聞了有想嘔吐的衝動。
而幹了這一切的，卻是在這裡生活了七個月的溫玉。
他仍然記得村人看見他時的笑容，在他下手時的不可置信。
但是，他不能不去做。因爲這一個村子的人，都曾隨着七王爺造反。
他只是爲了自己的主上，他應該是對的吧……？
從來沒有這樣質疑過自己，溫玉力氣大的已經將自己的脣畔咬破了，腳步聲從他的身邊移過，溫玉突然意識到，他又利用了乞錢錢一次。
而且這次，把她推入了地獄。
但是，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所以，原諒他吧。
請原諒他。
顧泠惜走後，溫玉發現自己竟然不敢走進那個曾經歡笑的屋子。
走進去，然後帶她離開，帶她去塞外隱居。
一遍遍的勸說自己，最後全變成了無用，溫玉只能站在門前，一步都不敢動。
直到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
溫玉闖進屋子的時，已經滿屋血腥。
不僅是張大娘的血味，還有……
“錢錢！”溫玉大步上前，伸手去扶倒在地上的乞錢錢，可是她卻打掉了他的手。
用僅有的力氣。
溫玉有瞬間怔住，但是他又馬上抱起了她，這次乞錢錢不再掙扎，因爲她已經沒有力氣掙扎。
“錢錢，錢錢，錢錢！”溫玉一遍遍喊着乞錢錢的名字，但她絲毫沒有反應。
這個時候，他才感到手上已經濡溼一片，粘稠的感覺提醒着他，這是什麼。
他緩過神來，這纔看到從牀上到地上，滿是鮮血，蔓延在一起，如一條小溪一般。
人的血能有多
少？他只知道再這樣下去，乞錢錢一定會死。
可是，她這個樣子是不可能再移動的。
“錢錢，你撐住，我去找大夫。”溫玉這一刻已經不知道冷靜是何物了，他滿身鮮血的闖了出去，提起內息，在山間穿梭。
其實，這裡離一個村子並不是很遠，當初帶乞錢錢走的時候他在猶豫，要不要來這裡，纔會花了那麼長的時間。
沉浸在半夢半醒中的乞錢錢，只覺得身體難得的輕鬆了起來，心情竟然也愉悅了起來。
周圍滿是花草樹木，樹下有一個小孩子拿着書，在學習。
她走過去，那個孩子轉過身，笑出一口小巧的白牙：“媽媽，我今天會背《遊子吟》了。”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清亮的朗讀聲一遍一遍充斥在乞錢錢耳膜之上，乞錢錢蒼白染血的臉上，漸漸揚起了一抹笑容。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她無意識的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的讀着這首詩。
直到體溫漸漸流失。
就在這個時候，天空一聲雷鳴而至，泄下了傾盆大雨。
雨幕中，件件有一個身影走了出來，他踱至乞錢錢門前，閃電瞬過，將他的身影染上一層光芒……
溫玉不知道他是怎麼趕到另一個鎮子的，他所在的村子大夫已經讓他殺了。
因爲他連大夫都殺，所以上天才會給他這個懲罰麼？
使勁敲擊着已經打烊了的醫館，一遍又一遍。
“誰啊，已經打烊了，有什麼事明天再來！”裡面終於有了懶懶的迴應聲，溫玉什麼都沒說，直接擊碎了擋在眼前的那扇門。
他滿身的鮮血因爲雨水的沖刷，蔓延在身上各處，看起來宛如地獄之中爬出來的修羅。
醫館的人看到他這個樣子，嚇得連忙推到櫃檯後面。
而下一瞬間，溫玉已經出現在了櫃檯之後：“帶着東西和我走，否則殺了你。”
冰冷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卻帶着難掩的焦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