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龔奶奶不得不再次獨自撫養瑾,然而再次傳來的瑾剋死家人傳言,讓龔奶奶幾乎崩潰。再沒有人能幫助龔奶奶制止流言傳播,這樣,在接下來近一年時間裡,龔奶奶越來越孤僻。
長期的精神緊張,以及對前路的迷茫,導致龔奶奶經常出現幻覺,在4年年底,大運動已經開始收官,人們也開始混天度日的時候,瑾已經兩歲四個多月了。龔奶奶整天都嘀嘀咕咕的,旁人也聽不清,只有瑾依偎在她的腿邊玩耍。
這個時候,原來的生產隊長和範化已經正式判刑,親戚也很久不來探望龔奶奶了,熟悉的人裡,只有雲弘老頭時不時從牛棚裡出來,爲龔奶奶把脈,然後搖頭嘆氣。
11月中下旬交界的日子,夜晚八點左右,村子裡的人都要睡下了,龔奶奶突然覺得無比清醒。已經骨瘦如柴的老人,看着熟睡的瑾,雖然比之前瘦了,但是還算健康紅潤的臉頰仍然透露出一份天真與幸福,瑾的手臂上,還綁着以前抓週時抓來的那塊玉。
老人突然覺得自己渾身有勁,人也不累了,她走出門,敲敲隔壁的房門,等隔壁的鄰居起來後讓他幫忙去村口的“牛棚”裡去叫來雲弘老頭,然後自己請來住在不遠處一直給她發放補貼的生產隊的孫會計。
在等待期間,老人無限慈愛地抱着瑾,哼着她所知道的催眠曲,彷彿自己還很年輕一樣。在鄰居叫來了雲弘老頭後,她輕輕親一下瑾的額頭,然後將瑾放在旁邊的牀上,對鄰居道:“大侄子,今天請你給瑾做個見證。”
龔奶奶轉頭對雲弘老頭:“雲大哥,我這一年來整個人瘋瘋癲癲的,就只有您還來看我和瑾,每次瑾餓了,哭了,我又瘋瘋癲癲的時候,都是您照顧瑾,今天我請生產隊裡的孫會計還有鄰居見證一下,讓瑾拜您做幹爺爺。”
雲弘見龔奶奶現在的樣子,也知道龔奶奶現在是迴光返照的時候,嘆息了一聲,點頭道:“弟妹放心,但凡我有口吃的,絕不會餓着瑾。”
龔奶奶欣喜點頭,就要跪下來給雲弘行禮,雲弘連忙攔住,道:“弟妹,這麼多年,我早就當瑾是我親生的孫兒,弟妹就不必多禮了!”
龔奶奶聽了,也不堅持,然後她再次道:“老婆子我這一年多來,沒幾天清醒的日子,連親戚也怕瑾命硬,不敢讓瑾入龔家家門,到現在,他們也不當我們是龔家人了,既然龔家嫌棄我家瑾,那我今天當着孫會計和大侄子的面,索性讓瑾跟了雲大哥的姓,以後就叫雲瑾吧!”
雲弘還待分,龔奶奶搖搖手道:“雲大哥,我也出身於書香門,知道禮儀尊卑,既然龔家怕了流言,又做出惺惺之態,老婆子雖然貧弱,但也有骨氣,還請雲大哥以後當瑾爲親生孫兒,老婆子感激不盡!”
雲弘嘆了口氣,走過去抱起瑾,然後對着仍在熟睡這的瑾:“瑾兒啊瑾兒,以後你的大名就是雲瑾了!”
龔奶奶見雲弘表態,心中最後一絲牽掛解脫,頓時整個人失去精氣神,往後倒下,雲弘連忙空出一隻手把龔奶奶扶到椅子上,龔奶奶對着會計:“孫會計,瑾以後大名就是雲瑾了,他父母的補貼,以後就發給雲大哥,讓雲大哥代我將瑾撫養長大吧!”
孫會計連忙點頭,他是生產隊裡的輩,如今也看出現在龔奶奶大限將至,現在是在託孤。他現場拿出紙筆,將瑾的姓名更改事宜寫下,然後又將需要去派出所辦理戶口證件的一些材料一起寫好,讓龔奶奶看清楚,見龔奶奶點頭含笑,他又將補貼登記上瑾的姓名單獨列出,將現在房屋屋主改爲雲瑾,監護人由龔奶奶改爲雲弘。
龔奶奶終於放下心來,再也沒有力氣,目光逐步開始黯淡。雲弘連忙把瑾抱到龔奶奶面前,龔奶奶目光再次見到瑾,立刻流露出無限的慈愛和留戀,伸手欲再摸摸熟睡中的瑾,手伸到一半,卻再也沒有了力氣,終於在這慈愛留戀爆發後,失去所有光彩,含笑而去。
鄰居與孫會計也忍不住有些悲傷,雲弘抱着的人兒,嘆氣地走到龔奶奶遺體前,伸手將龔奶奶雙眼閉上,又在心裡默唸一回道門的救苦往生經,單手立掌行一個道門稽首禮,然後將熟睡的瑾放在牀上,開始和孫會計商量龔奶奶的後事。
在瑾兩歲四個多月的時候,失去了所有直系親人,正式改姓雲,從此就跟着雲弘。孫會計幫雲瑾辦好戶籍和監護手續後,雲弘也從牛棚搬來原來的龔家院,當然,在牛棚裡的那塊批鬥牌子也帶了過來,而一些古籍珍本也被雲弘慢慢轉移到院後面的地窖裡。
老頭子云弘,俗家姓雲,晉省沂口人,出生於滿清光緒時代戊戌變法那一年,家庭貧寒,自幼就被家裡寄養在道觀裡。民國初年,年僅十三歲的雲弘,在晉省的清源山老君觀正式出家,道號弘雲。
在他步入而立之年的時候,修行成,同時繼承了道家北派的內丹之術。老君觀因爲地處丘陵地帶,地勢平緩,在解放戰爭的時候毀於戰火,觀中弟子大多還俗,不少參加瞭解放軍,唯有弘雲,因爲要傳承道統,所以一直沒有還俗。不過解放後,還是不少原來的師兄弟或者弟子輩的熟人,對他關照了一陣子。
解放後,他在師兄弟介紹下,在宗教協會登記了身份,但內丹術卻不能明着傳承。弘雲道長遂作俗家打扮,隱去無蹤,化名雲弘,周遊華國大地。在三年自然災害的時候,來到本鎮,爲人行醫治病,指導衆人種植與狩獵,熬過難熬的幾年。後來他落戶在本鎮,居住在鎮中鐘樓旁。
雲弘本來雙腿正常,並無殘疾,只是在破四舊之前,保護鐘樓的一口被雷擊的宋代大鐵鐘的時候,大鐘落下,砸到左腿。雖然老頭子有內丹術傳承,又醫術精湛,但還是傷到根本,留下殘疾,不得已留在這個鎮子裡。而他保護的大鐵鐘,在破四舊的時候,被將們拉到機械廠熔化,變成標槍等等武器了。
除了送給雲瑾週歲抓週的那塊玉石外,老頭子還有一塊玉石,以前經常拿在手上把玩。後來遇到大運動,老頭經常被批鬥,閒暇時間,老頭子也會習慣性地拿出來把玩。不過自從紅衛兵將問他藏哪裡,然後又在他身上到處搜不到之後,他就再沒有在外人面前拿出來過。
後來,因爲老頭子救治過紅衛兵,紅衛兵們也逐步轉變了對老頭子的態度。在造反派們失敗後,老頭子也不嫌棄他們,所以當初的紅衛兵們,還有造反派們,越來越尊敬老頭子。在老頭子收養瑾後,不少紅衛兵們還抱過瑾。
又過去一年,瑾,現在叫做雲瑾,三歲多了,從懵懂開始對外界的天地好奇了起來,每天都瞪着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跑來跑去,望着天地中任何他感興趣的事物。
在老頭子的教導下,也會叫爺爺了,同時,老頭子從紅衛兵將們那裡找來不少啓蒙書,開始教導雲瑾識字唸書。不知爲何,雲瑾極爲天才,幾乎是過目不忘,識字唸書沒讓老頭子操過心。
由於批鬥大會很久不開了,老頭子又沒了中醫院的工作,平時也就閒在家中帶雲瑾。在雲瑾自己好奇地探索外界的時候,老頭子又拿出自己的那塊玉把玩起來。
雲瑾跑到老頭子跟前,好奇地往老頭子的那塊玉抓。老頭子的玉也曾經被別人拿過,只不過沒有任何反應,老頭子也不管雲瑾,打算讓雲瑾玩膩之後再拿回,誰知接下來的事情讓老頭子瞪大了雙眼。在雲瑾右手抓去落空,隨後跟上的左手一把抓住蟠龍石的時候,突見蟠龍石化爲戒指般物件,自動套在雲瑾的左手食指上,光芒大作,然後隱跡不見。
老頭子見到後,瞪大了雙眼,往雲瑾左手摸去,卻沒摸到任何物件。雲瑾自己卻東張西望,懵然不知。
這塊玉石乃是老頭子師門流傳下來之物,很有靈性,老頭子能讓玉石隱跡,所以別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據傳這塊玉乃是上古遺留下來的一塊靈玉,本爲先天之物,被具有大神通高人煉製之後就成爲有靈性的寶物。當然,老頭子也只是因爲繼承道統後,從上代繼承人口口相傳而得知。
據玉石有靈,只有有緣人才能得知因果。玉石中,仔細看去似乎有一條蟠龍隱現,有時候把玩,會發現這條蟠龍會游來游去,因此老頭子師門把這塊玉叫做蟠龍石。
蟠龍石有靈性,能夠在老頭子行靜功的時候護持心神,老頭子見玉石化作戒指之後隱跡無蹤,雖然看不見,摸不着,但是長期把玩之後,他卻是隱隱有感,那玉石正在雲瑾左手上,心中大喜,雲瑾正是師門典籍記載的蟠龍石的有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