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吉大軍趕來之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外的事情了,鄭吉看上去和霍儀差不多年紀,但比起霍儀明顯要顯得霸道一些,倒是和偃聞有些相似,少年將軍,軍事天才。
鄭吉大軍一萬五千人在前面的綠洲駐軍,阿爾克令大軍暫時停下,看清楚情況再說,這是將軍的謹慎。
傅介子帶着一干漢人前去相見,不料鄭吉早就聽過傅介子“大漢鐵手”的威名,早早地出來相迎,少年的意氣和中年人的沉穩俱現。
傅介子看這個少年很是順眼,當下和元通、蘇維、陸明等人到軍中相談。
鄭吉吩咐人準備夜竈,看樣子是一會兒還要趕路。
傅介子問起了他追擊偃聞大軍的情況,鄭吉顯得極爲興奮,道:“那廝打仗不咋的,逃跑倒是一好手,我一萬五千大軍硬是沒有將他的兩千騎兵給趕上,昨天晚上給追丟了。”
追丟了相當於敗仗,而鄭吉說來卻全然沒有怎麼在意,傅介子不由有些詫異,兵法中雲,勝,不妄喜;敗,不遑餒;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軍!
鄭吉便是這麼一個人。
傅介子說了一下耿龍大軍的情況,道:“那麼鄭將軍是不是要連夜出擊?”鄭吉忙道:“傅將軍,你和耿將軍一樣叫我小鄭就可以了,將軍之名可受不起。”傅介子哈哈大笑,他是漢帝親封的中郎將,耿龍也是敦煌太守,在漢朝相對來講是很大的官爵,而鄭吉則是一個副將,傅介子不去和他多糾纏這些小事,也就不客氣地稱他爲“小鄭”。
鄭吉哼道:“不知匈奴兵領頭的將軍是誰,箭法很不錯,膽子也不少。遇上了我們萬人大軍,他竟敢率領兩千人衝殺過來,還一人射殺了我八員偏將,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傅介子是見識過偃聞的本事的,當下說了一下,鄭吉發現是隻貴鳥,更是顯得興奮。
傅介子和他說了一陣,道:“現在精絕大軍已在左近,我漢朝、精絕三路大軍可同時圍攻匈奴在樓蘭附近的駐軍,不知你怎麼想?”鄭吉頓了一頓,道:“打倒是容易,關鍵是要防着匈奴遁走,我漢朝的大軍和精絕軍隊一處東方,一處南方,而匈奴大軍多在北方大營,西面是龜茲國,龜茲是匈奴的屬國,我們無法打合圍。這一仗要打容易,打實卻難。”
傅介子有意要試試這個年輕將軍的深淺,現在看來果然有些本事,道:“小鄭我們既然圍不了,那麼有沒有辦法將他們絆在此處呢?”鄭吉猛然站起,拍手道:“對呀,傅將軍,我怎麼沒想到!”鄭吉思路一下子開了,道:“傅將軍是說要拿偃聞的兩千騎兵作文章,如果絆住了偃聞,匈奴大軍便少不得引軍來救,我們便可以反客爲主,一不必拉長戰線,二不必多方奔襲,三不必一戰而畢!”
鄭吉說到這些,對傅介子更是敬佩有加,道:“傅將軍,這個辦法妙極!”
傅介子淡淡笑道:“如果能把偃聞的騎兵圍住自然是好事,問題的關鍵是,現在地處沙漠,偃聞的大軍又都是騎兵,要當真困住他只怕有些困難。”
這是一個最實際的問題,在沙漠之中無險可守,又都是騎兵,機動性太大,要圍住實在不易,傅介子以往在匈奴境內衝殺時,千名騎兵便可以在任何場合如入無人之境,現在匈奴兩千騎兵要麼死,要麼走,要困住太難!
最關鍵的是,鄭吉沒有追上偃聞的騎兵,現在就更談不上如何去困了。
這時阿爾克將軍也派了小拉禽和幾個精絕將軍過來與漢軍聯繫,鄭吉對傅介子頗爲敬重,畢竟傅介子是邊境漢人中的軍魂一般的人物,鄭吉讓傅介子拿主意,自己執行命令就是了。
傅介子笑了笑,雖然沒有鄭吉說的那般客氣,但鄭吉是一軍之首不能離開,這等跑腿的事情還是要自己去做。
兵貴神速,傅介子當下與阿爾克的大軍達成聯盟,兩軍同時進軍,精絕大軍走西路,鄭吉大軍走南路,而耿龍的大軍則鎮軍東南,三軍成掎角之勢。
鄭吉已經開始下令探馬搜索偃聞大軍的動向,後半夜,終於在一處小的綠洲發現了探馬的屍體,三名探馬身中數百箭,已經分不出人形來,鄭吉下令將士兵厚葬在黃沙之中。
元通看了一下士兵的鮮血,道:“人剛死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如果追擊到位,派一支精騎在一個時辰之內可以趕到。”
傅介子頷首道:“這是難得的機會,如果就此纏住偃聞,這一仗我們就勝了一半。”鄭吉輕裝簡行,道:“我率神龍營的將士們先追上去,保證走不掉,這裡的大軍暫交於傅將軍,在後趕來。”
傅介子本來自己率軍追擊,但這是立大功的事情,而且自己有傷在身,所以並沒有和他爭,道:“千里奔襲,貴在意勇,不知小鄭你要帶多少兵去?”
“一千人。”鄭吉想了想,道:“神龍營裡精兵很多,良馬卻少,若想追上偃聞大軍,最多一千人。”
“一千人太多,最多兩百人。”傅介子一下子給他砍了一大半下來,按照他的經驗,一支千人的騎兵可以日行四百里,而一支百人的騎兵往往卻能行到近六百里,關鍵是因爲馬匹的質量水平不齊。
鄭吉聽了心頭打了個突,前輩就是前輩,玩兒起命來比自己捨得多了,道:“兩百人追上去,縱使遇上能打贏麼?”傅介子道:“這個要看領隊的將軍了。縱使不能打贏,能撐多久?”
鄭吉頓了一下,道:“我明白了,這裡便交與將軍,後續部隊由將軍調遣,兩百人便兩百人!”
傅介子哈哈笑道:“我派兩個千人隊在你們後面趕來,如果路程線正確,定然可以將匈奴兵暫時拖住。敢不敢去就看小鄭將軍你的了。”鄭吉明知傅介子是在激他,可仍是免不了不服氣,道:“傅將軍莫要小瞧了人,只要大軍按時趕到,我定然不讓匈奴兵跑了!”
傅介子笑道:“如此便好,增援部隊由我親自率領,定然不會讓小鄭你久等。”
鄭吉猶豫一下,道:“傅將軍你的傷……”傅介子哈哈笑道:“如果我沒有傷,這一趟先鋒我便做了,小鄭你只管去,我這點兒傷定然誤不了事。”
鄭吉爽快接令,迅速從軍中抽調兩百精騎,輕裝簡行絕塵而去。
傅介子從軍中抽出兩個千人隊,配以重型裝備,留元通和蘇維與鄭吉的偏將在大軍之中,自己帶上陸明,身着重甲,再配以長槍、連弩、馬刀等兵器隨後掩上。
行了約大半個時辰,前面發現了鄭吉留下的記號,陸明道:“將軍,鄭吉就在前面,要不要現在衝上去?”
傅介子頓了一下,道:“繞過去,我們從後面包圍過來。”陸明眼睛一亮,道:“好,這一回看偃聞如何逃跑!只是,鄭吉他撐得住嗎?”
傅介子笑道:“你莫要小看了鄭吉,他足足還可以撐上半個時辰,傳令,出發!”
陸明打馬在軍中轉了一個圈兒,兩千大軍斜插而過,繞道而行,傅介子算出具體地點,用了約小半個時辰,大軍突然出現在匈奴兵的後面!
鄭吉兩百人與匈奴兵鬥得正酣,這支騎兵是漢軍之中精銳中的精銳,馬匹也選了又選的良馬,不論是裝備還是戰鬥力都是漢軍之中最強的,而偃聞的大軍在沙漠裡面折騰了好幾天,而且已經是疲憊之師,人馬的戰鬥力參差不齊,被鄭吉的馬隊割成了幾塊,鄭吉專門以兵器傷馬,或傷馬腿,或傷馬眼,反正要使馬匹走不了,如果匈奴兵的馬無法前行,偃聞的大軍要走出沙漠,實在是天方夜譚。
“鄭將軍,傅將軍的大軍在匈奴大軍的後面出現了。”一軍士極爲興奮地叫了起來,大軍到了他也才安了心。
鄭吉正在想傅介子的大軍爲何遲遲不到,現在發現大軍竟從匈奴兵的後方出現,也大爲激動,喝道:“兩軍合圍!”
傅介子把重型騎兵分作兩個千人隊,一由自己,一由陸明分別指揮,也和鄭吉一樣以傷馬爲主,三方鼎足而立。偃聞大軍明顯不敵,漸漸現於窘境,兩千人的隊伍在一會兒功夫便折了近半,這一仗勉強可以算得上是奔襲,兩軍閃電交鋒,一交手便立判生死。
鄭吉這一回算是當真要追到偃聞了,他少年立功,顯得意氣風發,越鬥越悍勇,兩百人的馬隊做到了兩千人的事情。
傅介子並沒有使馬隊疾衝,而是慢慢地磨,過了約半個時辰,打得都有些累了,偃聞大軍損失極重,特別是馬匹,正想突圍,但有傅介子安置的軟圍,他也沒法走脫。
傅介子心裡面有些焦急,這樣來回折騰雖然一時半會兒可以困住匈奴兵,但時間一長總是會逃掉的。就在這時,探馬來報,精絕大軍趕到,元通率部也趕到。
大合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