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書•西域傳》記載:
龜茲國,王治延城,去長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戶六千九百七十,口八萬一千三百一十七,勝兵二萬一千七十六人。大都尉丞、輔國侯、安國侯、擊胡侯、卻胡都尉、擊車師都尉、左右將、左右都尉、左右騎君、左右力輔君各一人,東西南北部千長各二人,卻胡君三人,譯長四人。南與精絕、東南與且末、西南與杅彌、北與烏孫、西與姑墨接。能鑄冶,有鉛。東至都護治所烏壘城三百五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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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絕和龜茲在樓蘭以西,龜茲在北,精絕在南,這兩個國家都是必須去的,只是龜茲與匈奴走得近,去龜茲可能會有危險,但此時卻是最佳的時機,因爲有大漢的軍隊在此,龜茲說到底不過是個西域的屬國,在大漢面前,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加上元通要找出自己岳父殷九重的死因,傅介子也要去找失蹤的漢人,所以第二站定在了龜茲,打算在龜茲的事情了結之後再折道南下去精絕。
因爲有漢朝的先鋒大軍走過,一路上極爲太平,在這個時候,也沒有那個不開眼的山賊土匪敢打漢使團的主意,蘇老爹以往商隊出行總會遇上一些麻煩,特別是在龜茲一帶徵收重稅,有差不多近半數的利潤都是一路上的關卡給收了去的,此時他大加討好漢軍舍了許多血本,本來有些心痛,但是在心卡上卻免了重稅,竟讓他欣喜若狂,相比之下,漢軍這點簡直不算什麼。
蘇維是走過龜茲道的,加上她善於言談,儼然成了一軍的引路之人,她想到瑪依拉的事情,時時不忘向傅介子教授精絕語,傅介子想到月氏之行,也是很虛心地學了起來,蘇老爹則一路上打聽起漢人的下落。過得兩日,當晚大隊人馬行至一處草原地段,此地與西域的地形大不相同,竟然出現了一些小山,若是撇開大的環境單獨觀看,很難發現這是在大漠裡面。
傅介子看着天色漸晚,當下人馬在此紮營準備休息,陸明和烏家兄弟從林中打得一些野味,軍士們開始結竈,蘇巧兒這幾天休閒得很,只是看護着趙雄等傷病員,她對瑪依拉雖然不太喜歡,但也不討厭,但瑪依拉對她則吃味了許多。
傅介子拿出地圖來確實了一上方位,他們所在的位置已經是龜茲的邊境了,明日便可進入龜茲。吃晚餐的時候沒有見到兀難長老和蘇維,傅介子大奇怪,過去看了一下,發現兩人正在蓬車裡面,阿里西斯和羅婭已經醒了!
傅介子大喜過望,忙讓人去把蘇巧兒中來。見到阿里西斯醒來,最高興的無疑是蘇巧兒這位一起玩到大的夥伴兒,兀難長老和蘇維對波斯少女羅婭顯得很恭敬,外人看上去顯得很滑稽,阿里西斯醒過來和兀難長老一樣,顯得很憤怒,和蘇巧兒一個勁兒地陳述星聖女的不是,而羅婭卻顯得有些異常,之所以異常是因爲太安靜了,她醒過來不吵不鬧,繼續睡覺,傅介子現在看她的時候才感覺到她是活生生的一個人,而不是個瓷娃娃。
蘇巧兒和阿里說起話來就沒有傅介子什麼事了。元通過來和傅介子商量調查殷生重的死因,龜茲境內他們誰也沒有去過,只得等到了龜茲再向相關的人打探。過得一會兒,瑪依拉在火堆旁邊給衆人跳舞,時不時地看向傅介子,傅介子知她是想自己過去看,正要說話,元通在這方向比他強多了,哈哈笑道:“小傅啊,人家姑娘接二連三地暗示,你總得表示一下吧。”傅介子這幾天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剛纔和元通說起殷九重,這不禁讓他想起了殷茵,心情有些憂鬱。
蘇老爹正和陸明、趙雄等十幾個漢軍扎堆兒賭骰子,一個個扯着嗓子大喊,更多的人則是在看瑪依拉跳舞。
傅介子看了一會兒,蘇巧兒和阿里西斯過來了,她顯得很興奮,對阿里西斯有着大姐姐一般的照顧,道:“阿里,這位是傅將軍,你見過的。”阿里西斯對傅介子並不是十分熱情,道:“蘇小姐,蘇火者把你就是許配給了這位將軍麼?”
蘇巧兒臉上一紅,跺腳道:“呸,沒有的事!”說完又不打自招道:“你聽誰說的?”阿里西斯顯得很傷心,道:“蘇火者告訴我的。蘇火者說他已經把蘇小姐你許配給了一位大將軍,讓我不要老纏着你讓將軍生氣哩。”
蘇巧兒臉上又是一紅,像是做了錯事一般偷眼看向傅介子。傅介子見阿里西斯比起蘇巧兒心思不會多出多少,也不去和他計較,倒是他心裡面多了個心思,他一直不知道蘇巧兒的事情該怎麼去做,六年前的事情太過刻骨銘心,他忘不了殷茵,也忘不了息誓言。現在有人喜歡這個姑娘,自己該怎麼做?
阿里西斯和傅介子說了一會兒話,傅介子藉故走開,去和霍儀聊天。阿里西斯突然揚頭道:“蘇小姐,我終究是要回到西方去的,你答應我在我離開之前不要嫁給別人好嗎?”
蘇巧兒大爲不好意思,拼命地搖頭,阿里西斯喜道:“蘇小姐,你答應啦?”蘇巧兒只是因爲害羞本能地搖了搖頭,聽了又不好意思去解釋,只是道:“我聽阿爹的。”阿里西斯又復不快,道:“蘇小姐,你是我在東方的情人,東方是個充滿了光明的地方,我喜歡這個地方,也喜歡這個地方的人,蘇小姐,如果不是因我我在波斯的親人,我會選擇爲你留下來。”
阿里西斯沒有經歷過這種對白,這些話多是在長安聽胡人講的故事裡面取來的,從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兒嘴裡面說出來,就像是一個小孩子穿了一身大人的衣服一樣顯得有些彆扭。
蘇巧兒聽了有些傷感,道:“阿里,別說啦。要是你回了西方,我們就再也見不着面了。”阿里西斯卻十分興奮,道:“不會的,蘇小姐,我會再回來的!我一定會再回來看你的!”說到這兒又頓了一下,道:“如果我回來時,你已經嫁給了將軍,你會再見我嗎?”蘇巧兒紅着臉點點頭。
阿里西斯得意地笑了。
“如果我再來的時候,蘇小姐你已經有了小孩子,我要做乾爹……”阿里西斯得寸進尺地道。
這都什麼要求?蘇巧兒大爲窘迫,聽了極不好意思地責備了阿里西斯一下,光着腳丫子將他蹭倒在地上,自己爬起來顛兒顛兒地跑開了。
來到蘇老爹處,卻見蘇老爹輸了錢在一邊起鬨,道:“都這是小娘們兒在一邊蹦啊跳的,跳也就跳了,還露個肚臍眼兒出來,害得我老蘇連輸了三把!”衆漢軍齊齊鬨笑蘇老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皆看向了瑪依拉,有些曖昧。
蘇巧兒又是不好意思,順着蘇老爹的眼光看去,見瑪依拉在跳舞,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少,就那麼幾片在身上漂來漂去,看着就有些心慌,這也太不知羞了。她很警覺地向傅介子看去,見傅介子和霍儀兩人也正在觀看瑪依拉跳舞,而且還有說有評的,心頭又是一陣害怕,看着瑪依拉,心中很不踏實。
蘇巧兒雖然不甚明白,但也感覺出來傅介子並不是很想要她,在這個男人心裡面,總有一個女子是她取代不了的,現在瑪依拉能用跳舞等比較曖昧的方式拴住他,可自己怎麼辦?
想到這些,她破天荒地發現自己竟然什麼也不會,她覺得她不會爲傅介子做任何事情,騎馬打仗她不會,運籌帷幄她也不會,甚至洗衣做飯。這種事情她從小都沒幹過,自己竟然只會添亂,幫不了任何忙!她再努力地想了想,睡覺……這個事情她不好意思去想,別的呢,要論容貌,她沒有潘幼雲好看,也沒有蘇維、星聖女好看,論本事,更是不及他們萬一,自己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本錢!
想到這兒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一個人抱着膝在一邊生自己的悶氣。
過得一會兒,突然聽見元通的聲音一邊響起。“我們的蘇小美人兒可是在吃醋了,哈哈,像個小怨婦……”元通被蘇維管得緊,不能去和蘇老爹他們賭,又不能去看瑪依拉跳舞,一個人閒得發慌,看到蘇巧兒在一邊,一看這模樣,心裡面便猜出七八九分。
蘇巧兒不應聲了,只是搖頭。元通哈哈笑道:“不是在吃醋,那是在想什麼?”蘇巧兒極認真地道:“我覺得自己太笨了,什麼也不會!”話匣子一打開,她便滔滔不絕地把自己心裡面想的一古腦全說了出來。
元通哈哈笑道:“這有何難,你拜我爲師,我把我會的都教給你,這世上別的困難,學本事還不是一會兒的功夫。”蘇巧兒就任元通去吹,聽了一會兒,道:“道長是說真的麼?”元通本來是開個玩笑,不料蘇巧兒當真了,索性打了個哈哈,道:“自然是真的,不過跟我學本事很苦的。”
蘇巧兒沒有被嚇回去,道:“我不怕苦。”元通本來就是個浪子情懷的人,此時經蘇巧兒這般一說,他還真當回事了,心想半大年紀再招個花樣年紀的女徒弟,這滋味兒簡直沒得說,當下哈哈笑道:“好,好,你想學什麼我都教你。這麼一來,你和小傅可就是師兄妹了,他也就不會拿你當小孩子看了,哈哈。”
蘇巧兒總是覺得自己年紀太小,沒長大,元通這話明顯是有針對的說的,聽了她立時心動。蘇維一會兒便盯上了元通,也趕了過來,見元通笑得很曖昧,問了一下,蘇巧兒如實一說,蘇維聽了哼哼道:“老鬼,你又打什麼歪心眼兒?人家可是你師侄的‘寶貝’。”
元通嘿嘿笑道:“你相公我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她想學什麼我都教什麼……”蘇維打斷道:“你個不要臉的老鬼,有外人在也這般胡扯,咳,巧兒,你當真是想學麼?”
蘇巧兒點點頭。
蘇維道:“那我來教你精絕和波斯的語言,小傅在西域語言不通,平日裡又忙,等我和你師叔離開之後,語言不通會很麻煩。”蘇巧兒連點頭,波斯語她因爲和兀難長老、阿里西斯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懂得一些平常的話,但是精絕、月氏一帶的語言卻是不會,更重要的是,會了這種語言,傅介子便再也離不開她……
元通急了,道:“你教她,那有我什麼事啊?”蘇維一瞪眼,哼道:“沒你什麼事了,一會兒涼快去!”元通嘿嘿笑道:“我來教他醫術,這一路上漢軍多有水土不服的,學這個不僅可以救人,也可以自救。”這還算條理由,蘇維也沒有反對,任由元通這老狐狸穿了個空子。
蘇巧兒興沖沖地拜了師傅,還沒來得及告訴別人,突然聽見不遠處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衆人紛紛起身,漢軍甚至拿起了武器,以防是土匪或者山賊來打劫。
過得一會兒,出現了一隊人馬,人數在五十人左右,趕情好,是漢人的軍隊!
這隊漢軍中有人見過傅介子,忙過來拜見,傅介子問了一下,才得知前方五十餘里便是鄭吉的大軍,這一隊漢人是出來打探周邊環境的,因爲見到這邊有大的動靜才趕了過來查探。傅介子大喜,此時已經入夜太深,不宜趕路,便讓大軍儘早休息,明天一早趕去與漢軍匯合。
但隨着漢軍報來一個消息,龜茲封鎖了邊境所有的關卡,傅介子要入龜茲,只怕會有一定的困難,而且龜茲的大軍囤在東南部與精絕大軍對峙,此時過去兵荒馬亂,更會有一定的危險!
傅介子聽了不由皺眉,但是就算是這樣那也還是得去,他決定先與大軍匯合後再具體想法子。漢軍急着回去報告消息,只在這裡停留了一小會兒便離開了,傅介子令大軍早些休息,明天趁着早上涼快趕路,蘇巧兒本想和傅介子說說拜師的事情,但想想又覺得此事太過不鹹不淡,還是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