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介子哈哈大笑,將蘇巧兒抱上馬車。蘇巧兒見周圍到處都是目瞪口呆的士兵,臉上紅得如秋後熟透的柿子,一時也不敢再打鬧了,渾身都似軟了一般。
傅介子道:“巧兒,別鬧了。安靜地呆會兒,明天我們就能趕到樓蘭。”
蘇巧兒悶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元通過來道:“小傅啊,大軍已經到位,耿將軍在找你呢,別在這兒膩着這個小美人兒了,快去看看吧。”蘇巧兒大爲尷尬。傅介子笑道:“我這便去。”
耿龍已經過來了,傅介子道:“耿將軍,現在匈奴主力都在此處,又有精絕大軍相助,今日一戰,必可大勝。倒是樓蘭的局勢難以控制,我們必須得快。”
耿龍道:“樓蘭之行就有勞傅將軍了。”說完又頓了一下,道:“傅將軍,王后的安危,算是耿某私下求你。還請傅將軍費心。”
姐弟連心,耿龍道:“這幾天我總有一種不降的預感,讓人放心不下。如果見到王后,還請傅將軍先代我問個安。”傅介子一一答應。
大軍很快出發,夜裡也不歇着,大漠裡的月亮顯得特別的圓。
這是蘇巧兒今夜裡對大漠最大的感覺,元通夫妻和她一起坐在運送古神王的馬車隊上,古神王已經睡去,元通夫妻閒着無聊,開始窘起蘇巧兒來。反正這個姑娘是個萬年小受,總是他們欺負的對象。
不過要去樓蘭,蘇維好像很不開心,元通也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蘇巧兒一會兒便沉沉地睡去,蘇維見元通眼睛左一下右一下地瞄着這個姑娘,有些惱了,道:“老鬼,人家纔多大,你也打主意!”
元通這一回卻不笑了,道:“是睡熟了。”
蘇維見元通不嘻嘻哈哈的也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了,道:“這一回到了樓蘭,怕是會有很多麻煩,老鬼,你怕不怕?”元通哼了一聲,道:“我們與漢朝的大軍在一起,諒他們也不敢怎麼樣。若是把我惹急了,我讓小傅發兵把他們全給剿了!”
蘇維臉一沉,罵道:“死鬼,你想什麼呢!要不,到了樓蘭,我們混在大軍之中不露面怎麼樣?”元通哼道:“怕什麼,躲躲藏藏的何年何月是個頭!這世上這事在於一個理字,你愛我我愛你很平常的事情,有什麼好怕的!”
蘇維有些怒了,道:“你個死老頭子犯什麼倔,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元通顯得有些憋屈,道:“他們當真這麼厲害?”蘇維道:“你又不是沒見過的我的本事,他們比我只強不弱,而且人多勢衆,我們這一回就不該到樓蘭來。”
元通道:“不用怕,天塌下來有我頂着,我頂不住還有小傅呢,他的大軍可不是好惹的。”蘇維突然眼圈兒一紅,竟似要哭起來一般,伏在元通的肩上道:“都是你這個老鬼,非鬧騰着要到樓蘭來。我們躲着他們過一輩子不好嗎?”
元通淡淡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有許多事情比自己重要。大將軍對我嶗山有大恩大德,他的請求我是一定會答應的。而且又是小傅的事情,我就更不能不管了。再說了,我師哥殷九重在龜茲境內兵解,死因不明,我得去查證才行。”
蘇維哼道:“反正是你有理。到了樓蘭我們別露面,躲着就躲着沒什麼不好的。我真怕他們把我抓回去。”元通聽了默然無語。
行至天明,陸明道:“將軍,前面便是馬兒盹了。這裡的水源被污染過,我們還是繞道走吧。”傅介子頓了一下,道:“樓蘭四周皆是如此,沒必要繞道。我們在馬兒盹不停留,直接到城下去。”
陸明道:“可是樓蘭中有匈奴兵呢。”
傅介子臉色一青,道:“我們打的就是匈奴兵!”陸明道:“是不是要休整一番再戰?”傅介子頷首道:“不錯。令大軍暫時休息,把隨軍帶來的藥材準備好,一會兒到樓蘭城下勸降。”
傅介子仍然記得車護將軍曾對他說的,以樓蘭百姓爲重。
要勸降樓蘭,自然要在古神王身上下功夫,傅介子讓大軍安頓下來之後便去向古神王。
古神王此時已經恢復很多,只是有些氣虛,見傅介子來了,道:“使者,樓蘭現在已經受不得戰爭,還請使者慎用武力。”傅介子道:“神王放心,我們來樓蘭是要打匈奴,至於城中的樓蘭兵,還得有勞神王。”
古神王慘笑一聲,道:“既然已經撕破了臉,只怕國王已經容不下我。我去城中勸降,可能會適得其反。”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時候再看情況。”
古神王沉吟不語,似在思索着什麼事情。
傅介子令大軍暫時休息,自己先回營帳去。蘇巧兒因爲昨天的事情一時窘着,此時傅介子來了她便早早地躲了起來,此時吃飯,被蘇維硬拉了過來。
傅介子也發現了元通和蘇維有些變化,但一時也沒有那份心去理會,說不定還是兩夫妻內部的事情,他也不好過問,蘇巧兒一個勁兒地悶頭吃飯也有些勉強,此時樓蘭在即,她正加擔心起蘇老爹的安危來,說不定,蘇老爹現在早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讓她如何吃得下去,再加上傅介子在旁,更是讓她一陣陣地羞怯。
之後大軍繼續趕路,約一個時辰便到了樓蘭城下。
傅介子看着四四方方的樓蘭城,不由喟然,暗道:“我們又回來了!”
樓蘭早就已經探得了漢軍的動向,此時全城戒嚴,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元通看着樓蘭城頭,道:“小傅啊,看樣子,想兵不血刃只怕有些困難。”傅介子知道樓蘭現在根本就沒有力量來反抗,就算是有幾千匈奴兵助陣也絕對不會是漢軍的對手,如果攻打樓蘭,一戰可下。可是,問題的關鍵是,他實在是不想打這一仗。有好多士兵、將軍都是和他一起抗擊過匈奴的,此時人雖然走了,但情誼還在,翻過臉來就開打有些爲難。
傅介子下令漢軍將治理瘟疫的藥材送到樓蘭城下,命一名會樓蘭語的士兵到樓蘭城下勸降,樓蘭城頭騷亂一片。過得一會兒,安歸王子和潘幼雲、道乾等人現於城頭,星聖女和靈泉長老立於城頭的另一側,獨獨不見車護將軍、國王、王后等一干熟人,傅介子心頭一沉。
這時,潘幼雲突然從旁兵士手中奪過一箭,搭弓便射。她這一箭竟是極準,似乎瞄也未瞄便射了出去。
傅介子急召士兵回來,不料還是晚了一步,勸降士兵幾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潘幼雲一箭射中喉心,仰天摔下馬去!熱血灑了一地,一縷英魂斷在樓蘭!
“混仗!”傅介子目眥欲裂,手中的寶劍猛地掣出,心頭血氣一涌!
元通忙叫住,道:“小傅,冷靜!”傅介子強忍住怒氣,漢軍也俱是怒氣衝衝,無數的弓箭頓時拉彎,到處都是引弦的聲音,大戰一觸即發。
樓蘭城頭也火光沖天,刀槍林立,匈奴兵約在五千人左右,外加樓蘭的老弱病殘兵員人人數也在萬人左右,與漢軍相似,但是戰鬥力卻遠不如漢軍,而且傅介子熟知樓蘭城裡的一切城防,這一仗漢軍可操穩勝。
傅介子到底還是忍住了,怒氣衝衝地回營。
此時蘇巧兒已經準備好了酒菜,正等着傅介子回來,她已經從霍儀口中得到了目前的情況,心裡面也是很不暢快,如果不打仗而平定樓蘭,阿爹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些。
傅介子也沒有心情去吃東西,蘇巧兒好說歹說像哄孩子一般,傅介子不願和她多較勁,這才吃了一些,忿忿道:“如今樓蘭爲匈奴所控制,想和平解決是有些困難了。現在國王、王后、車護這些人都不見蹤影,只怕已經是凶多吉少。如果明天早上樓蘭還不肯降,那就由不得他們了,我發兵將踏成平地!”
蘇巧兒見他眼睛裡閃過一絲絲的狂熱,像是噬血的惡魔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卻又壯着膽子道:“將軍,巧兒求你一件事情。”
傅介子哦了一聲,道:“是關於你阿爹的麼?你放心,等攻下樓蘭,我一定會帶你找到你阿爹的。”
“嗯,我知道將軍會的。”
傅介子見她還似有話要說,道:“是這件事情麼?”
蘇巧兒搖了搖頭,道:“不是的。將軍,如果攻打樓蘭,會死很多人的,那些人都是無辜的。巧兒在城裡的時候看到好多人已經失去了兄弟和父母,不能再讓他們失去親人了。”
傅介子聽是這種大而空的請求,不由有些不滿,道:“巧兒,你不明白的。我們這些人又何嘗不是也有父母、妻子、兄弟。之所以戰,也是爲了保護親人。如果樓蘭不降,這一仗非打不可!”
“不是的,將軍。你是想爲殷茵姐報仇。”蘇巧兒一改平時天真幼稚的模樣,竟說得斬釘截鐵的。
“真是孩子話!”傅介子大不以爲然,道:“匈奴屢次爲害我大漢朝,現在已經式微了,但卻靠着在西域的勢力與大漢抗爭,我們攻打樓蘭是想殺一儆百,奪取匈奴在西域的統治。”
“不是的,將軍。長老說過的,一個人做事開始都會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是做起來往往是會矯枉過正而不自知,以至沉輪,甚至入魔。如果有一天,殷茵姐活過來了,你難道就再也不打仗了嗎?”
傅介子心頭微微一怔,不由重新再審視了一下這個“小書袋”,心頭微微一痛,慘笑道:“茵茵她又如何能活過來。若是茵茵當真活過來,我立馬便缷下身上的所有職務,再不打仗!”傅介子眼中閃過一絲狂熱。
蘇巧兒心頭酸溜溜的,低頭咬着嘴脣,喃喃道:“將軍,你對殷茵姐真好。”她到底是小姑娘家,一遇上這種情情愛愛的事情便跑了題了,道:“巧兒是沒這個福氣啦。”她一時出神,心裡面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說完才覺得羞於說出口,一時心頭劇跳,有些慌神。
傅介子不由喟然。過得一會兒,古神王過來了,向傅介子道:“使者,還是我去招降吧。”傅介子大驚,道:“這如何使得,現在城頭都是匈奴兵,王爺此去太危險了。”
古神王嘆息一聲,道:“樓蘭現在如同一箇中風的老人,再也經受不住折騰了,如果樓蘭不降,這一仗勢必得打。也不知我樓蘭國,還能留下多少人家。請使者下令吧,我去城外勸降,可以多爭取一些樓蘭士兵過來。”
傅介子頓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如果能爭取得城中士兵譁變,我們便可以輕易攻破匈奴兵。只是神王得冒些風險。”古神王哈哈笑道:“如果不是姬野相救,本王早就已經死了。一個已經死過一次的人,還會怕死麼?”
傅介子沉吟一下,道:“既然王爺有此意,我們不妨再合計合計,今晚便拿下樓蘭!”古神王大爲愕然,道:“使者有何計策?”傅介子冷哼一聲,道:“就賭神王你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