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謎題沒解開又出現了另一個謎題,在尋找答案的過程中同伴又接連失蹤,唯一可能的知情人也就此消失,一切都墜入到迷霧之中————三人總算是切身體會到林斯特曾給他們說的這種感覺了。
以他們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幹掉一整支全副武裝的人類,甚至惡魔軍隊,無論他們裝備了多麼優良的武器,還是經歷了多少年的戰鬥,只要敢正面站在他們面前,他們就百分之一百確定能夠殺光所有人。
但現在,他們卻被這樣一個小小的謎題給攔住了。別說真相,甚至連自己的敵人是誰都搞不清楚,想動用武力莽過去,卻受制於同伴的安危,滿腔怒火無處釋放,只能默默地憋在心裡。
在這樣的關鍵時刻,咕咕嚕啦總算意識到他再也沒有其他更高一級的,比他更強的同伴可以依靠了,現在他纔是那個能破解謎題的人,他纔是那個能夠拯救一切的角色。
所以他深呼吸,冷靜了下來,心中向自家的集合意志體默默祈禱,借用過來了少許力量提升大腦運轉能力後轉身說道:“我們......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呱,就在圖書室內,那裡一定是老師最後出現的地方呱。”
“......有道理。”
“我們聽你的。”
對視了一眼,知曉自身侷限性的老蝸和老蘑眼看魚人小子振作了起來,既感到安慰又感到安心,因此毫不猶豫地就讓出了領頭的位置,由他來指揮。
林斯特生前曾有過機會去上警校,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財經和馬克思主義專業,最多也就閒暇之餘看過高中同學給的法醫學教材,對於刑偵流程一竅不通,所以教給其他人的搜索方式也僅限於從一些偵探漫畫上看來的簡單基礎,後續推導、排除,全都要靠個人想象,是一種非常不嚴謹的偵查手法。
然而獨屬於亡靈的強大觀察力彌補了這種方法的不足,不需要更多的儀器和手段,僅靠兩位合成獸的感知便幾乎能完整還原林斯特在進入圖書室以後的所有行動:
推開大門,走入魔法結界,取出書本,回到正廳,坐上椅子,消失。
並不是那麼難以想象的,三人就得出了林斯特應當是觸發了什麼附着在魔法書上的機關,導致整個人消失的結論。
問題是接下來,他們找不到到底是哪一本書給林斯特帶來了這樣的煩惱————散落在地上的書籍實在是太多了,像海洋一樣層層疊疊胡亂的鋪就在地板上,且沒有一本有帶着魔法波動的!
林斯特並沒有亂動犯罪現場的壞習慣,但在他們第一次檢查過圖書室,第二次在布魯斯的介紹下發現了隱藏起來的魔法書架,注意力完全被那之中各式各樣屬性交疊在一起的感覺給吸引住了,對於地上這些普通圖書也就沒了興趣。
在第三次進入圖書室時白骨骷髏爲了防止這些書籍礙事,動用時空魔法把所有地上的書給掃落到了一邊,導致現在整個場景和老蝸老蘑白天的記憶完全不一樣,也看不出來其中有拿一本是多了,拿一本是少了。
“這該怎麼辦?我們不知道先生想要借尋的究竟是什麼書本!地上有這麼多書,每一本都有可能啊!”
“而且爲什麼沒有魔法波動!?沒道理啊!?他明明是從那個書架裡走出來的!”
可能性實在是太多了,當時林斯特可能是人坐在位置上,書被彈飛了,也可能書被留在原地垂直掉落,也有可能順着凹凸不平的書海滾落到任意一個角落,總之如果劃定不了範圍,他們永遠也找不到林斯特在消失以前究竟看的是哪一本書。
擡手製止了爭論不已的兩位合成獸,咕咕嚕啦沉着穩定,巨大的魚目中閃耀着智慧的光芒:“老蝸先生,你們剛剛說他從那個隱藏書架拿了本書出來,能夠找到師父究竟是從哪一個空隙中拿出來的麼呱?”
“可以是可以......但那個書架的排序不像外面,完全是打散着排的,無論是魔力波動也好,還是名字也好,連一點順序都沒有。”
“不,我要的不是順序,而是距離呱!”
穿過結界,來到了那個一年未有人來過的書架面前,咕咕嚕啦看着那個被林斯特用時空魔法隔空取出的空檔比了比大小,隨手在地上找來另幾本書對比了一下說:“我們要找的是......一本厚度在三十頁以上,四十頁以下,帶有像是記文錄或者載史之類的名字的書呱。這裡的人類用的都是同一種羊皮製紙張,厚度即便有一點差別也不會差的太遠呱。而師父是不會找一些無關緊要的書來看的,在這裡有這麼多書,他一定是挑了一本對咱們的現狀最有幫助的書籍呱————在所有不帶魔力的書本當中,只有記錄了事件的文字書本纔是他會拿出來翻閱的呱!”
“!!!原來如此!”
“我馬上去找!”
無需過多解釋,猶如人形......獸形掃描儀的兩位合成獸瞬間轉身跑回大廳,用飛快的速度在地上成堆的書籍當中過濾尋找,僅是片刻便將範圍縮小到了小小的四本之數,而在這之中咕咕嚕啦又根本選都不用選就準確地挑出了那本《阿爾卡特家族史》。
沒有什麼比一本看起來十分新鮮的,應當就是最近幾年才完成的家族史要能夠透露出更多的信息了。
“小心點魚人小子,如果真是它造成了先生的消失,那在翻開它的時候一定會有......”
“我知道呱......老蘑先生能幫我把那邊的那個拿來麼?我不直接用手碰就是了呱。”
接過一根不知是用來支撐書架還是頂立什麼東西的簡易木質結構,咕咕嚕啦將書本放在桌上,人站在半米開外,小心翼翼地擱在書本的硬質表皮上一掀,打開了它的第一頁!
......什麼也沒有發生,那本書就那樣靜靜地攤開在書桌上,一丁半點兒的異樣感都沒有。
“......好像沒問題,是不是弄錯了?”
“......再翻個幾頁試試呱。”
沒有就這樣冒然靠近,魚人壯漢隔着最遠的距離,將木質結構插入之後某個頁碼之間的縫隙,用力向後翻了不少,卻仍舊沒能激發出什麼機關陷阱。
一左一右擠在咕咕嚕啦身旁,老蝸和老蘑對視一眼,緩緩伸長自己的觸鬚,輕輕黏住羊皮紙的一角再次翻動一頁,依然相安無事後,三人才略微放下了點心中的戒備。
放下手中的木質結構,咕咕嚕啦緩緩靠近書本,還沒來得及和兩位合成獸討論點什麼,便因爲書中的一段話語而瞳孔猛縮,差一點就驚訝地大喊了起來。
【......那還是我第一次遇見身上銘刻有聖文的亡靈骷髏,他打破了我一直以來對不死者的固有印象,因此我將它詳細記錄在了這本書中,希望能夠告訴我的子嗣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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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剛剛說什麼?
阻止......大小姐?
大小姐......是那個大小姐??
那個叫莉莉絲的男爵之女,現在的公爵夫人???
出乎意料的話語,讓原本已經差不多理清了大致前因後果的林斯特感到大爲震驚。
迄今爲止所有的猜測,所有的推斷,在這一刻都徹底崩潰成了渣渣,白骨骷髏再一次回到了對一切都無法看透,身處迷霧之中,撲朔迷離的狀態了。
此時此刻,他非常非常想衝出去抓住這個看起來衣着得體的特務頭子,用搜魂把他的所有記憶都看一遍,看看他當初到底還有多少先決條件是對他們撒了謊的。
不過也就在0.01秒後,他強大的計算能力便分析出了這樣做後可能的後果,讓他的心裡再次重歸於平靜,一動不動的跟在他的後面,走出了這個位於地下的廚房。
與林斯特的記憶庫中一模一樣的結構,卻無處不在彰顯着“富麗堂皇”這四個字的阿爾卡特堡讓他有那麼一瞬間分神了片刻,與自己記憶中前世觀賞過的皇宮對比了一下,感慨一番自己果然是個窮逼後纔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總管的背後。
一如林斯特之前所預料的那樣,城堡當中有着爲數衆多的男女僕從,即便是像現在這種天色完全黑下來的時間點也仍有不少人員提着油燈,在四處的房間內進進出出。
......等等,如果剛剛沒看錯的話,那個是魔法?
招募魔法師來當打掃的僕人?確實是像王室會做的事情,而且其他人裡面也有不少一看就知道是軍隊出身的人,言語談吐僞裝的很好,卻仍舊難掩他們身體當中下意識的一些小動作。
保護,同時可能還有監視的職能吧?畢竟是老婆的外戚,還挺有威望的感覺。
亦或者......是布魯斯從那個男爵領帶過來的好手?
林斯特默默猜想着各種可能性,心裡對燭臺版布魯斯之前透露給他們的情報卻更添加了一份不信任感。
這麼多身手不凡的僕從,全都聽從於總管一人的調動,而這個主管卻並非公爵府的老人,而是跟着夫人一起外嫁過來的僕從,他憑什麼能打敗衆多原本的親信,獲取這份權力?
林斯特相信人心當中的善良和偉大,卻也從不吝於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人,尤其是關於權力的遊戲,從原始社會開始人類就已經在玩它了,爲此做出任何一種打破底線的行爲都不會使他感到驚訝。
老管家一路向上,途經每一層的每一個房間,七拐八繞,最終在一間林斯特異常熟悉的大門門口停下,向門口守着的僕人示意了一下後,輕輕敲門說道:“公爵大人,在下有事奏報。”
“嗯。進來。”
推門而入,首先看到的便是一片漆黑當中唯一的光亮區域裡,一個面容英俊,和藹中帶着點威嚴,讓林斯特感覺十分面善的青年人,正藉着燭臺上三根蠟燭的火光,手執羽毛筆,對着一個空的羊皮紙思考着什麼。
都說男孩兒會長得像舅舅,沒想到在異世界這裡也是如此。荷魯斯.阿爾卡特和大徒弟安格拉除了髮色不同以外,無論是面容還是手骨,都有許多方面異常相似,感覺就像是人類王子再長大個十歲,多些歷練,性格變得沉穩成熟以後的模樣。
和林斯特預想當中狂放不羈,中二犯蠢的造型完全不同。
“是有關鎮子裡的失蹤事件麼?”
“不,是有關外出搜查隊的任務報告,他們已於今日黃昏時分全員迴歸。”
挺直腰板,布魯斯.貝恩在此時並非以公爵府總管,而是地區血鴉統領的身份向與他高半級的帝國貴族說明情況:“已經可以確認,第三次、第五次和第六次人員失蹤事件乃神秘勢力所爲,同時所有人都目擊到了完整白蘭頓男爵的族徽出現在敵方牆上,但很遺憾沒能找到機會帶回......以上。”
“嗯......確實有些可惜,但也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對麼?”
沒有惱怒,僅僅只是稍稍嘆了口氣,荷魯斯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捋了一下短而硬朗的平頭說:“我會想辦法找個理由派軍隊去報告所說的位置搜查的,你也不要太擔心,讓他們加強警戒吧。”
“是。”
整個過程乍一看之下沒有什麼問題,林斯特卻敏銳的察覺到了布魯斯在用詞上的差異。
神秘勢力?
我們年輕的公爵大人還不知道罪魁禍首很有可能是自家嬌妻?
這可真是......有意思。
想了想,林斯特還是沒有跟着可能知道更多情報的總管大人一起出去,而是就這樣留在了圖書室內。反正無論布魯斯做了什麼,將來又釀出了什麼大禍,最終總是要歸流到公爵夫婦身上來,自己只要好好待在他們身邊,隨時注意着他們就能穩操勝券,何樂而不爲呢?
他可早過了會對刷刷刷型九曲十八彎的任務流程感到興奮年紀,直接跳過過程,直達幕後真相纔是林斯特最喜歡做的。
鑑於他對荷魯斯.阿爾卡特這人不太熟悉,頂多也就是個“大徒弟家裡的遠方親戚”這種關係,所以林斯特並未從時空的夾縫裡走出,而是繼續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着這個渾身上下充滿了鬥志的青年。