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名利財色

晚上我的房間的燈亮着, 老太太起夜發現深夜保姆的房間還亮着燈,於是她輕手輕腳地站在房間外邊偷聽。不知所云,然後又推門進來, 驚訝地問:“柏花, 這麼晚了看書, 怎麼還不睡?看不出來, 你還挺有學問。”老太太又回自己房間去了, 只聽得哼哧哼哧直喘氣,動作不像過去那樣敏捷靈活了,眼睛也是昏昏然, 無精打采的。

黃慶餘和妻子帶着古董去了上海,找到他朋友李行長, 李行長領着商談小姐, 把黃慶餘的古董進行展銷。

他們的古董接受一雙雙“商人眼睛”無情地檢驗, 一雙雙眼睛緊緊地觀察着和冷峻地研究着。幾十種不同樣式的古董有些被專家認爲是現代藝術品,也有被商人的眼睛突然放射出驚喜的光芒看着。有一個圓罐上面寫着元代的乃是瓷器中的珍品, 這件寶貝的確非凡。商人們估價只是最低的市場價,無法標出藝術品本來價格,這些人神情變得近似殘忍地嚴峻。因爲他們知道黃慶餘急需錢,那樣他們可以哪怕折半價也能收得藏品。而這獨一無二的珍品,超過兩個相似商品的利潤, 爲了現款交易, 黃慶餘無奈地簽了字, 抱回了七千萬現金回來交差。

黃慶餘夫婦口含黃柏, 有苦自家知。顛沛流離的日子催人老, 轉眼夫妻兩個頭髮都白了許多。正是臘月二十八面臨討債的人像熱鍋上的螞蟻,走了一幫又一幫, 七千萬能抵上一部分債。

他夫妻兩走向窗口,挺身肅立,向着窗外的人羣,神色嚴肅地鞠躬致敬,拭去了涌出眼眶的熱淚。眼看風添雪冷,紛紛柳絮狂舞,他們夫妻兩個東奔西走忙起。平日裡酒杯往來的朋友,如今遇風浪不見人,現在蛟龍困岸,無人能幫。

他覺得自己屈辱,心中懷着無用的憤怒,在這種狂熱的情緒中,黃慶餘心頭的恐慌完全主宰了他。他已達到了這種程度,聽了門外那些人說話,使他膽戰心驚。但他本來可以在短暫的驚慌中過去,硬着頭皮去跟他們解釋,接受自己犯下的罪行。然而他埋的地雷正在自己身上炸開,他高傲的夫人,原以爲自己報復他,可是她自己卻像爬蟲一樣,陷入了自己的圈套。並嘲弄他,責罵他,踐踏他,他想要欺騙別人,別人沒有上當,他自己反倒受了騙。他的狐狸皮已經被剝掉了,如今他感到羞愧,感到屈辱,心中害怕,偷偷溜走半夜讓我打開大門,並吩咐:“柏花,任何人問起,都不能說出我的行蹤哈。”

“好,走吧,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做的。”

他躡手躡腳地去把車門打開,開着車走了。與這被人追趕的恐怖絕不相同的是另一種恐怖,突然像電流一樣襲擊着他。他突然成了孤獨的一個人,他好怕那些討債的人暗殺他,或是打斷他的腿。由於罪過與恐懼,他產生反覆無常的行爲。這是因爲他所有的計劃全部遭到失敗,無論如何他都有家回不了,他只得東躲西藏,過着流浪的日子。

他抱怨妻子說到:劉愛蘭!同時緊握着拳頭,他在高大的房屋陰影下偷偷地向前走去,咬牙切齒,向她發出可怕的詛咒,同時又左顧右盼,彷彿尋找妻子劉愛蘭的人影,他就這樣偷偷住在一個旅館裡。

劉愛蘭嘴裡詛咒丈夫,但心裡又擔心丈夫的安全,夜晚來臨之際,又吩咐自己的弟弟開車過來接她,並吩咐我做好一些飯菜。

我在廚房裡燉了排骨天麻給她盛好,用瓷盆裝着,晚上劉愛蘭提着飯菜悄悄離開。周圍的風景仍是一片黑暗,又像天遙遠的邊緣一樣朦朧不清。劉愛蘭找住在外面的丈夫去了。

深沉的夜色沒有閃過一個人影,沒有喧鬧的聲音。劉愛蘭出去了好久,我沒有睡靜靜地等她回來開大鐵門,她孃家弟弟開着車會送她。我把書本打開一頁一頁翻着,這樣等人就不覺很久,半夜時分,車燈在大門外發射出微光。沒有警示,我預感到車子到了,就去打開大門,把她們迎了進來。

劉愛蘭下車後,她孃家弟弟開走了車子,她從下車出來,呈現出奇怪的幻影。那些過去說過的話現在不斷重複說着,時間與地點的錯亂也混亂了,昨夜好像是一個月前,一個月以前又好像昨夜的事。她一會兒遠在天邊,一會兒又近在眼前,動盪、紛爭、慌忙、黑暗,她心中與她現在全是一片混亂。

她坐在屋裡沙發上發呆,我上前勸她:“老闆娘,早點安歇吧,時間不早了。”

她呆了好一陣,才挪開身體,慢慢上樓去。她上樓時從老太太的房門口附近經過,聽到從裡面傳來的呼嚕聲,她不知道想什麼。

我也睡得晚較平常,都午夜時分了,我把書合上。靜靜地躺在牀上,想想那位使她陷入圈套,爲自己報仇雪恨的女人,她老公對她的憤怒一直暗暗壓在心頭。

現在看來她的這些思想全都是急匆匆的,相互矛盾的,其實劉愛蘭也是被人狡猾地愚弄了。她搞的這些收藏大部分是仿製品,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像現在一樣做個有錢人,那樣自由自在。可現在卻像做一個賊一樣,每天東躲西藏。

黃慶餘的公司本來自己實施詐騙計劃,卻反而成了另一個人手中的可憐工具。想到這些他就像腦癱一樣渾身無力,他恨劉愛蘭,但他更恨自己,可是他還是在逃,不能做任何事情。

這天,老闆娘睡過頭了,都大中天了還沒起牀,我爬上三樓,敲開了房門。她並沒有睡,躺在牀上看電視。

我說:“早上想吃點什麼?”

她說:“什麼也不想吃。”

她憂鬱不樂的樣子,像蜷縮的一隻寵物,把那些恩怨放下,才能開心起來吧。我勸她:“不在事情結束後爭執這件事誰對誰錯,不爭執這事帶來的好與壞,不管得與失,不管別人如何評價與議論,生活隨遇而安,不要再強求攀比,就會好過了。”

老闆娘很好奇,她說:“人不可貌相,你這人還真深藏不露,表面上默默無聞,卻內心有如此高的見解。我真是慚愧,也許是讀書少的原因。只是近些年來在外面闖蕩許多年,卻遠遠不如你的見識。”

我又勸她:“名過傷肺,色過傷腎,財過傷肝,食過傷脾。”

劉愛蘭臉色蠟黃,心神不寧,整天憂心忡忡,說話有氣無力。她說:“你有所不知,這些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表面上看似風光。過去有錢吧,丈夫瞞着我在外花天酒地,保養二奶,我真恨不得倒回從前沒錢的日子受苦。男人兜裡有了錢,就不知天高地厚,這些年因爲怨氣難消,使我積累出周身毛病。聽你這麼一說,我茅塞頓開了,沒錢反而自在,有錢有煩惱,人生真是自相矛盾。”

我勸她說:“一個人思慮勞神過度就容易生病,要掃除一切思想雜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像沒事人一樣恐怕很難做到,首先你要做到拋棄一切恩恩怨怨,做精神清淨寧神的人。真氣自然從文,真氣存內病氣逐消。漸漸減輕,人無病亦強體。”

“說起容易,做起來難。”她羞澀、失望與失敗折磨着她的心,她不敢出門,不斷地擔心被人追趕或被人發現。毫無根據的躲避,就連路人都朝她走來也會害怕,就好像有人罵她開皮包公司,罵她騙子。因此她的心情十分沉重,夜間,感受到難以忍受的寂寞、憂愁,白天又毫無減弱地重新包圍。周而復始的害怕,懊悔與痛苦。

借雞生蛋便成了她的一個夢幻,在這夢幻中有一條漫長的道路,它伸向地平線。而地平線一直向後退,永遠也到不達目的地。這夢幻中看到的是路面鋪得很壞很壞的城鎮,在丘陵上面和下面都有;人們從黑暗的門戶與沒有擦亮的窗子中露出臉來;身上濺滿污泥的母牛和公牛在鄉下的小路走着,“哞哞”地叫着。夢幻中有橋樑,有小路,有山村,有墓地。有新墳上有枯萎的花圈,夢幻中漫長的道路延伸到山上和山下,又一直向着那變幻莫測的地平線。

早晨她起來了,匆匆忙忙吃了點東西,喝了幾口水,它卻不能使她快活起來。十幾年的叱吒經濟史,無疑使她精神疲倦,現在她想明白了,沒什麼比身體更重要。錢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想出國,以避風頭。

“柏花,家裡的婆婆交給你照顧,拜託了。多吃點苦,我會感激你一輩子。”

“不用說什麼客套話,這都是我分內的事,我會照顧好的,等你們早日回來!”

瀕臨慘境他們無法扭轉,黃慶餘和妻子劉愛蘭一同出國,他們委託我繼續留在他們家照顧90歲的老母的生活起居。走的那天黃慶餘夫妻忍受和老母分別之痛,不由得潸然淚下。

他們又在漫長的道路上飛快地奔馳。等待他們的是蜷縮在小車角落裡,同時望着後面家的方向,以及有沒有追債的人跟來。在這個狂熱的夢想裡,過去的事物與當前的事物亂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他們的生活目的在逃亡。

其實我在他們家到現在都弄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欠上那麼多債。只是外面討債的人經常不停地咒罵皮包公司,騙子之類的話。可平時黃慶餘夫妻確實挺老實的人,他的老母親每次都上演一曲:“我兒子一不賭,二不嫖。”等等開場白。

這個90高齡的老太太飲食生活起居有常,看起來心情毫無影響,照樣按她的老規矩生活,一天三餐有葷有素。上午串門找她的老朋友聊聊天,下午還能搓三個小時麻將,耳不聾,眼不花。說起話來如撞鐘,走起路來賽小夥,你說奇蹟不奇蹟。我經常羨慕老太太怎麼保養得那麼好?她回答她們這輩人不知道什麼叫保養,也許是小時候吃糠菜粥,挖野菜的緣故。先苦後甜,心裡滋潤,知足常樂,而使她延年益壽。

每天我和老太太兩人在家吃飯,兩菜一湯,有葷有素。老太太絲毫沒減少飯量,讓人絲毫感覺不到她有什麼失落。她見上門來討債的人,反而會罵這夥魔鬼。

“我兒子不會少你們的,還債只是遲早的事。我媳婦那些古董,最少也有兩三個億。”

老太太下午打麻將回來喜不自勝:“柏花,今天下午我又贏了十幾塊錢。”

“阿姨,你真是好手氣。”

她臉上露出鬼靈精怪的笑容,然後走進自己房間裡,重新搜出她身上所有的小鈔,疊一疊。

可見老太太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她的人生什麼風浪都經過,現在兒子媳婦去國外不過就是去避難而已。他們手中的古董一出手就是厚厚的鈔票,蓄力待時,不發則已,一發鳴人。

老太太兒子媳婦走後半年,誰都從她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落寞,但她心中頗爲特殊的不安。天天面對討債的人敲門喊打喊殺的聲音,她老人家說話也變得十分急促,因此常常說話會語無倫次。每天吃完飯之後,就是把手一甩,表示無可奈何。

真想不到他們劃時代的創舉,搞收藏會挪用公司資金,甚至貸款上億元。

時間長了老太太臉上出現了沉痛的表情,兒子媳婦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處理這些債務呢?只有老天知道,一晃又是一年,這真夠嗆,老太太覺得回來這事挺玄乎。

這天,老太太叫我擡出她那個陳舊的大木箱子。翻出一件件嶄新的細綢女衣,各種各樣的金銀首飾在箱子裡閃着亮光。這些東西跟隨老太太幾十年,這些東西承擔過往日風光。爲主人增添過瑤光彩色,出盡風頭,可喜的是它們仍然保持着新鮮的樣子。老婆婆自言自語說:這些衣服質料細膩軟滑,可等她兩腿一伸的時候火化隨她而去。

她把這些珍藏多年的衣服重新又摺疊了一番,手不停地顫抖。不知道是由於快樂還是悲傷。

樟木箱子不會發生蛀蟲,東西保藏依然完好。老太太自言自語說:“這些我要留着它,我要把它藏起來,不讓任何人把它奪去。”

“誰稀罕。”

老太太回想,這些衣服全是媳婦出差買回來的,有上海的,廣州的,還有青島,北京的,還有香港的。她眼裡流露着憂傷,過去雖然不怎麼看好自己的媳婦,但媳婦總是言聽計從,還那麼孝順。她關上箱子蓋子,然後又打開箱子看了又看。不論什麼樣的新衣服,好衣服,每次兒媳婦回來都會捎一兩件。

“以後……”她又自言自語。

她充滿期待和期望,溫情脈脈地等待着兒子和兒媳婦早日回來。她不在嗟嘆着自己的命運,她的生活雖然坎坷,但兒子卻大致沒有受過什麼委屈,從小讓他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給了他足夠的愛,足夠的玩具和書本,使他從小就愛書,看書,和買書。從不讓他接觸那些咬齒大人的愁苦,她50歲以後就得到了應有的報答。兒子當兵以後回來就學開解放牌貨車,然後就學會了跑生意,從那時開始年薪就有一萬多元,她心裡充滿了燃燒的光明和溫暖。90年代兒子便有了自己的小轎車,她沒有什麼遺憾,更用不着羨慕別人的命運。她的兒子和媳婦都很孝順,她驕傲和幸福,吃住有常,動作靈活,感謝了天地。

她還一點病沒有,每天能搓三個小時的麻將,這挺棒嘛。不管是身體上或是心理上全不需要擔心。可如今我們這代50後60後都往往是高血壓、糖尿病等等等等的都不斷折磨。

老太太早上能吃一碗雞蛋肉絲麪,她看起來似乎什麼煩惱也沒有。上午沒事走走街,串串巷子。中午11點準時回家,午飯有葷素搭配的南方米飯和菜。她吃得津津有味,從不挑食,酸甜苦辣都吃得。

隔年春天,老太太在風很大的巷口盼望着兒子媳婦早點回家。孫子在南京讀研究生過年也沒回來,孫女在雲南讀財經大學,過年也沒回家。家裡一兩年都是這個九十歲的老太太坐陣,她衷心喜愛着自己的家人,她心裡知道他們有家不能歸,但又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度過這些日子的。

沒過多久,老太兒子突然患了由神經炎引起的血管堵塞,現代醫學上稱之爲血栓,使他的心臟立刻麻痹之類的風險。果然他不治而亡,時年58歲。

老太太這時候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她呆呆地看着兒子的屍體說:“太不可思議了,兒子是個十分堅強的男子漢,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老太太從這天開始精神受到了刺激,從此鬱郁終日,再也沒有去搓麻將了。不出半年,她也跟着兒子走了,老太太母子被藏進了家族祖上墓地。

黃慶餘原本是一棵深深紮根在生活中的大樹,突然一下子倒了。剩下老闆娘和一雙生長在蜜罐裡的兒女,大學剛畢業,涉世未深,要面臨億元債款,無奈宣告破產,公司房子車子等等值錢的東西統統用來抵債了。

這棟鄉下的豪華建築,古典樣式,刷着深紅色的油漆,大門兩棵圓圓的大柱子。要先登十級臺階才能走進的宅第,整整三層的別墅,都不屬於他們家的了。

整棟樓折人民幣一千萬抵債。

真沒想到外債讓他們壓得喘不過氣來,應了中國一句老話:“人爲財死,鳥爲食亡。”

老闆娘再次遭到致命的打擊,眼神凝視,嘴巴微微張開,既像在沉思默想,又像在白日做夢,魂不守舍。對她的收藏的東西產生了奇妙的影響,她呼吸到了某種藏品夾着的黴味臭味的冷森森的氣息,甚至聽到了這樣一些迴音很重的地方與世隔絕似的寧靜和幽寂。死亡的神秘,歷史的古老,她此時全都能感受到,如此種種。她沒有哭,一下子靜悄悄的,她喃喃自語:“老頭子你爲啥這麼快就見上帝去嘍,本來是先輪到我自己。”

她恰似在重溫早已逝去的時光,這當兒,一種已多次體驗過的感覺突然向她襲來。如此奇異,既恍惚如夢中,又令人憂心忡忡。好像同時讓她感覺到了流逝和窒息,感覺到了變幻和無定的感覺。這存在就是周而復始和令人暈眩的千篇一律,她又上樓看了看那些寶物。

她毫無疑問是一位真正有個性的女人,值得畫家的彩筆細細描繪,一直抱着發財夢進行冒險。本來公司衆所周知他們借雞生蛋,老頭子在生前和死後,給小市民的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就是如此。劉愛蘭自己反問自己,爲什麼當時不知剎車,知道現在越走越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想辦法去她住的地方開導她,讓她儘快走出陰影,可是歲月壓得她彎腰曲背,她早有嚴重的糖尿病,她嘴裡的牙被蛀蟲吃掉了,只在吃東西的時候戴上假牙。她可能是因長期跑外面,飲食沒規律造成病情加重。現在她總是不願下樓,哪怕在房間也不願走動,生命在於運動,她不運動更促使病情加重。

我記得她曾經跟我說:“柏花,你知道嗎?年輕的時候我很漂亮,就是跟油畫上的西施那樣迷人。”現在看來劉愛蘭真的離譜和可驚人之處。

我做好了營養湯端上樓去,帶了一些她天天吃的降糖降壓藥,才幾個月又變了樣。簡直讓人認不出來,她太不愛活動了。

她也永遠離開了,因爲茶飯不進,又吃了某種藥。兒女圍在她身邊,雖說在實際生活中,她看起來只是個善於遷就妥協的人,眼下卻固執得很啊。

誰也不知道她是個勝利者,還是個失敗者,眼前只有白布蓋着。

她生前總想一勞永逸,現在復歸了她本來的面目。

留下了一雙兒女,還好兒子研究生畢業,女兒也大學畢業,將來都是有希望的,都可以自己走向社會。儘管自然地流露出悲傷,但卻挺過來了。絲毫沒有表現出神經混亂的樣子,這次他們挺住了,而且顯得更加堅強。由於不瞭解這一串事情對自己一生的實際意義,或者也有幼稚的漫不經心確信世界總會這樣那樣地給他們以關照,這些年沒有一絲難受過。

送走了幾位老一輩後,他們兩個孤兒搬到了早先買好的一處安置宅。在這裡他們什麼也不缺,對他們兩個人眼前成長肯定不缺物質。最後我盡心竭力地幫他們把生活的用品搬進他們的新家,給他們做了一頓家常飯。盡力地充當一個母親的角色,他們感到心裡滿足。

我爲了替他們着想,爭取減輕他們的負擔,我提出辭職,讓他們自己去生活接受鍛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