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王臉色陡然一陣蒼白,說與傅介子聽了,傅介子聽了失聲道:“什麼,王后死了?”
薩迪科嘆息道:“安歸王子向匈奴投降後,又帶兵包圍了王宮,王后去責難,卻被匈奴人逼得飲鴆而亡,現在國王也已經被監禁起來了,現在全由匈奴人主事了。”
傅介子心頭一陣冰涼。王后與自己相交頗多,又是耿龍的親姐姐,現在說死就死了,他心裡面很不是滋味。
“王爺,現在樓蘭缺個能挑大樑的,任何事情,王爺你看着辦吧。”傅介子眼中冒火,他對安歸王子和國王都很是不滿,對古神王所說的任何事情,當然是另有所指。
古神王也是聰明之人,聽了慘笑道:“將軍,樓蘭的國王是福王,尉屠耆失蹤,太子就是安歸,一切事情由將軍安排,本王就不進城去了。薩迪科,通報全軍,聽傅將軍指揮。”說完轉身回漢軍大營。
“王爺,這……”薩迪科好生失望,但古神王發話他也不好多說,只得如古神王之言,通傳譁變的樓蘭士兵聽傅介子的指揮。
傅介子進城,此時匈奴兵已經開始與漢軍展開近身肉搏之戰,漢軍的大軍多使刀,匈奴兵多使箭,此時近了身匈奴兵更是佔足了下風,傅介子令陸明的先鋒以快馬搶佔城中的各個據點,又令投降的樓蘭士兵開始勸降沒有投降的士兵,自己則帶着大軍開始和匈奴開始了硬戰。
潘幼雲知道敵不過,已經開始打起了開溜的主意,五千多匈奴兵盡數佔據在西城,西城與龜茲方面的匈奴兵相通,而且與匈奴的大本營有聯繫,如果讓匈奴兵緩了過來,漢軍的攻勢就會被扼住,潘幼雲早就已經下了命令讓人去向匈奴大營搬救兵。
道乾是個老泥鰍,見着風頭就對就像潘幼雲提出開溜,潘幼雲這一回似乎有些意氣用事,鐵了心地要守住樓蘭,道乾知道她是在和耿龍較勁,自己犯不着在這兒陪上性命,當下帶着自己血鼎門的人當了個“先鋒”:逃。
潘幼雲暗罵道乾沒用,下令匈奴兵死守,而此時拜火教的人也趕了過來,他們投向匈奴一邊,此時漢軍攻了過來他們已經沒法子再在樓蘭呆待下去,除非是匈奴兵再一次將樓蘭守住。
高明的政治家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窩裡,但是拜火教在西域的莫大勢力範圍都在匈奴的管轄之內,西域五十多個國家中的三十多個都在匈奴的統治之下,也都是向拜火教朝聖的地方,在拜火教的眼睛裡面,西域要比大漢重要,因爲地域的原因,拜火教發源波斯,強大大夏國,傳播與西域和西域以西的國家,但是此時因爲大夏國內發生了政變,拜火教受到極大的排擠,他們必須得找到出路,也就是向周邊的國家傳教,通過國與國的邦交政策來平衡,那麼首選的便是西域和匈奴。
而大漢,強則強矣,可有可無。
想到這一層關係,星聖女毅選擇了西域和匈奴,與大漢朝開始對峙。
此時樓蘭若失,他們在西域的傳教便失敗了一半以上,因爲西域多是小國,往往是一邊倒的局勢,樓蘭若降漢,樓蘭周邊的國家也多半降漢,精絕國有自己的國教:瞳教,想傳教實在是千難萬難,而姑墨、車師、羌若等一些國家則懾於大漢朝的天威不敢拜教。
那麼便只有死守了。
此時匈奴和拜火教幾乎掌握了所有的實權,但獨獨有一點最致命的沒有掌握,就是人心。
樓蘭人本來對漢人不滿,同時匈奴向其施加高壓,他們也同樣不滿,但是漢人在二十年前曾以七百人破樓蘭,這從感情和尊嚴上都傷害了樓蘭人,而且他們的真正領頭人古神王也恨漢人,所以樓蘭人更恨漢人一些。
然而,經過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傅介子在樓蘭城中曾與樓蘭並肩抗敵,兩國的感情多少深了一些,最要命的是剛纔潘幼雲下令射殺薩迪科的樓蘭士兵,這一下犯了衆怒。加上漢人勢衆,樓蘭人必須得有個選擇,反攻匈奴便成了必然的事情。
潘幼雲此時也顧不得分晰這些事情了,她心裡面怒火中傷,似乎又看到了那個俊朗的少年將軍,一邊抱着她溫柔纏綿,說着情情愛愛的話,一邊暗地裡白刃鋼刀,殺害自己的父母、族人。她還清楚地記得,那一年,耿龍從牀上叫起來她來,讓她獨自離開,然後告訴她,她的族人已經被盡數誅殺!從那以後,她恨透了這個男人,一個人逃到精絕,得異人學了法術武功,學得心計與計謀,然後自我放逐,自傷傷人。
匈奴兵已經無法再守住了,漢朝的大軍已經攻破了西城的三道防禦,眼見一會兒功夫便要攻到潘幼雲所在的中軍,漢軍鐵蹄之下,也容不得她這個美人兒。
“娘娘,我們退吧。”一個匈奴兵迭迭撞撞地進來,跪地求到。
潘幼雲以最惡毒的匈奴罵了起來,突然反手從一個士衛手中奪過弓箭,頂着匈奴兵的額頭射下去。
箭還沒有完全出弓,便已經射中了匈奴兵的額頭,匈奴兵仰天摔倒,四衆皆驚,有些憤怒。以弓箭傷人在匈奴習俗之中是具有污辱性的,但是潘幼雲是左賢王的暗許的妃子,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
潘幼雲怒喝道:“再敢言降者,殺無赦!”
傅介子親帶大軍,已經在一會兒功夫衝破了三道防禦,他最擅打的便是襲擊,守城和攻城之戰都不是他最擅長的,此時兵力和士氣都成了一邊倒的局面,正是他傅介子的時代到了。
匈奴的中軍就在前面,傅介子不由有吃驚,今日的戰爭雖然說順利,但是卻有些異常,以往的時候,匈奴兵遇上他沒幾個回合便開始溜號了,今日一戰卻是死守,而且中軍也不轉移,暴露在漢軍的鐵蹄之下。
傅介子哈哈大笑,敢情是遇上了外行。
但外行歸外行,這一次的匈奴兵卻比以往要難打得多,關鍵也在一個決心上面。
傅介子下令再一次加大攻擊,將樓蘭人換了下來,全以最精銳的漢騎衝撞匈奴大本陣,漢軍的騎兵都是重甲、兔頭馬(關於馬的知識在作品相關裡有,兔頭馬爲高大的重型馬,赤兔便是這一種),長短交錯的兵器,而打仗的時候,馬用鐵籠子罩住了頭部,騎兵也是弓箭手、長槍、大刀三者配合作戰,攻擊力之強,在當世沒有對手,即使是匈奴這等馬上強國,因爲經濟實力上的懸殊,他們的武裝遠沒有漢軍精良,所以仍不是對手。
兩個國家打仗,有軍事上的較量,也有國力上的抗衡。而在這兩個方面,匈奴都沒有佔到優勢,但是匈奴人卻有一技之長,便是騎射技術,還有馬匹本身的質量要高。
匈奴的騎射自是沒說的,一般能封到千戶的士兵可以在空中抓到箭,這一點傅介子也難保一定能做到。而且好馬多產自西域之地,以西域的烏孫馬和匈奴本地的蒙古馬爲主,匈奴的馬普遍好與漢軍的馬,漢軍能是一般的馬匹,不過裝備上要精良一些。
匈奴兵也正是憑着這點優勢,竟然能在一時半刻之間頂住漢軍的攻勢。
傅介子身邊有副將道:“將軍,是不是分兵去圍?”傅介子罵道:“都差不多三個打一了,還分個什麼兵,給我打!往死裡打!”
漢軍的攻勢再度加強,有許多樓蘭士兵也加入了隊伍,在當進的兵制之下,論功行賞講究人頭,按人頭算軍功,也就是因爲這一原因,李廣至死不能封侯。樓蘭兵想升官,自然不會放過這如此好的機會,漢軍打得差不多了他們來撿人頭。
此時匈奴已經完全沒有了防禦的能力,傅介子眼見就可以攻破匈奴大營,如果這個潘美人當真鐵了心要耗上,自己非將她抓了不過。元通和蘇維也跟了出來,傅介子不知他們兩人來幹什麼,但是元通是他的師叔,他也不好多說什麼,但一了軍中就得守規矩,他也還是下了軍令。
陸明已經佔領了樓蘭城中除西城以外的各個據點,到處都安插了漢人的兵員,再趕到傅介子這裡來彙報。
傅介子知她是想撈點兒軍功,當下下令陸明爲先鋒隊,擒拿匈奴大營裡的重要人物。
陸明大喜過望,此時匈奴已經成了靶子,這痛打落水狗的好事他當然樂意去做。前番三千人竟然讓偃聞一人給溜了,他在軍士們面前有些擡不起來頭來,此時若能撿個大功,也可以挽回些面子。
傅介子引軍在後作爲支援,看着大局將定,他也安心了不少,但出於將軍職業性的謹慎,他並沒有笑出來。因爲戰場之上,什麼事情都可以發生。
元通見了大叫快意,道:“小傅啊,這一仗打得漂亮。回去大將軍定然大有讚賞。”傅介子淡淡笑道:“戰事還沒有定呢。等捉到了匈奴使團,耿將軍破了匈奴大軍之後再說這些不遲。”
元通哈哈笑道:“那個潘娘娘還在中軍吧?”傅介子一怔,道:“不錯,是還在。此人心志可嘉,不過不大會打仗。可作軍師,不能作主帥。”元通哈哈笑道:“可作情人,不能作老婆……哎喲,你又咬人。”蘇維在一旁馬着臉,咬了元通一口仍是一臉的嚴肅,看樣子,蘇大美人今天心情很不好。
傅介子見自己這個師叔不注意場合,現在打仗哪裡經得住這種笑話,如果是遇上個嚴肅的將軍,只怕要開軍棍了。
傅介子看着蘇維,道:“師孃,你好像有心事?”蘇維嗯了一聲,道:“小傅,拜火教的人呢?”傅介子眼睛裡面閃過一絲的狠勁,道:“師孃放心,他們跑不掉!等抓到他們,我一把火全燒了他們!”
“你敢!”蘇維突然勃然大怒,喝了起來。
傅介子一怔,道:“師孃,你說什麼?”蘇維緩過神來,道:“對不住,小傅。我,哎,我着急了。”傅介子大爲狐疑,道:“師孃着什麼急?”蘇維看了元通一眼,道:“小傅啊,以火傷人太損陰德,會短命的。”傅介子大來不悅,道:“師孃這是在咒我麼?我也沒期望着能活多久,再給我二十年的時間,足夠了。”
蘇維一着急,有些怒了,道:“小傅,你怎麼能這麼想!不善待生命,不管是自己還是別人,都會受到神的懲罰,拜火教的人不過也是爲傳教,小傅你將他們趕出樓蘭也就是了,千萬莫要殺了他們。”
傅介子怒哼一聲,道:“這可不行。星聖女暗放毒氣殺害了巫墓裡面無數的漢人,而且這一回組織政變,令我們敗走樓蘭,如果不是我們敗走,王后又如何會死?放走了這批異教徒,耿將軍那裡我怎麼交待?”
“不可能的!星聖女的心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美麗,她可是對着星星許下過重誓的,不會隨便殺手。小傅啊,你一定是聽錯了。”蘇維說話的語氣很堅決。
傅介子大爲狐疑地看着蘇維,道:“師孃,你爲何這般護着這個妖女?”
“呸,小傅你這嘴怎麼這麼難聽!星聖女是火教八大長老公推的聖女,怎麼會是妖女?”傅介子哼了一聲,道:“師孃這麼護着這個妖女,等我抓到她,只要還是活的,便交與師孃審問,看算不算妖女。”
蘇維見傅介子神情冷竣,心頭也打了個寒顫,看了元通一眼,示意他說話。
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我本想也去分一杯更羹,但怕是撈不着什麼了,若是小傅不怕我搶了你的功勞,便讓我去封鎖太陽神廟,我這回來便是衝着拜火教來的,也算是做對口了一件事情。
傅介子頓了一下,道:“封鎖神廟也好。師叔遇上了什麼人還請活擒,不得亂殺。”
“知道了。”蘇維搶着答了起來,對傅介子一臉的感激之色,又催着元通道:“老鬼,你還磨蹭什麼!”
看着元通夫妻引軍離開,傅介子大爲不放心,今天這兩人有點兒怪,肯定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當下着人暗中探視,有什麼情況不可輕舉妄動,先通知自己再說。
此時匈奴大軍已經完全處在了垂死掙扎的境況,但仍是不退。
過得一會兒,陸明突然派了牙將來報,前方遇上了樓蘭兵的抵抗,陸明不敢亂動,所以來向傅介子請示。傅介子一問之下,帶兵之人竟是車護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