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妮亞聽得傅介子的呼喊時退開已經來不及了,那根鞭子帶着無儔的呼聲直撲而來,葛妮亞嚇得後退不及一下子向後栽了個大跟頭,那鞭子就打在他的腳前面一點,地上轟得一聲被砸出一個很細很深的坑來,土石四濺而起。
傅介子情急之下跳了下去才發現事情不對,趕緊抓住黑衣人打在柱子上面的那根繩子,一刀斬過去,帶起一溜火花,這繩子雖然混有鋼絲,以火焰刀鋒利無比的刀刃居然沒有斬斷,當然這其中也因爲繩子懸在空中,火焰刀斬過去無法用上勁,大部分勁被繩了一讓給缷掉了。
傅介子見無法斬斷繩子,當下順着繩子下滑,火焰刀直削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見了居然不認不避,突然間繩子一抖,這一抖居然有着好幾百斤的力氣,傅介子手裡一麻便抓不住了,被繩子一蕩過來一擊打在胸口,立時如遭萬斤巨錘,整個人被打飛出去撞在柱子上面,似要散架了一般。葛妮亞一聲驚聲,正要過來扶傅介子,那個黑衣人鞭子一收,從鞭子根部閃出一柄很短的明晃晃的小刀,手一晃就向葛妮亞刺過來。
傅介子大吼一聲,手中的火焰刀猛得划過去,一下子格在他前面,接着一計彈腿將他的手腕踢開,一腿地將他的那一根繩子踩在地上。
北聖女不知什麼時候出來了,也只穿了薄薄的一件褻衣,她飛跑過來趁機將葛妮亞扶起向屋裡面躲去,緊緊得把門關上了。
那個黑衣人兩根繩子一根釘在柱子上面,一根被傅介子踩住,眼見葛妮亞逃了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似乎是怒了,手一抖便將柱子上面那根繩子取了下來,再一抖,這條繩子便如怒龍一般直撞門而去。
他這一鞭子足有千斤之力,打在門上絕對是一個洞,透過門落到葛妮亞或者北聖女的身上鐵定是致命傷,傅介子知道呼救她們也閃不開,當下一個橫躍,撲過去一刀打在繩子上面,將繩子打偏了一個地方,落在了門旁邊的木牆上,木牆立時塌了一大塊,透過洞看,葛妮亞和北聖女都沒有被傷着。
傅介子趁着這一機會卻狠狠得拖了那個黑衣人一刀,火焰刀上立時發紅起來,印着朵朵花光。
看來,這一刀傷得他很重。
黑衣人悶哼一聲,腹部鮮血涔涔涌出,背上也還插着一支袖箭,知道再鬥也無望,等和尚們來多了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些武僧真的來了。
爲首的是練武堂的武師,此時他一臉的明王(佛發火後的怒像或者恐怖像)像,手執一根普通長棍,拉扯着十幾個弟子圍了過來。
那個黑衣人見勢不妙就要閃,迎着那幾個武僧而去,手中的鞭子一抖便三個武僧打得口噴鮮血,栽在地上爬不起來,那個爲首的武師一棍打出,卻被黑衣人一鞭子卷飛了棍子,人也被帶倒在地上,看着黑衣人臉上頓時一陣抽搐。
黑衣人雙臂一探便掛在了高檐之上,幾個起落便沒有了蹤影。
這時葛妮亞和北聖女也探頭探腦得出來了,臉上驚恐之色未退。
傅介子也不去追,想到潘幼雲傷得很重,當下在上面喊了一聲,潘幼雲出現在屋檐邊上,一手按在大腿上面,聽了只是搖了搖頭。傅介子再一次跳上去,用繩索將潘幼雲拉下來,葛妮亞和北聖女扶着她進去了,因爲傷在大腿上面,傅介子不方便進去,加上武僧傷了好幾個,傅介子趕過去看了一下,誰知發現那三個武僧居然無一生還,全被那一鞭子打實給丟了性命。
武僧默默得擡着三個人起來,有幾個小沙彌怒氣衝衝要去報仇,卻被爲首的武師喝罵了幾句,身爲佛家之人,是不應該心存仇恨與罪惡的。
過了一會兒,摩柯大師也過來了,他看了一下這裡的情形,讓人準備舉行法事爲死去的弟子超度,可是言語之中傷心之意卻是忍不住的。武僧得令而去,摩柯大師問了一下傅介子這裡的情況,傅介子大致說了一下,因爲這裡懂醫的人倒是不少,可是與傅介子一樣,都是男人,沒有一個方便出面的,所以傅介子讓摩柯大師不必去找人,潘幼雲的傷勢由自己來治。
摩柯大師在屋外問了幾聲,潘幼雲傷得雖重,卻沒有生命危險,所以他也就放心了,自己去處理寺中的事情。
這時,葛妮亞過來道:“你快幫潘姐姐看看吧,她流了很多血。”說完見傅介子面有難色,道:“救人要緊,我不要怪你的。再說,你們……”
傅介子聽了前面句立時喜道:“好,我這就去。”
潘幼雲傷在大腿比較隱晦的地方,傅介子還真有些彆扭,特別是身後兩個女子四隻眼睛看着,他心裡面直犯怵,看來自己心裡面還是有骯髒的念頭,他舉出銀針,又讓拿來藥箱給潘幼雲上了一下藥,道:“葛妮亞,你去給你潘姐姐找件乾淨的衣服來換上。”葛妮亞沒有一絲不悅的言語,應了一聲就去了。
傅介子心裡面一陣感激,葛妮亞到底要比一般的小女孩成熟了許多,能理性得考慮事情,這爲他省去了很多煩惱,她美麗、善良、能主大事,可惟一的不足就是有時候太冷靜了太理性了,少了一份打打鬧鬧中的情趣。
比如,很多時候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葛妮亞都會說,相公,你這麼做不對……你再不聽我可不理你了。所以傅介子對這個喜歡較真,遇事嚴謹特別有幾分呆板的姑娘感到比較我無奈。
一會兒葛妮亞取來衣服,北聖女將傅介子哄了出去,幫潘幼雲把衣服換上,傅介子這纔沒好氣得進來,心說,這你丫頭,我們沒睡覺時你還打哈欠呢,小樣病了別求我。
可是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是她縫的,似乎不該這麼想。
潘幼雲額頭上面已經出現了細細的一層汗,她可真是堅強,居然忍住一聲沒有吭,倒是葛妮亞和北聖女在旁一直讓傅介子輕點兒。
傅介子分析了一下刺客,目的很明確,就是衝着葛妮亞來的。
葛妮亞聽了不由道:“潘姐姐,連累你了。”
潘幼雲笑道:“當時我還以爲是我們今天結了仇招的刺客,沒想到是衝你來的。不知是些什麼人。”
葛妮亞也很不解,道:“在身毒我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哪兒來的仇人?”傅介子道:“我看惟一的可能就是因爲你修建復活場的事情,就如上一次在蒲犁國一樣。”
葛妮亞道:“可是,他們爲什麼只衝我來呢?妹妹也在這兒呢。”說着看了北聖女一眼。
北聖女道:“所有工事都是姐姐在主辦,我只是從旁協助,而且我是新設的聖女,知道的人還並不多。”
這麼一講也說得通,傅介子道:“會不會是月氏?不過這種可能不大。”傅介子想到大月氏現在四分五裂,根本就無暇他顧,而且這裡離月氏已遠,月氏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葛妮亞的所在。
葛妮亞道:“如果按這麼想的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塞人。”傅介子道:“你只想了一個方面。這是從你們安息的角度來講,從北身毒來講,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南身毒國。南、北身毒不和已經百年,北身毒與安息聯盟他們自然也不願意。不過這種可能性小些。”
葛妮亞沉吟道:“也有這種可能,不過我們火教來北身毒,南身毒的人知道的可能性很小,想來想去還是塞人……哦不好!可能是他!”
傅介子奇道:“誰?這麼驚訝?”
葛妮亞道:“你們知不知道塞人中出了一個奇人?”北聖女的臉色立時大變,道:“姐姐是說黑暗之王?”
葛妮亞很沉重得點了點頭,道:“不錯。此人是教王在世時最大的敵人,如今他先教王一步復活,自然是最不想教王也復活,而且也只有以他的超凡的智慧才能知道我在這裡,只是,刺殺這種不上臺面的手段似乎不該是他所爲纔是。”
傅介子道:“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這麼神,那麼剛纔的那個人一定不是他。可是,這個人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別的看不出來,武功確實很高。”
葛妮亞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潘幼雲道:“這個未必就不是他,不要把那些人想得太過神秘。之所以神秘是因爲不瞭解。歷史上再英明的君王或者賢者都有頭腦發昏的時候,再高明的棋者也會偶爾出臭招。”
傅介子道:“潘娘娘說的也是,我們也不要把這事情想得太複雜了,不管是不是黑暗之王,我們自己戒備嚴些就是了。葛妮亞,明天我陪你去復活場。”
葛妮亞一怔,道:“可是教規……”
“去他孃的教規!”傅介子將手中的火焰刀擺,道:“你忘了,那時長老們賜我這火焰刀是幹什麼用的?”
葛妮亞聽了頓時轉笑道:“當然記得,保護我的嘛。”
傅介子道:“知道就好,明天乖乖兒得叫上我,咱們一塊兒去復活場。”葛妮亞笑着點了點頭,可是再看潘幼雲和北聖女,兩人的神情明顯都有些詭異,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傅介子剛纔那麼有些親暱,兩人眼睛裡面出針眼兒了。
潘幼雲笑道:“也該陪陪。那人武功之高實所罕見,別的人還真防不住,也只有你的這個貼身護衛纔有這本事。”她故意把“貼身護衛”拖得很長很重,葛妮亞的臉上頓時一紅。
北聖女也道:“姐姐,既然他有火焰刀在手,這就不算是違背教規了,讓他去也好多個人侍候。喂,你也得保護我才行。”
潘幼雲和葛妮亞說的保護都是另有他意的,偏生北聖女不知這麼說了一下,三人的臉色立時都換了個樣兒,傅介子哼哼幾聲沒作聲,心說我侍候你,我把你再脫光了好好侍候。
可是突然間又想到自己在葛妮亞面前許了願不這樣的,看來真如潘幼雲所說,說過未必明白,明白未必能做到。
三個女子再也不敢單獨睡,加上潘幼雲受傷,所以三人就擠在了這裡,傅介子去換了身衣服就提刀在外面守着,這時摩柯大師已經派了弟子前來巡視,傅介子稍微放心一些,就到隔壁的房間去小睡,將火焰刀一直都帶在身邊,可是夜間卻什麼事情也沒有。
第二天一早,摩柯大師在給弟子們做法做,傅介子和葛妮亞等人都去參加了,平白死了三名弟子,給復活場的修建帶來了煞氣,葛妮亞心裡面很不舒服,明知道佛教的葬禮是火化,與火教的習慣大不相同,她還是忍着參加了,以示心裡面的謙意。
摩柯長老知道火教的習俗,所以葛妮亞等人蔘加了一會兒他就讓其離開了,讓他們先去復活場,自己將弟子的骨灰撒到恆河之後就會趕來。
潘幼雲受了傷得在水榭裡面休息,會有摩柯大師派人保護,而且那人的目標也不是她,所以沒有必要擔心。傅介子帶着葛妮亞和北聖女去外面的館子裡面,因爲寺中死了人,葛妮亞心裡面不舒服,所以傅介子也就沒有去點大魚大肉的,只是隨便點了兩個小菜吃了一下就離開了,來到復活場,葛妮亞道:“到了裡面都得嚴肅些,你可不許……”說到這兒看了北聖女一眼,就不說了,想來傅介子也懂她的意思。
傅介子道:“你放心就是,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一定和往常一樣。”說話間來到復活場,傅介子看了一下這個佔地十餘畝的大工程,這裡只分了八個巨大的壘臺,中間有一處很高很寬的高臺,高臺上面印着無數的鏤文,整個高臺裡面並沒有傅介子想象的肅穆和乾淨,相反的到處是狗,其中還有幾隻正對着高臺的柱子撒尿。
傅介子指了指,葛妮亞道:“狗是我們火教的聖物,沒有關係的。”
傅介子一陣無語,心想這聖物也總有不聖的時候,還好這高臺建得高,要不然狗跳上去撒泡尿拉泡屎,我看你們怎麼坐上面膜拜。
正想着,突然聽見有狗叫,聲音有些怪異,傅介子回過頭一看,一隻狗正趴在另一隻狗的背上,想來是發情了。
傅介子覺得這一定是褻瀆了,指着道:“葛妮亞,你看。”
北聖女有些忸怩,但是葛妮亞卻是顯得很平靜,道:“這是吉祥的象徵,北聖女,快記錄下來。”北聖女哦了一聲,忙跑過去吩咐匠士在高臺的壁上面加印了一些鏤文。
傅介子心裡面好生彆扭,道:“你們記錄這個幹嘛?難怪這也算大事?”
葛妮亞道:“你不明白,我們火教中最講究的便是探求光明的這一過程,相比之下,對結果都不那麼看重。所以探求光明是一輩世世代代的事情,上一輩無法完成的事情會交給自己的獨子繼續完成,因此生育後代是每個人火教都應修的功德。所以生殖是火教的一大崇拜,特別是在大事中遇上此種事情,都是必須記錄下來的。”
傅介子看着那高臺上面,雖然看不懂,但是一想到上面寫着“某年某月某日,某狗發情了,某狗懷孕了”就覺得說不出的彆扭,心想這都什麼破規矩,兩狗亂搞也要記錄下來?
可傅介子想問的是,既然兩狗幹上了會被記錄下來,如果是兩個人呢?
是也記錄下來,還是綁在這高臺上面往死裡打?
想想覺得這個問題肯定會惹惱葛妮亞,自己還是老實些別添亂了。
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傅介子算是見識到了,這裡被葛妮亞說得聖潔無比,可是自己看來卻也稀疏平常,特別是走了一會兒,居然有幾隻狗不買自己的賬,衝他狂吠不已,傅介子很想宰了吃頓狗肉,那可是大補,滋陰壯陽。
將狗趕開之後,傅介子想到了身毒國的牛神那個大搖大擺囂張之極的模樣,這惡狗與那神棍牛神有異曲同工之“不怎麼妙”。
這裡面有數不清的民衆在搬運石塊和石壘,時常發生傷亡事故,葛妮亞每一次都是親自過去看望,傅介子對她的敬意又漲了幾分。
一個善良的人,特別是女人,往往會顯得優雅和尊貴。傅介子第一次用看聖女的眼光看這個女子。
做了約一個上午的事情,葛妮亞和北聖女便被請到復活場中的一個涼臺去休息,這裡的民衆對葛妮亞顯得很和氣,沒有那麼害怕,也沒有那麼懷恨。
傅介子轉了一個上午早就想休息了,在涼臺坐了一會兒,這時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大叫起來,一會兒進來一個人報告說,太陽神臺上面出現了一個黑衣人。
傅介子聽了心頭一凜,昨晚的黑衣人一下子涌入他的腦袋裡面,道:“莫不是他還敢來行兇?”葛妮亞道:“出去看看。”
三人出來,這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這邊,那個最高的聖臺上面,一個全身黑衣,頭上也罩着一個連着衣服的黑色帽子,只看見這一身黑色行頭,根本就看不出人來,但是看塊頭,似乎要比昨夜來的那個人高大威猛一些,而且手裡面也沒有拿着鞭子,看樣子不太像是一個人。
北聖女上前喝道:“你是什麼人,敢褻瀆聖地?”
那個黑衣人不言不語,而是雙手背在身後,顯得說不出的瀟灑和寫意,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便是火教的聖女?這裡便是復活場嗎?瑣羅亞斯德那老頭兒也要復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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