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儀臉上浮起嬌美的笑容,多年不見她的美貌沒有減退,似乎更加有成熟的韻味,但一頭秀髮還是沒有束起,難道這麼多年她還沒有嫁人?眼見她徑直往自己這邊走來,徐皓月還真嚇了一跳,只是沒想到她從自己身邊擦身而過,看都沒看自己一眼,而是奔向身後的皇甫繼勳。
徐皓月暗暗鬆了口氣,偏頭一望卻見英若蘭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從前自己拒婚的事英若蘭可是知道的,卻見她揶揄的一笑,低聲道:“沒事的,她沒認出你來。”
孫庭運回頭低聲慍道:“少犯嘀咕,跟着來!”英若蘭吐了吐舌頭,急忙跟了上去,徐皓月走上幾步回頭看時,只見李芳儀拉着皇甫繼勳正說着話,兩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濃濃的笑意。見此情景徐皓月心頭一鬆,原來這兩人才是一對啊,卻不知道兩人是怎麼好上的,但想着事不關己,便暗笑着跟着孫庭運進殿去了。
卻說李芳儀快步走到皇甫繼勳身邊,笑吟吟的說道:“你這些日子怎麼不進宮來了?”
皇甫繼勳躬身一禮,笑了笑低聲道:“沒有徐大將軍最近的故事,小將不敢進宮來的。”
李芳儀噗哧一笑道:“其實也不用每次都說他的故事,其實你有別的故事也可以說說的。走,跟我來說故事。”兩人說笑着一前一後的離開周憲居住宮殿。
一路上皇甫繼勳說了自己從前的幾個故事,都是些不怎麼出彩的事,但李芳儀卻笑得甚是開心。說笑了一回,李芳儀忽然說道:“聽你說你自己的事到比聽徐皓月的故事好玩得多啊,對了,你既然敢進宮來,是不是徐皓月有什麼消息了?”
皇甫繼勳笑容消失,有些遲疑的道:“大周那邊傳來消息,徐大將軍被刺客行刺,和他夫人一同葬身火海了,今後不會再有徐大將軍的故事了。”
李芳儀啊了一聲,花容失色,一股憂愁的神色浮起,走上前幾步,卻見已經到了御花園的湖邊草地之上,她望着湖面的漣漪久久不語。皇甫繼勳知道徐皓月在李芳儀心目中的分量,也不敢多說什麼,只是跟在她身後照看着。
過了半晌,李芳儀才幽幽的說道:“皇甫將軍,當你說出他的死訊,我曾今想過我會哭,可是我卻哭不出來,直到此刻我才明白,他在我心中永遠只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畫像而已,我甚至記不起他的樣子來了。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只覺得他是個英雄好漢,所以仰慕他、喜歡他。那天就是在這裡我見到了他,當時就覺得他和想象當中的不一樣。這些年來,雖然每次讓你和我說一些他的軼事,但每次我都只是覺得是在聽故事,過得越久他就越來越像故事裡的人一樣,聽過就罷了,或許我心底裡就沒喜歡過他。他過世了,我爲他惋惜,爲他難過,但卻沒有爲他心痛……”
湖畔的春風襲來,皇甫繼勳一身甲冑站在李芳儀身後靜靜的聽着李芳儀訴說自己的心事,長久以來每次皇甫繼勳都會耐心的傾聽少女說她的心事,開心或是不開心的都有,但今日卻是第一次聽她說起徐皓月來。
說到這裡李芳儀悄然回身,怔怔的凝望着皇甫繼勳道:“如今他過世了,故事也終結了,但我如今該怎麼辦?”
皇甫繼勳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道:“我還有別的故事說給你聽啊,你想聽一輩子都行!”
李芳儀聞言側頭看了看皇甫繼勳,俏臉微紅,轉過身去輕輕的嗯了一聲,這一聲雖輕,但皇甫繼勳卻極爲高興。
兩人便在湖邊欣賞起景色來,雖然沒有人說話,但兩人周身春風拂過,心頭都是暖意融融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皇甫繼勳的陶醉才被身後急促的叫喚聲打斷:“將軍!將軍!林仁肇將軍帶宮外的神武軍兵將入宮了!”
皇甫繼勳大驚失色,急轉身一看,卻是自己手下親信部將,喝問道:“他帶兵入宮做什麼?難道想造反不成?”
那部將焦急的道:“他有陛下旨意,說是要到皇后居所擒拿重要人物!”
皇甫繼勳聞言額頭冷汗直冒,難道徐皓月進宮的事走漏了風聲?若是李煜知道此事,要拿人也該下旨讓神衛軍拿人才是,爲何要讓林仁肇帶神武軍進宮?難道李煜連自己也懷疑上了?
李芳儀見皇甫繼勳面色甚是難看,皺眉道:“皇兄也真是的,皇后那裡會有什麼重要人物?今日不就是去了幾個道士給皇后嫂嫂祈福嗎?”
皇甫繼勳急智不足,一時間彷徨無計,心中翻來覆去只想着如何能救下徐皓月來,思來想去只有先只會城外的英仲高才行,當下急問道:“如今宮門可曾封鎖?”
那部將急道:“林仁肇將軍已經派兵駐守了各處出宮要道!”
皇甫繼勳恨恨的道:“好個林虎子,做事當真雷厲風行!”
李芳儀急道:“到底什麼事,你這般焦急,我能幫上什麼忙麼?”
聞言皇甫繼勳轉憂爲喜,當下將身上袍角扯下,拔出腰間長劍劃破手指匆匆寫了幾個字,交給那部將,命他貼身收好,又耳語了幾句,跟着將李芳儀拉到一邊低聲道:“公主,那幾個道士是徐大將軍的好友,爲首的是孫庭運道長,從前和你說過徐大將軍命孫道長救治淮南百姓的故事,今天你見到的就是孫道長,他本是我邀進宮中替皇后治病的,不知怎麼的陛下要拿他,人是我帶進宮的,可不能坑了人家。爲今之計只有讓我的部將送信出去,讓與我交好的文武大臣進宮求情,否則林仁肇拿了人之後,說不定會連我也牽扯其中,只有請公主護送我這部將出宮送信,我帶人馬趕過去先拖延些時候,好歹能保住孫道長性命。”
李芳儀聞言怒道:“皇兄越來越不成話了,皇后嫂嫂病重他不來看望也就罷了,如今請了人來救治,他還要派兵抓人?我一定幫你的忙。”
說完李芳儀便帶着那部將往宮外而去,皇甫繼勳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便轉身招呼幾名跟隨的親衛召集宮中神衛軍趕往周憲的居所去了。
到了周憲居住的宮殿外,只見大批的神武軍已經將宮殿裡三層、外三層的圍住,駐守此處的神衛軍人手較少,被逼到大殿門口,但數十人都是手按刀柄謹守殿門,沒讓林仁肇進去。
爲首的都將厲聲喝道:“林將軍,我等奉名駐守此處,沒有陛下旨意,你不得擅闖!”
林仁肇大怒喝道:“本將有陛下口諭,你們快些讓開,否則治你們抗旨不尊之罪!”
皇甫繼勳帶人正好趕到,大聲喝道:“林仁肇將軍,你好大的氣勢,膽敢帶兵直闖皇后寢宮?!”
神衛軍兵馬到後兩邊的局勢登時緊張起來,雙方士兵都是互相瞪視起來,個個都手按兵刃,氣氛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的架勢。
林仁肇指着皇甫繼勳喝道:“皇甫繼勳!你食的是大唐俸祿!卻不爲陛下分憂,與敵國之臣暗通曲款,你當我不知道麼?”
皇甫繼勳大怒也喝道:“你血口噴人!你假傳旨意,纔是犯上作亂!”
兩人正爭執之間,殿內出來一名近侍,戰戰兢兢的說道:“皇后有懿旨,二位將軍少安毋躁,請二位將軍單獨進殿來說話。”
林仁肇哼了一聲道:“本將已經派人去陛下那裡請旨,本將是不會單獨進殿的,殿內那人何等詭詐,這等擒賊先擒王的伎倆我怎會看不出來?”
那近侍無奈只得回到殿內,過了片刻後又出來道:“皇后讓帶話出來,林將軍你已經惹下殺身大禍,還是快些進殿,自有話分說。”
林仁肇固執的喝道:“本將忠心報國,怎麼會有什麼殺身之禍?等到甚至一到本將就帶兵進去拿人!”
皇甫繼勳冷笑道:“你連皇后的懿旨都不聽,還說什麼忠心報國?兄弟們都聽好了,沒有明文聖旨,就不能讓林仁肇進殿!”
“諾!”神衛軍兵將一起大聲喝道。
林仁肇也不甘示弱:“兄弟們等聖旨一到,便將一干造反之人拿下!”兩邊便劍拔弩張的在殿外對峙起來。
說也奇怪,等了半日也不見有旨意到來,原本皇甫繼勳惴惴不安的心慢慢的鬆了下來,而林仁肇越等就越是焦躁。
眼看天色已近黃昏,終於有人高喊着“聖旨到!”徑直趕來。林仁肇心中一鬆,但那人走近一看,卻是翰林學士徐鉉,見是此人來傳旨,林仁肇心頭一驚,暗道不好。
果然徐鉉攤開聖旨一念,卻是李煜直斥林仁肇帶兵擅闖宮禁,形同謀反,令各軍將其拿下問罪!
林仁肇站起身來面色蒼白,仰天哈哈大笑起來:“陛下啊陛下,爲何你就是不聽我言?今日大好的機會一去,大唐便再無出頭之日了,哈哈哈……”
皇甫繼勳則是大喜,厲聲喝道:“陛下旨意在此!神武軍諸兵將還不快快放下兵刃?!你們想謀反不成?!”
幾聲斷喝之後,神武軍兵卒不甘的放下兵刃,神衛軍上前將一衆兵將拿下,連同林仁肇一併捆了。林仁肇並不反抗,昂首挺胸,回頭望了望殿內高聲道:“今日吾軀歸故土,他朝君體也相同!”
這時殿內那近侍又出來,對皇甫繼勳和徐鉉道:“二位大人,皇后有命請讓林仁肇將軍進殿說幾句話。”
皇甫繼勳遲疑道:“林虎子可是頭老虎,恐驚擾鳳駕啊。”
那近侍道:“皇后說,若是皇甫將軍不放心可以帶着林仁肇進殿。”
林仁肇冷笑道:“我倒要聽聽他還有什麼話說!皇甫小兒,你膽子也忒小了。”
皇甫繼勳咬牙道:“好,我便同你一同進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