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帶着慶氏回到張大人府邸,在這裡,對方也不好明目張膽地闖進來。
大夫也來得及時,但傷口太深又直達心脈,已是藥石無靈,擺擺頭,走了。醫者醫人,若無能爲力,唯有嘆息而已。
慶安在後面跌跌撞撞地跑進來,望着信,信只能對她搖了搖頭。
看着慶安,大家也知道這時候做什麼都無濟於事,還是應該將最後的時間留給她們,也陸陸續續地出去了。
慶安拉着母親的手:“娘,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沒出現,你就不會這樣了。都是我不好,要是你沒有替我擋那一箭……”
看着女兒的淚水,慶氏很是心疼,想自己女兒從懂事開始就沒哭過了,今天卻流了這麼多眼淚,忍不住擡手想替她擦擦:“慶安,我的小寶貝,取這個名字就是希望你一生平安啊。現在你平安了,那還有什麼可哭的呢。”
聽見母親這麼說,慶安哭聲漸漸變小,淚水卻像珍珠一樣不停地墜落,臉上卻掛上了笑容:“我不哭。我平安了,母親也要平安啊。”
“當然,我還要看着小安成婚,生子……”母親沒說完,聲音漸漸弱下去,臉上還掛着幸福的笑容,好像看見了成爲新娘子,作爲人母的樣子。
慶安固執地拉着她的手,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好一會兒,似認爲母親睡着了般,將被子蓋好,還幫她掖了掖牀角,悄悄打開門走出去。
站在外面,面對空無一人的庭院,慶安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跌坐在一棵樹下,默默在心裡說:這是最後一次,母親。
雖然很是同情這個姑娘,但現在首先要做的還是要弄清楚來龍去脈,和張大人商量對策才行。
水淼報告完事情,對慶安不是很放心,往回走,看見蜷縮在樹下的人,她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毫無防備地在樹下睡着了。也不知她在作什麼噩夢,在夢中也在哭泣。
水淼將她抱起來放在牀上,簡單爲她蓋上被子之後準備離開,慶安似乎感覺到了,雙手抓住他的衣角不放,開始掙扎。
“好吧,好吧,我不走。”待她稍微安靜下來以後,水淼試試能不能將衣服拿開。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只要移動衣角,慶安就開始不安,水淼只好將衣角割開。
第二天,慶安醒來的時候看見自己手中拽住的衣角,很是不解,不知道那是誰的,但自己昨晚一定很失禮。將它收好,慶安準備去找張大人,希望能解決好最近的事情。
張大人很直接,一口說明這是他們的過失,所以要幫忙慶氏的後事。其實對於張大人肯幫忙處理母親的後事,慶安已經表示很感激了,但說到自己,她並沒有什麼好的想法。
考慮到現在事情還沒有解決,擔心對手不會放過慶安,張大人與水淼他們商量了一下,決定勸說慶安留下,能有個照應。
慶安本是作爲客人留下的,但想着自己也不能一直賴在這兒,什麼都不做,就主動到廚房幫個忙什麼的,水淼他們知道了,也不阻止,由着她,想着這些若是能緩解憂傷也是好的。
看主子們這麼縱容慶安,有些下人可有些不平:一個孤女在這兒,還不沾親帶故的……一來二去,免不了下人們在私底下嚼舌根。倒是有好心的廚娘提醒慶安幾句,她表現得倒不關心,照樣幫着做事情。
張大人他們倒也是整天忙碌,根本不知道慶安的這些事。倒是張大人的夫人從丫環口中聽到了這些事,先是把慶安叫過來安慰了幾句,後來處置了幾個開頭的下人,久了,倒也沒人說什麼了。
或許水淼是慶安覺得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慶安也就對他顯得與衆不同。
水淼有時候外出任務幾天不回,慶安白天該工作就工作,但在大家睡了以後會在後門點一盞燈,若是遇到了,就跟他走一段路,也不多說些什麼。每天清晨也會在水淼的桌子上換上一壺熱茶,她也不會多做些什麼,只是想看看他,平安就好。
水淼看在眼裡,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去請教信,那傢伙也是個坑人的主,幸災樂禍不說,還出餿主意,說什麼不該讓女孩子主動,揍他的心都有了。好在他還識趣,見好就收,腳底抹油,跑了。
見信走了,水淼坐下來開始想這件事怎麼辦。無意識望着桌子,摩挲茶杯,心頭一暖: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這天,水淼在外面出任務的時候受傷了,慶安知道了,趕過來,在門外徘徊,信看見了,順手遞給她一瓶外傷藥:“進去幫幫他吧,大男人,手腳不仔細。”
慶安頓了頓,點點頭,拿着藥瓶,進去了。
“兄弟,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信也知道,水淼如果真的討厭這個女孩子,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那會等到現在?不過誰讓水淼從小就是個悶葫蘆,喜歡的東西自己也不說,被別人搶走了才後悔。自己如果不推一把,還不知要墨跡到什麼時候。
“信,幫我擦一下後面,我夠不着。”聽見腳步聲,水淼以爲是信進來了,兩個大男人也不用介意什麼。
身後的人默默拿起帕子,擰乾水,輕輕擦拭傷口。傷口皮肉外翻,一看就是鈍器深深留下來的痕跡,好在不是很深,血也稍微凝固了。
感覺到身後的動作,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不是信,急忙想把衣服穿上。
“別動。”好在慶安手快拉住了後背的衣服,不然穿上去傷口又要開裂了,“信大哥叫我來幫你上藥。”
望着女子固執地面龐,水淼轉過身,將衣服又放了下來。
誰料到慶安開始慢慢說起話來:“我知道這些天我的作爲讓你煩惱,但你是我在世上最後依靠的人了,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
水淼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下一秒,一滴淚滴在背上,他只覺得淚滴下的地方彷彿被灼燒過一般,直疼到了自己心裡。
雖然背對着慶安,但水淼還是害怕讓她看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我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你這樣,我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
“這是我的選擇。人生不過一瞬,眨眼是快樂,幾天是快樂,一生自然是快樂的。”母親的去世讓慶安更加懂得,追求幸福要勇敢,真回不了頭的時候,一切就都晚了。
“佳人似芳菲,我傾心以往,顧而求之。”水淼轉過頭,望着慶安:“卿不悔,我亦不悔。”
慶安笑了,自從母親去世之後,她是第一次這麼高興,就像重生,再次站在追求幸福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